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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沒有忍住插嘴道，「傑埃讓家族已經這麼富有了，沒想到身後還有更龐大的存在。」

傑埃讓先生輕笑著，「是，我只是與人類交往比較多的那一支，就像是冰山露出海面的那一角。」

愛爾有點不好意思於他的誇獎，他吸了吸鼻子，隨即又帶著幾分猶豫地說，「您聽說過『黑死病』嗎？我是義大利人，在三百年前幾乎殺死了三分之一我國的人。原本已經漸漸滅跡，卻又在我的村子里復燃了……村鎮里的人全死了，我家也只有我活下來。疾病逐漸蔓延，教皇只好下令獵殺來自我村鎮、及附近的人！我好不容易跑了出來。但我義大利中部的口音卻把我出賣，整個歐洲都抵觸著我。我只好輾轉，偷偷躲在貨船里來了英國。大城市我不敢去，只好流浪在小村鎮間。他們不知道我是義大利人，就會給我口飯吃和圖書，可一旦誰聽出了我的口音，我就會被毆打、趕走。」

傑埃讓先生笑了笑，「你家到了，快回去吧。我會再來找你的。」

那一刻，愛爾只覺得眼眶發熱，就連喉嚨也哽咽了起來。

愛爾所在的鎮子很小，沒走多久，就進了樹林。訪客靈巧地牽引著愛爾，每當路面不平整，或者是有障礙物時，他就會放慢腳步，再把手杖握緊，讓愛爾有一點力量可以支撐。

走了不知多久，他停了下來，「這裏就是了。一共有三道門，每道門上都有一把鎖。」

訪客輕笑著，「沒關係，還剩最後一道了。」

愛爾覺得傑埃讓先生這句話有些奇怪，但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他的下一個問題牽引走了，「以你的手藝，即便是去倫敦或者羅馬這樣的大城市，也是出類拔萃。為什麼要屈居於這樣一個小和-圖-書鎮子。」

他一邊說著，就一邊鬆開了手杖，愛爾一下失去了平衡。他於是反手將愛爾扶住，拉著他的胳膊，牽引著他的手碰觸到了第一道鎖，「抱歉，我忘記你看不見。就在這裏。」

他閉著眼睛，有些緊張。他怕自己說出這些后，會引來傑埃讓先生的反感，但他不願說謊。他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水，似乎已經準備好了對方會將連繫著二人的手杖直接撤去的舉動。

訪客沒有回答，只是將手杖伸過來輕輕戳了戳他，愛爾便拉住沉默地跟著他往回返。

訪客楞了片刻，隨即走過去扶著愛爾的肩膀走到了第二道門前。

愛爾「哦」了一聲，看似冷漠的回應背後卻是因為他對自己的禮貌而感到的局促。而當他的雙手握住了那把感覺起來很大而且堅實異常的門鎖時，內心卻又迅速地平靜了下來。他和_圖_書從身後的袋子里掏出了簡單的工具，探進了鎖眼。細微的響聲才持續了數秒，訪客甚至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懷錶蓋子打開，愛爾就說，「打開了。」

他開完鎖，有些感嘆地嘟囔了一句，「真厲害，連糧倉的鎖都這麼複雜。」

傑埃讓先生說，「傑埃讓是一個龐大家族裡很小的分支。我們的家族古老而傳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分工，我是家族裡的小輩，主要負責財富積累和糧食管理。」

「嗯，我叫愛爾。」愛爾漫不經心地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驚訝地反映過來，「傑埃讓？」

兩人走了一會兒，訪客突然說，「我叫凡特，凡特?傑埃讓。」

愛爾這一次幾乎連工具都沒拿出來，他的手指靈巧地將鎖一轉，又上下用力一磕，喀拉一聲那個鎖就開了。愛爾握著打開的鎖頭說，「第一把鎖沒什麼問題，但這和圖書把我就要拿回去修一下才能再用了。」

他低著頭，手緊緊地握起拳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來人讓愛爾拉著自己手杖的另一端，帶著他不急不緩地走著。

雖然最後一把鎖製作十分精巧，愛爾仍然只花了一分鐘就打開了。

但傑埃讓先生只是淡淡地說，「黑死病的死亡率接近100%，你能活下來真是了不起。」他解開了愛爾臉上的蒙布，月光從他的背後靜謐地落下來，逆光中，他的表情平靜而溫和，冰冷的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像是一名慈愛的神父，眼中卻帶著十足的悲憫，懂得他全部的經歷，「可卻沒有人稱讚你，真是可憐。」

兩個人就這樣，踏著落葉沙沙的聲響，在月光中靜默地前行著。

愛爾翻開自己的領口，從頸子延伸到胸口的是一道醜陋的刀痕，猙獰而恐怖，「最糟的一次是被橫砍了一刀，和圖書差點死了。」他扯了扯嘴角，「不過我命大，就流浪來了這個地方。彼時恰好鎮長有一個儲物箱打不開了。我只用了幾秒鐘就拆了那個鎖。鎮長感謝我，就給了我一個廢屋做工房。後來他們發現我是義大利那個村子來的，就將我隔離了起來。但總有人想找我做鎖，於是他們就把委託和工錢放在我的窗口，我為他們制鎖……您，您是第一個當面給我委託的人。」

即便孤落寡聞如愛爾也聽過傑埃讓家族的故事。在南英格蘭最富有也是最神秘的家族。沒有人不知道傑埃讓先生，他擁有一個城市一般大小的莊園，一望無垠的綠地和森林將他的家與其它的領地隔離開來。而傳說城堡里有無數藝術收藏品，百十個寶箱，就連馬桶都是金子做的，難怪糧倉也有這麼豪華。愛爾不由在心裏嘖嘖。沒想到這麼神秘的傑埃讓先生，會親自來找他開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