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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約

作者: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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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Ⅶ 四月樓蘭 April Illusion 2、君四月

Story Ⅶ 四月樓蘭 April Illusion

2、君四月

四月沒有回頭。他的腳步延遲了一下,隨即又好像要逃離什麼一般邁向前方。
但她還是忍不住,再吃了兩顆,又割了數枚放進自己腰后掛著的小包里。
她艱難地說,「我,找水喝。我,知道回去的方向。」
小雲雀感到了四月身上帶著隱隱的戾氣,她覺得四月身上的某種執著比沙漠還要恐怖。他簡單得似乎像一汪透徹的水,唯一在乎的就是去扦泥城;而同時他又複雜得好像狂風驟起的汪洋大海,根本讓人想不到他那種堅持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植物里水分十分有限,即便如此,能在沙漠腹地找到,也真是幸運。
小雲雀見過在沙漠里死去的人,他們死前痛苦的表情猙獰可恐怖。
四月就像一隻白色的魅影,以出乎常人般矯健的速度從小雲雀身邊掠過,飛速地向吹雪的方向追去。小雲雀再也無暇為他的身手而驚嘆,四月是一個幾近瘋狂的怪人。對小雲雀來說,能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她從腰帶里抽出防身的小折刀,割下了小灌木根部發硬的褐紫色植物,切開外殼,皺著眉頭將其吞了下去。
小雲雀困難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四周。太陽高高地懸在空中和-圖-書,四周如死一般酷熱,就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好似熾烈的火苗,灼燒著她的皮膚。這地獄一樣的場景中,四月卻好像走在初春清涼的河畔,拉著吹雪,面不紅心不跳地踩著腳下的沙丘向上攀去。
馬背均勻地顛簸著,在這殘酷的環境下,小雲雀不確認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
此時,四月已經牽著吹雪回到了她的面前。背著月色,他臉色平靜,聲音卻冷了下去,「你要做什麼?」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月亮像西域最美的夜明珠,高高地懸挂在深藍色的夜空里,將它的光芒靜靜散落到細膩的沙上。
小雲雀來自鄯善,扦泥城生人,父親是鄯善人,母親原是小宛人,如今小宛也已是鄯善的一部分。鄯善地處絲綢之路要衝,東通敦煌,西至精絕,是大漢與西域諸國通商血脈之重要樞紐。小雲雀從十三歲就跟著大哥往返于陽關和扦泥城之間,一晃已經四年時間。絲綢之路各個驛站、商點,她都背得滾瓜爛熟,就連父親都稱讚小雲雀若非女子,日後定是個能獨立帶著商隊行走天下的好手。
這一人一馬就這樣,執著地沿著小雲雀昏睡過去時的方和_圖_書向筆直地繼續向前。
「我唱歌好聽,商隊里漢人,叫我小雲雀。」四月不懂鄯善文,小雲雀便嘶啞著聲音地介紹著自己的漢文名。
四月頭也沒回,「也是,白天比較熱。」他把剛才的披風丟在小雲雀身上,「拿去遮太陽。你少說兩句,沒有水了。」
風停了,天黑了。
小雲雀指手畫腳地總算是給四月解釋完了。沒想到他頭也沒回,只是加快了腳步,彷彿想把風速趕回來。四周實在是太熱了,在陽光下走路實在太詭異了,小雲雀開始感到自己有嚴重缺水的癥狀,不禁頭痛欲裂,就連身體都開始不聽使喚。
很多人以為,風吹落沙子,反而造成了沙丘逆風而行的。然而沙丘的行進,完全要看它的樣子。
四月不置可否地看著她,隨即又拎起她扔到了吹雪背上。小雲雀伸手指了指,四月就牽著吹雪繼續快步地走了起來。
想到這裏,小雲雀的步伐就越來越慢了,不一會兒,就被四月落下了一大截。
真不想死去,她於是將四月的披風又蓋到自己身上,咬著牙趴在吹雪身上。
彼時他一個人獨自拉著馬進到大漠里,只帶了兩皮囊的水。從陽關過來千兩百m.hetubook.com.com里,水也就剩了最後幾口,剛才也全用在了小雲雀身上。
她想著要不要轉頭回到剛才遇到四月的地方,四月已經走了回來,伸手好像拎起一隻小動物一樣,把她扔到了白馬身上,「讓吹雪載你,我趕時間。」
而二人的對話也就僅此而已。小雲雀很渴,而四月似乎不想交談。同行起來,卻是格外的沉默。
小雲雀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拉起了手邊的韁繩。感到那動作,四月回過頭來。雖然沒有說話,小雲雀知道他在問自己「又怎麼了」。小雲雀艱難地說,「沙丘,方向,反了。」
小雲雀發獃的當口,四月又已經走出去了一大截。
就在小雲雀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他丟下了兩個字。
小雲雀漢語詞彙量有限,記不住漢人的名字。他說自己生於清和,索性就叫他四月。
才走了不過幾個時辰,小雲雀才覺得有點後悔要走那條冒險的路直搗扦泥城。
小雲雀在吹雪背上謹慎地瞄了瞄四月的後背,想了好久,才說,「你著急去扦泥城,拼上命,為什麼?」
小雲雀不知道四月是靠什麼走到這裏的,他的速度十分快,而他那匹馬也很了不起,一般https://m.hetubook.com.com的馬進了大漠,根本走不了幾步就半死不活了。這匹馬不僅精神矍鑠,看起來也十分悠然自得,真是匹好馬。小雲雀看著它通體潔白的皮毛,心想若自己能將如此寶馬賣至精絕,一定賺得盆滿缽滿。念頭一過,她又變得低落。
一夜的折騰、昏迷而醒來的死裡逃生,小雲雀覺得倦了。她不由隨著吹雪扭動的背脊,慢慢地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小雲雀落入了一個令自己驚恐的噩夢,她躺在扦泥城的家裡,周身卻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地面在劇烈地晃動著,她卻被什麼東西牢牢地困在床上,無法逃脫。她拚命地用手敲打著床板,可越敲,地面似乎晃動得就越猛烈。就在感到自己要被燒死之時,身上的重負被猛地掀開,周身騰地燃起熱氣,什麼東西重重地敲在她的腦袋上,她幾乎是喊著疼睜開了眼睛。
小雲雀趴在吹雪背上,由四月的披風蓋著。
周遭總算是涼爽了下來,景色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唯一沒變的是四月堅定到幾乎瘋狂的、持續向前的步伐。
從小就在沙漠里長大的小雲雀,看出二人是踩在一座新月形的沙丘上。這種沙丘,只會在單一風向的荒漠地區出現,亦會順著風和-圖-書的方向移動。四月牽著吹雪,正走在背風坡。也就是說,按現在的風速,就算四月腿腳俐落地走上一個時辰,可能絕對距離都絲毫未變。
「赴約。」
四月幾乎沒有半點補給。
小雲雀睜開眼睛的時候幾乎要佩服自己還活著,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隨後竭盡全力,狠狠地踢了一腳吹雪的肚子。
吹雪受驚了,主人平日從不這麼對它。小雲雀這一腳,讓它不由得拚命地掙扎了一下,隨即甩開了四月手中拉著的韁繩,向另一個方向跑去。小雲雀用最後的力氣扯了扯韁繩,讓吹雪筆直地沖向了不遠處長著零星植物的矮地。而小雲雀再也沒有能力阻止吹雪,眼看受驚的駿馬就要越過矮地而去,小雲雀身子一歪,索性就這樣狠狠地摔落到植物里。
她知道,以自己的體力,明天再沒有補給的話,自己不是會渴死、就是被曬死。若是如此,還不如剛才和大哥他們呆在一起。
四月拿著刀柄,如水般平靜而禮貌的面孔,卻帶著幾分不耐煩,「別拍,吹雪被你嚇到了。」
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燃燒著自己的一切,向他從未去過的那個城市前進著。
小雲雀想自己回去也沒什麼可能,於是說,「天快亮了,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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