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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要猜。如無命這樣的武痴，看看這幾年有哪些少年劍客、少年將軍揚名在外，多半就是他了。」

玄襄解下外裳，只剩下裡衣，同她裹進一張被子里。他身上還帶有寒氣，凍得容玉顫抖了一下，接著自然而然地靠在他懷裡。玄襄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黑髮邊，這樣肢體交纏著，恨不得長到一塊去。

「我要去做一件事，需要很久。」容玉回首，笑意盈盈，「可能要一輩子這麼久。」

她的鎖骨很美，曲線優美平滑，他沿著她的頸慢慢往下探，觸手柔膩，連帶著他身上的熱度也節節升高。

原本站著說話，容玉沒有發覺他受了傷，等到他們往木屋走去的時候，才覺察到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你的腿——」

容玉點點頭：「那就把你借我用一下，我很冷。」這句話就算是民風開放的當朝，也足夠浸豬籠了。只是她頂著一張無暇的臉孔，又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反倒讓人懷疑是否是自己想法太齷齪。

很快的，有一個提著籃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而來，瞧見她，有點害羞地咬著指甲：「你是誰？怎麼到這裏來？」她往前走了幾步，停住，又好奇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拉起她冰冷的手：「姊姊，你的手好冷。」

玄襄微微一笑：「是了，我剛才忘記問。你體質弱，這紅蓮還是不要浪費。」他執起匕首，在手腕處的傷痕上又劃開一道口子。他本來擔心容玉不會願意，誰知她今日格外溫順，湊過來將紅蓮叼走，還將他的傷口舔了舔。

容玉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眼前的景緻依舊沒有變化。她知道遠方便是南迦巴瓦峰，那山峰之上有一條天路。

容玉腳步微頓，嘴角微彎：「不必道謝，這是我應當去做的。」

玄襄緩緩微笑，眉間眼裡風情萬種，似有千山萬水：「心如皎月，伴卿聽雪醉此夜。」

玄襄微微喘https://www.hetubook.com.com息，語氣還算寧定：「容玉，我是屬於你的。」

雖然細節上有些偏差，可是大致還是差不離。玄襄撫摸著她的烏髮，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的容玉真是聰明。」

「……容玉。」

容玉低下頭，看著她，她的眼瞳中倒映出她此時此刻的狼狽模樣：「山蜃，我的骨血讓你啃噬了這麼多年，也該知足。你以為這種幻術就能迷惑住我？」

「可是，我錯了。」他緩緩閉上眼，那細細密密的睫毛好像兩道裂痕，輕笑道，「不是我不想……」

這也算是他們越走越近得到的一點啟發，其實只要他放棄那種非要佔據上風的心，甘於示弱，容玉總是對他十分和煦的。制衡，這是她當初教給自己的，雖然用的地方有所偏差，也不算辜負了她的一片心。

回到小屋，玄襄點了柴火，方才動手脫去她濡濕的衣衫，抖開被子將她包裹起來。他轉過身，撩起衣角，開始處置自己的傷。容玉裹在被子裏面，方才覺得之前凍僵了的身體開始恢復知覺，她看著玄襄裹傷。他傷在足踝，流了不少血，那血跡都凝成了冰渣子。

他專註地看著她：「後來，我成為了邪神的君王，開始為名利所困。」

玄襄微笑道：「找到了，你猜他現在身在何處？」

即使他不知道在他離開她的那一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也能清晰覺察到，容玉變了。不是說性子有了變化，而是給他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正在悄悄蘇醒過來，轉變過來，抽枝萌芽，又開出絢麗的花。

玄襄抬起手，撫摸著她的美好的臉頰，她的嘴唇，復又將她擁在收攏的手臂中：「從今往後，你還有我，不論多久。」

容玉笑了一笑：「我自是聰明，所以以後你要是想背著我做些壞事，我也一眼就能看出來，比如……」她一句話還沒說ｈｅｔｕboｏｋ.coｍ.cｏm完，便感覺到玄襄輕輕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聲道：「恐怕要讓你的希望落空，這種事不會有。」

玄襄裹好手腕的傷，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容玉在他的嘴角輕輕一吻，順便將他唇上乾裂的皮咬了下來。這個動作太隱秘，讓人無法言說，玄襄忍不住再吻回去，他們就像兩隻小獸一般，互相嬉鬧撕咬。容玉眨了眨眼，那睫毛便撲扇到他的眼角，痒痒麻麻，勾得人心裏也是痒痒麻麻：「你說我以前因為喜歡你，才強迫你跟我在一起，那麼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她收回手，那株竹子開始變化，先是變幻出一個虛幻的人形來，後來那人形又漸漸清晰，肢體和五官慢慢成型，就會變成傅錚當年的模樣。

她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卻聽見他低沉地說了一聲：「……謝謝。」

容玉還是坐著，仰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

容玉為那突然激烈起來的廝磨向後微傾，好不容易才攬回他的肩，柔媚地舔過他的耳廓，吐氣如蘭：「玄襄……嗯，不要……」

玄襄凝視著她，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我倒沒覺得。」

忽聽身後門咣當一聲摔開，玄襄一身單衣，臉色難看，同她回望過來的眼神相接，那不愉快的神色終於慢慢鬆懈下來：「我剛才醒來看見你不在身邊，我還以為——」他突然意識到失言，轉開話頭，微微笑問：「你一直在這裏……不冷了？」

山蜃化身的小姑娘大叫一聲，退開好幾步，轉眼就不見了。

容玉感覺到自己的身上僅殘存的力氣正在不斷抽離，更是不敢耽誤，徑直來到那株竹子之前。她劃破手心，鮮血頓時一滴滴落在土上，轉瞬間就只剩下深褐色的印記。她抬手觸摸到那株竹子，傅錚的魂魄被她一擊而碎，元丹雖已經修補，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只不過是勉強拼合起來而已。和_圖_書

她的想法總是既簡單又複雜，讓人琢磨不透。她有自己的準則，一旦認定，總不會為外人所動。可是如今她卻會為他改變，這條路，走得太苦，卻又毫不遺憾。玄襄扶住她的腰，輕易地貫穿著，熟悉的感覺，曾經也不是沒有過的溫存的相擁，卻有著永遠不曾有過的篤定——他那樣想抓住她，逼出她的軟弱，而最後被留下來還是他一個人，但現在不會了。

兩人相依而坐，遙望遠方。遠處關山如鐵，暮原蒼茫，天地之浩大，白茫茫地看不到盡頭。雪落無息，落於黑髮之間，好像就這樣白了頭。

下一程的去處，是鋣瀾山境。

「驚喜？可惜只有驚而沒有喜。」他摸到她的衣衫都是濡濕的，這裏太冷，很快就會結冰，忙動手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容玉不言不語著任他施為，只是眼眸清淺地看著他。玄襄被她的態度攪得有點莫名：「我們回去罷。」

他口中的小傷，多半也不是真的小傷。容玉抬起細密的睫毛，柔聲問：「會很疼么？」

玄襄嗯了一聲，眼中帶笑：「怎麼突然這麼問。」

「嗯，我想既然璉鈺這一世成為皇后，也許無命也已成了凡人，就花了點功夫去找。」

容玉坐著沒動，只抬起手上的袖籠示意：「已經不冷了。」她的確也不會冷了，全身都毛茸茸地裹在狐裘里，只露出一張如玉般美好的臉蛋。

風雪驟起，迷亂人眼。

容玉歪了歪頭，同他相視著：「我現在有一顆心了。」

容玉仰起頭，嘴角彎起淺笑：「我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容玉剛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那軀體是溫暖的。她偏過頭，朝著他微微一笑：「你來了。」

她那時同玄襄走過天路，流落凡間，其實也是一種緣分。

他經過不少大風大浪，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問道：「你想起了多少？」

「紅蓮……是要用鮮血和-圖-書來養，方才可以採摘下來。」玄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別害怕。」

容玉抬手碰觸著他的發，湊過去，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那麼近，一直從他的眼底看到心裏：「我記得師父還在的時候，有一會兒我趴在桌案上寫字，她突然從身後把我抱了下去。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是特殊的，我沒有心，跟別的仙君總歸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我知道。」

她翻了翻包袱，只找出一小瓶燒刀子，大約是玄襄怕此地苦寒，在極端時分做取暖之用。她坐在門前，打開瓶子，咽了一小口。那烈酒順著咽喉，像是一道火舌，燃起了一股暗火。

容玉不避不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你沒有發現，我身上的妖紋都不見了嗎？」

什麼踏月尋花飲風歌，什麼為君縱馬長空，也算是做到極致了。她笑著搖搖頭，遙遙沖南迦巴瓦峰一舉酒瓶，這一杯定是要敬——以此山為媒妁，真好。

容玉還是笑著的：「因為我想看你還能胡扯到什麼地步。玄襄殿下。」

玄襄玩笑道：「也許會瘸，你可會嫌棄我？」

容玉嘴角微彎，漸漸彎出一個完整的笑來。

「我不是讓你留在那木屋裡等我，你跑出來做什麼？」玄襄臉色蒼白，嘴唇有些乾裂脫皮，容顏卻依舊清雋高雅。

容玉嫣然一笑：「好。」

她那時不止一次地想，她是不是就不該化為人身，除了她以外，就沒有誰是第二個例外。容玉頓了頓，又繼續說下去：「後來我知道很多事都需要資格，我只是恰好沒有那個資格，在我遇見你之前，就只有這些。」

「一點小擦傷，不礙事。」

她一身閑適，如果此時此刻不是借宿在狩獵人休憩的小屋，倒是有幾分獨坐小樓閑聽雪的味道。

玄襄處置好傷口，轉身坐在她身邊，抬起手腕。只見腕上那道傷痕又被割開，像是有什麼東西似的鼓起一團。

「後來可是找到了？」

她的hｔtｐs://ｍ•hｅｔubｏｏｋ.com.ｃｏm手心翻出淡淡微光，將傅錚的魂魄重新修復。她現在能力有限，只是能夠把傅錚喚醒，卻無法還他當年的修為。

玄襄上前兩步，走到她的面前，低頭凝視著她：「當年我初化為人，也曾同你走過這裏。如今千迴百轉，我們還站在此處。那個時候，我生在那樣荒蕪的戈壁之上，茫茫然不知何時將會化人，我什麼都沒有。」

容玉轉過身，剛走出兩步，便看見元丹站在不遠處，安靜地凝視著她。

容玉再次睜開眼，她已經離開冰下湖底，回到冰面。她瑟瑟發抖，連嘴唇都凍得灰白。她微微鬆了一口氣，她這是脫離了山蜃的夢境了么？她忍著寒冷，舉目遠望，那茫茫無邊的白雪，沒有盡頭，也沒有開端。

容玉這次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答應，只聽元丹又問：「你現在要去哪裡？」

容玉咬著唇，想說什麼卻又不說話，忽然緊緊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纏。玄襄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拿話揶揄玩笑。

他睜開眼，靜靜地望著她，他的眼眸清亮而美麗，像是倒映了漫天的星辰：「容玉，請你愛我。」他臉上風情和疏離的表情全都消失了：「……求你也愛我。」

玄襄看著她。

最後幾下兇狠的撞擊，玄襄緩緩放鬆了對她的鉗制，他閉上眼，身上都有些脫力。餘韻過去，他平復了呼吸，捧著她的側顏：「我已是你的人，你以後可要好好待我。」

他緩緩低下身，先是單膝，然後雙膝，跪在她的身邊，雙手交疊放在她的膝上：「我現在還是一無所有。我什麼都不該要求你，沒有承諾也無所謂。從前我一直都這樣想，可是……」

「你離開的那兩年去了哪裡？」

容玉仰起臉，朝他輕輕一笑。

容玉一襲白綃輕衫，披著狐裘，坐在木屋之前，遙望遠處的南迦巴瓦峰。南迦巴瓦峰之上便是天路。當年他們曾一步步走來。

容玉卻又轉開話頭：「我覺得冷，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