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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驕2:劍拔駑張

作者:尼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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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紅粉多情 四

第九章 紅粉多情

林勝男幾乎還是個小孩子,不值一提,難辦的是林子楓——林子楓不嫖不賭不結婚,一身的精力無處發泄,全聚在腦子裡了,實在不是個好糊弄的。
葉春好依然盯著地毯上的那片圖案:「不勞關心,死不了。」
白雪峰賠著笑後退一步,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大帥愛鬧家務,就讓他兩口子鬧去好了,鬧破天了都沒關係,只要別禍及自己就好。
葉春好微微地一冷笑:「可是張嘉田喬遷請客那一天,我看你和她坐在一起,倒也是言談甚歡呢。」
葉春好沉默了一會兒,卻是答道:「那你乾脆送她出洋留學去好了,反正她本來也正處在一個求學的年齡。」
他傻了眼,遲遲疑疑地回頭去看雷督理,然而雷督理背著手,已經昂然地走向了大門,在經過葉春好身邊時,他低聲說道:「你也不必和我撇得那麼乾淨。」
葉春好鬧得凶,他比葉春好更凶。橫豎論起「鬧」這件事情來,他乃是個行家。他從小就是個能鬧的,鬧得他親娘對他百依百順,鬧得他那弟弟在他面前如同避貓鼠一般——他那弟弟是在愛上了瑪麗馮之後,出於一種同性競爭的心理,才開始對他不恭的。
雷督理轉到她面前,緊緊地抱住了她:「春好,我錯了,我是渾蛋。」他放鬆了她一點,歪著腦袋去看她的臉,用手去擦她的眼淚,可那眼淚滔滔地流,他擦也擦不盡,索性俯身湊上去吻她的眼睛。她捶了他的肩膀一拳,還是要掙扎,還是要逃:「不要你來假惺惺,我知道你不愛我了……」她把臉埋進雷督理的懷中,嗚嗚地哭,「是我自己傻,我若早知道你對我的愛情這樣短暫,我就不會嫁給你,我也不必受你的嫌棄打罵,我也不用這樣傷心……」
她不理他,他不便給她臉,於是也保持了沉默。及至汽車開到了家門口,他二人分別從左右下了汽車,葉春好在府門前先停了停,見那白雪峰也從副駕駛座上跳下來了,這才低頭打開自己手中的小皮包,從中取出了一串鑰匙。鑰匙全用一枚銀閃閃的環子穿起來了,是沉甸甸的一小團。她從中卸下一枚頂小的鑰匙,轉身遞向了白雪峰,一團和氣地微笑道:「白副官長,這是樓里那座大柜子的鑰匙,大帥平時常穿的衣服,都在樓上那幾個立櫃里掛著,你要是覺得那裡頭的衣服還不夠齊全,就把那大柜子打開,那裡頭總是應有盡有的了。」
想到這裏,葉春好走到床邊坐下來,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好像那裡頭堵了什麼東西,她要用蠻力把它震落一樣。然後又站起來走到桌邊,桌子上擺著一壺微燙的新茶,是女僕提前預備好了的,她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了,和圖書心裏想象著自己若是個女將軍或者女皇帝,一定就要發下命令,把樓下那人關押起來,若不悔改,便不赦免。
雷督理想,她終究是比瑪麗強。
想起了她一樣的好處,她其餘的好處也跟著全想起來了,雷督理忽然很想抱著她或者被她抱著,吸取或者承受一點她的溫柔。
雷督理彎著腰僵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在她腿邊蹲了下去。單手扶著她的大腿,他說道:「我那天確實是喝醉了,要不然,我再飢不擇食,也不會去要林子楓的妹妹。」
白雪峰停頓了一下,然後猶猶豫豫地,居然又說了一聲:「報告。」
葉春好確實是哭得發昏,須得靠著他才能邁步走路。頭髮昏,心裏卻是清楚的,隨著他上樓進了卧室,她在床邊坐下了,雷督理親自去擰了一把熱手巾送到她面前,在她托著手巾擦臉的時候,他又蹲下來,給她脫了腳上的高跟鞋。她把雙腳向後一收,低頭說道:「你不要這樣。你現在對我這樣好,明天、後天萬一又不好了,我心裏反倒更難受。」
雷督理抬眼看著她,看她蹙著一段眉尖,神情彷彿是平靜的,然而那樣扭開臉的僵持姿態,竟然有幾分凄艷。那不很遙遠的前塵舊事忽然湧上心頭,他輕輕搖了搖她的腿:「我知道我這事做得不對,只是現在沒了辦法。她是林子楓的妹妹,我能不負這個責任嗎?」
說完這話,她轉身要走。雷督理最恨她這冷淡的樣子,當即對著她的背影說道:「站住!我難得回來一趟,你就這麼給我臉色看?」
「我當時不過是和她聊天,也算不得什麼甚歡。」
葉春好拚命地搖頭,一邊搖頭一邊掙扎:「你別糾纏我了……」她像個小女孩似的,邊哭邊說,「你還有一個家,你回那個家去吧。求你別來招我了,我心裏剛剛好過了一點,受不了你再來這樣折磨我。」
他找到火柴,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決定坐下來再等等。
葉春好點了點頭:「是呀,你回到這個家裡,也只是你自己願意而已,並不是為了我而回,我為什麼要強顏歡笑地歡迎你呢?」
「你不要說了。男人也分無數種,你若真是那種庸俗好色的男人,我當初也不會愛你,更不會嫁你。」
平時日夜不見這個人,倒也罷了,反正她忙忙碌碌地有事做,總能設法把身心都佔住。不見他,也不去想他——想了就是傷心、就是生氣,想他做什麼?
雷督理坐了起來,把肚子上的上衣往旁邊一撂:「你急什麼?我不能在我自己的家裡待著了?」
雷督理笑著,不知道葉春好說這句話,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
「那你想讓我怎麼樣?」他問葉春好,「那邊我總不能和圖書一點不管,我若是管了,你又要生氣,你說我是不是也很兩難?」
「那還用說。」
雷督理聽了她的哭訴,也覺得自己是欺負了她,辜負了她,又想起她比自己小了十幾歲——不論別的,單論雙方年齡上的差距,他也不該對她動手啊!
葉春好聽到這裏,昂首挺胸地向前邁了一步:「你若說到這裏,我就不得不和你爭辯一番了!你身為我的丈夫,用甜言蜜語追求我和你結婚,結果我們新婚了不過半年,你就在外私自納妾。我知道了這件事情后,不過是質問了你幾句,也並沒有在行動上對你和你那位新妾有什麼冒犯之處,你便惱羞成怒,打得我連路都走不得!我怎樣忍痛、怎樣去醫院、怎樣養傷,你關心過一分一毫嗎?你打完了我,便跑去了小公館里,連著這麼多天不回來!像你這樣的丈夫,也有資格要求妻子對你笑臉相迎?真是令人齒冷!」
她這麼恨他,也還不肯把他真正地往外推,因為方才跟在他身後往回走時,她幾次抬頭去看他的背影,每看一次都是一陣心痛。她先前是多麼地喜愛這個背影啊!她現在依然是喜愛著這個背影的啊!
她這話並非無緣無故而來,雷督理也知道這是當下一個比較流行的法子,專門用來處理那些出身比較體面的姨太太——花一筆錢,把她送到外國去住幾年,讀不讀書倒是無所謂。幾年之後,她愛回不回,回來了也是完全自由,和夫家沒了關係。
轉身出門走下了樓,隔著那道珠簾,她看見雷督理躺在長沙發上,正伸了手往茶几上的煙灰缸里磕煙灰,沒事兒人似的。今晚微微地有點涼,他還在肚子上搭了一件上衣,倒是很知道保重身體。掀開帘子走了進去,她沒深入,只站在門口,不冷不熱地說道:「你要拿什麼衣服,就請拿吧。」
話說到這裏,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白雪峰的聲音傳了進來:「報告。」
「那你說你納了林子楓的妹妹做妾,我惱不惱?我恨不恨?」
葉春好說完這一番話,轉身走到茶几旁,在一把沙發椅上坐下了。扭頭盯著地毯上的花紋圖案,她沉默下來,不再說話。而雷督理垂頭站在原地,因為這屋裡再沒有人理他,所以他站了片刻,回頭又看了葉春好一眼,然後走到那距離她較近的沙發一端,也坐了下來。
「你壞起來,我也沒有辦法。」她說。
雷督理一直認為她是個美人,此刻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發現幾天不見,她竟比自己印象中的模樣更美,就伸手輕輕一捏她的臉蛋:「那你就多擔待些,原諒了我吧!反正我的心總是在你這裏的,你不相信我嗎?」
重新轉過來面對了雷督理,她極力m.hetubook.com.com地平靜了情緒,像是專為了要活活氣死誰似的,氣定神閑地反問:「你也知道你難得回來一趟?」
於是他便死死地擁住了她,不許她逃。等她這哭聲漸漸降了一個調門之後,他才鬆了一隻手,攬著她、扶著她,哄著她往外走:「我們上樓洗把臉去,瞧你,哭成小丫頭了。」
興許天下的女人,鬧起來的樣子都有相似之處。雷督理和馮氏前妻鬥爭了許多年,當時猛地見了葉春好這橫眉豎目的怒相,先是嚇得向後一退,以為她要撲上來打人,退過之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身為丈夫,完全不必害怕這位年輕嬌嫩的新太太,故而振作夫綱,開始拍桌踢凳,發作雷霆之怒。
說完這話,他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往裡去了。白雪峰抓住這個機會,連忙逮住葉春好的目光,可憐巴巴地向她拱手求了求,又用極輕的聲音說道:「太太,大帥是為了您回來的,您就跟著過去看看他吧。」
葉春好一聽這話,還是不講理要找碴兒的意思,便答道:「我只不過是白問一句,你也不必著急。你請自便,我不擾你了。」
「你讓我想想……」他對葉春好說道,「這事不是不能辦,但是總要辦得漂亮一點,要不然她哥哥——」
葉春好吸了吸鼻子,聲音中忽然帶了哭腔:「那你對我的責任呢?」
「我打傷你了?」他低聲地問,「傷著哪兒了?重不重?」
說完這話,他見葉春好手中的小皮包還敞開著,便輕輕巧巧地將那小鑰匙向內一投。葉春好見了他的舉動,臉上沒有笑意,也沒有怒意,只平靜地一點頭,說道:「好,那我就去瞧瞧。」
雷督理攥著手巾,在她身邊坐下了:「唉,我是個男人嘛……」
雷督理起身接過了她的手巾,微笑著答道:「那你就監督著我好了,看我明天、後天的表現如何,會不會又壞起來?」
雷督理把手裡的半截香煙往煙灰缸里一摜:「怎麼?你還要干涉我的行動不成?我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願意回哪裡就回哪裡!」
雷督理正想和葉春好說點私房話,冷不丁地受了打擾,就很不耐煩:「我要睡了!有話明天再說!」
雷督理十分憤怒、六分好奇、三分留戀地跟著葉春好回了家。
隨即她把目光移了開——此刻她怕見雷督理的臉,怕看他的眉目。她愛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長得好,是美男子。而她現在是不能受蠱惑的,她須得堅定地向前走,帶著他一起走,走過現在這一團亂麻的生活,把那個十六歲的小妾遠遠拋到身後去!
葉春好抬頭望向了他:「我問你,我要是和張嘉田在一起玩,你看見了,心裏惱不惱?恨不恨?」
這事說來說去,和圖書他雖有錯,但錯並不全在他一人身上。本來他那天回來對葉春好坦白此事的時候,就已經是心虛得很了,她卻全然不能諒解他,他這邊的話還沒說完,她那邊就瘋子似的鬧起來了。
葉春好對待白雪峰,向來是客氣的,白雪峰先前也常同她合作,管理雷督理的生活瑣事。如今她這麼溫溫柔柔地把鑰匙遞了過來,他想都沒想,下意識地就伸手接了鑰匙——接過之後,他的手僵在了半路,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行為很不合適:雷督理回來是幹什麼的?自己這最會「揣摩聖意」的人,怎麼此時就糊塗起來,還當真預備給他找起衣服來了?
把茶杯放下來,她想自己不能總躲在這卧室里。匆匆跑進浴室里,她對著鏡子,用小塊綿紙輕輕擦了擦眼角鼻窪等處的油光粉漬,又把頭髮重新梳了梳。晚餐她喝了些葡萄酒,臉上唇上現在還有酒色,倒是省了胭脂口紅。
說到這裏,她瞪了雷督理一眼:「你總疑心我和張嘉田有私情,以此為題目,對我百般地無理取鬧,可你鬧到了如今,我也未見你拿出一樣和那私情有關的證據!倒是你自己,裝了個痴情的假象,結果新婚期還沒有過,你就在外面討了十六歲的小女孩做妾!我很不理解你是如何能夠這樣公然地說一套做一套而還理直氣壯、毫無慚色的!」
總而言之,他從小到大,在家庭內是戰功赫赫,萬沒想到自己這一次會鬧得有頭無尾。他不知道葉春好這是什麼意思,是接受了這個現實,還是依舊在同自己賭氣。一鼓作氣走進了樓里,他在客廳內的沙發上坐下了,不提拿衣服的話,也不看人,單是自己拉開那茶几下的小抽屜,翻翻揀揀地找出了一盒香煙。眼角餘光瞥著一道珠簾外的葉春好,他看那葉春好目不斜視,居然就這麼一路往樓上走去了。
雷督理站了起來:「你這叫什麼話?難道我是你的仇人,你見了我要強顏歡笑?」
葉春好走到了樓上卧室里,進門之後先關了門。後背靠在門板上,她閉上眼睛,半晌不動。
可是沒想到,她不想他,他反倒又回來招惹她了。這算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已經另有一處新公館了嗎?難不成和那邊也鬧翻了,所以轉過頭來,又想同自己重做恩愛夫妻?
葉春好終於把目光轉向了他:「你現在和我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
雷督理仰頭看著她,看她眼眶與鼻尖都泛了紅,眼睛一眨,睫毛上就挑起了一顆淚珠。她是個永遠不走樣的人,哭的時候都端莊,兩人再吵再鬧,她也總給他一個訴說的機會。
雷督理又向她那個方向挪了挪:「是腿上吧?」他邊說邊站起來,走到葉春好身邊去摸她的胯骨和大腿,「是不是和_圖_書這兒?我看看。」
雷督理站起來追上她,從後方一把摟住了她:「不拿不拿,這才是我的家,我的衣服不放家裡放哪裡?」
緊接著,她又推翻了自己的這一番分析——為什麼一定是鬧翻了呢?林子楓可能讓自家妹妹和他「鬧翻」嗎?他這一趟回來,也許只是想回這個家了。這個家舒服,是他住慣了的好地方。他那時候為了追求自己,曾經為自己住了幾個月小四合院,不是後來把他住了個忍無可忍嗎?
葉春好抬手用小臂擋了一雙淚眼,哽咽著搖頭:「我不好,我要是好,你怎麼會這樣對待我?」說完這話,她起身要走,「我給你拿衣服去。你快走吧,別來招我的眼淚了。」
雷督理在前頭走,葉春好在後頭跟著。他能夠聽見她那高跟鞋踏在水泥路面上發出的篤篤聲,然而把持住了心神,堅決地不肯回頭。他不能對著這麼個毒婦妥協——當初若不是她行為不檢,故意地氣他,他何至於要把林子楓兄妹叫過來喝酒?他若不是因為喝酒醉了,又何至於睡了林勝男?這要是旁人的妹妹,睡就睡了,花幾個錢打發掉也就是了,可那是林子楓的妹妹。林子楓的妹妹,能是他可以隨便打發的嗎?
「這……」雷督理沉吟著,腦子裡想的人不是林勝男,而是林子楓。他心裏向來不大有林勝男,但是對她也絕無惡感。沒事的時候和她說說笑笑,挺快樂,但要是從此再不見她,也未必會感覺痛苦。
葉春好一推他的手:「更不必了。這麼多天過去了,那傷還養不好嗎?」
「春好。」他說道,「我們是結髮夫妻,將來還有一輩子要過呢,我慢慢地補償給你就是了。你放心,」他輕輕撫摸著她的腿,「我知道你好。」
葉春好一聽這話,當即停了腳步——好,只要你有話問,那我就有話答!
葉春好偏著臉去看那床欄杆上的光影,顯出了長長的睫毛和溜直的鼻樑,面頰和鼻尖還微微地有點粉紅,皮膚經了那熱毛巾的擦拭,潔凈白皙得像是細瓷。
葉春好天然是個可親的相貌,平時見人又愛笑,總給人一個和藹的印象,今日她忽然發功,開炮似的對著雷督理連轟出了一大串話,而且這一串話讓她說得斬釘截鐵,嘎嘣溜脆,一點停頓遲疑都沒有。不但客廳里的雷督理被她說了個啞口無言,在樓門口溜達著的白雪峰竊聽到了此時,也很想對葉春好一挑大拇指。
他坐在汽車裡時,就一直在等待著葉春好開口,她隨便說點什麼都行,哪怕是在汽車裡和他撕破臉皮吵起來了,他也樂意奉陪。如果實在不肯說話,那麼瞪他一眼,也算她是個長了人心的。然而這個毒婦真是絕,一路上竟然就真的對他一眼不看、一句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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