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拂曉時分的月亮
第二節
「朱醫生，你別這樣啊，求你了！」助手見她這個樣子，心裏湧起害怕，忍不住流下淚來，她試圖拉開她，卻被朱舊惡狠狠地推開。
朱舊心意堅定：「沒有哪個醫生比我更了解我奶奶的身體狀況。」
「什麼……」
「知知，」他無奈地看著她，「你別管我，好嗎？」
朱芸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朱舊，你學了這麼多年醫，你可一定一定要救活你奶奶啊！」
「雲深……」周知知喊道，跟了進去。
朱舊的視線緩緩地、緩緩地轉移到手術台上，然後，她掙開他，走到手術台邊，抓住助理的手，她說：「我來。」
手術室里。
朱舊用力回握姑姑的手，點點頭。
傅雲深剛進門，就聽到一個女聲哀求地說道。
結束了嗎？這麼快？他想著，看向從手術室走出來的人，是手術護士，她戴著口罩，看不清楚表情，但頭微垂，整個人沒有一點手術和圖書成功的喜悅氣，接著，又走出來一個人，一樣的神態。
「朱舊，你真的一定要親自主刀嗎？」李主任隱約擔憂，畢竟患者是她最親的人，所謂關心則亂，手術中但凡出現一點點意外，只怕她慌亂難以應對。
助理點點頭，立即走到手術台邊，準備縫合病人的身體。
然而她剛拿起工具，就掉落了下來，她的手在劇烈地發抖，根本就握不住東西。
九點五十分，奶奶被推進手術室。
她像是才感覺到身邊是他，抬頭望向他，她眼神中的慌亂、無措與恐懼令他心裏一痛。
奶奶卻拉著她的手不捨得放開，嘆息著說：「丫頭啊，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手術前一天，奶奶讓朱舊在病房裡陪她說了很久的話。
傅雲深站在她身邊，除了陪著她，什麼都不能做。
「朱醫生，你別這樣……」那聲音已帶了哽咽。
她看向www.hetubook.com.com傅雲深，他走近她身邊，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
她對他笑笑，轉身走進手術室。
周知知說：「吃點吧，這不是醫院食堂的飯菜，我去外面餐廳買的。」
朱芸站在門口，走來走去，掩不住的焦慮。而傅雲深，看了眼手錶，便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
「手術還需要很長時間，你不吃飯怎麼行。」她打開餐盒，「你看，有你喜歡吃的土豆牛腩。」
這一天，如往常無數個日子一樣，她起床，洗漱好，換好衣服出門，去巷子口的那家早餐店吃豆漿油條，然後搭乘公交車去醫院。她換好工作服，開始一天的工作，日程本上寫著：十點，肝臟移植術。這一天跟以往無數個工作日一樣，沒什麼不同，這樣的手術也是她曾做過的。可正如李主任所說的那樣，這將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和-圖-書台手術，她緊張、忐忑、擔憂，最後漸漸冷靜下來，告訴自己，沒什麼，不要怕，上了手術台，她不是你的奶奶，她只是你的患者，同千千萬等待被治愈的生命一樣。
別害怕，朱舊。
他將手中的拐杖扔掉，雙手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很輕很輕地對她說：「朱舊，奶奶是個愛體面的人，你讓她走得好看一點，好嗎？」
「朱醫生，你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好嗎？病人已經死亡，你別這樣……」
她神情擔憂，語調里也滿是焦急。這麼多年了，此時此刻，姑姑才真正地放下過去的那些心結，表現出一個女兒在面對母親重病垂危時該有的心態。
朱舊見天色已晚，便讓奶奶躺下休息。
「您現在啊，要好好休息，等手術康復后，我陪您說一天一夜，好不好？」
傅雲深走上前，單手緊緊地扣住朱舊的手臂，他用力很重，試圖讓她清醒一點。她如hｅtuｂｏok.ｃｏｍ•cｏｍ同甩開助手那樣重重地推他，他身體踉蹌著後退兩步，但沒有放開握住她手臂的手，硬是將她連帶著拉離了幾步。
傅雲深心裏一個咯噔，向前兩步，還沒開口，剛上廁所回來的朱芸已經跑到那兩個人面前，抓住他們就問：「結束了嗎？手術成功嗎？我媽怎麼樣了？」
話雖如此，可她自己心裏也清楚，這種移植術存在的風險，尤其是奶奶年紀大了。但她別無選擇，如果不做這個手術，奶奶會熬不過這個冬天。
她正色道：「您瞎說什麼呢！」
傅雲深快步走過去，當他看見手術台的情景時，心裏一震。
最後還是助理來處理的。
朱舊在手術室門口見到姑姑朱芸與傅雲深。
朱舊彷彿魔怔了般，手裡的除顫器一下又一下地對著病人的心臟，試圖讓早已停止心跳的心臟再次跳動起來，因手術而打開的腹腔沒有縫合，有大片的鮮血不斷湧出來，她又慌亂地伸
m.hetubook.com.com手去捂，手指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她就這樣反覆地做著動……
她還想說什麼，手術室的門忽然被打開，傅雲深的目光「唰」地投射過去，他站起身來。
傅雲深對那個手術助理說：「麻煩你了。」
加油，朱舊。
朱舊獃獃地看著他，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一樣。
這一台手術，得好幾個小時。
她坐在地上，抱著頭，整個人都在發抖。
「謝謝，可是我不餓。」他說。
「你胡說什麼……胡說什麼……」微喘著氣、顫抖的聲音，混淆著尖銳的儀器尖叫聲，「再來！電壓再調高一點……」
十二點的時候，周知知提著飯盒到來。
手術室的門關上，燈光亮起。
什麼？傅雲深一懵，但很快，他反應過來，抬腳就往手術室去。
「朱舊！」他大聲吼道。
他還是搖頭。
護士抬起頭，看著朱芸，良久，才嘆了口氣，艱難地低聲說：「病人，手術中……死亡……朱醫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