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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

蕭夜「恩」了一聲，不說話。

穿過樹林，王曉曉就看到了凌夕，他獨自坐在斷崖上，凝眺遠處，神情漠然，身上白衣濕了大半，素日的瀟洒親切已不見，反倒憑空生出許多落寞與孤寂，這兩天他誰也不見，想必心中十分矛盾。

「……」

「他害了我祖父與父親。」

只是為了保他性命而已，可要怎麼跟他解釋？他太過出眾，所以親生父親想要除掉他？怎麼忍心跟他說實話？

「我想明天去看看慕容。」

王曉曉打斷他：「你知不知道我從哪裡來？」

王曉曉不語，知道他把江湖公道之類的東西看得比你重，你卻還是這麼喜歡他，願意為他付出，這就是葉盟主那十九位夫人會甘心守著他的緣故吧。

他鬆了口氣：「此事我會想辦法，我以為你會因此……」

「是，她跪了很久。」

凌夕愣住。

王曉曉搖頭。

「他不答應？」

他打斷她：「沒有別的條件？」

「不關你的事，我只是覺得難過。」

「她肯如此相待，凌夕自會感激，今後辦事必不生異心。」

慕容無傷坐在榻上，表情無半分意外：「果然是他。」

「就是他的幾位得力手下，為他統一天下南征北戰，功城掠地，立下戰功無數，後來他們都成了很有名的將領，封侯拜相，可那些戰爭中，枉死的百姓數不勝數，所以有人說了這樣一句話，但到底是對是錯，也沒人好去評價了。」

不待他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很早以前，我們那地方有片很大的土地，和這裏的江湖一樣，裏面還有很多小國家，就像你們這裏的門派，它們之間經常戰亂不斷，百姓過得很苦。」

「你知道？」王曉曉驚詫。

凌夕看看她，起身接過傘：「走吧。」

「他雖然心狠手辣，卻也並非濫殺無辜之人，那姓凌的www.hetubook.com.com若想不開，頂多娶不到美人罷了，若想開些就更好，」他停了停，提起茶壺倒了杯茶，送到王曉曉面前，隨口問，「翩翩那傻丫頭是不是已經來了？」

他放下茶杯：「這壺茶難喝得很，拿出去倒了。」

掌握著這麼重大的秘密，他又怎會讓凌夕安然離開？想不到這位美女看似柔弱，卻也不是那種沒頭腦的人，王曉曉沉默半晌，突然開口：「他若鐵了心不答應，你跪多久也沒用，這個不行，不如去勸另一個？」

「怕我？」

王曉曉黯然：「可他不會饒過凌大哥。」

所以他們並不怎麼喜歡你，王曉曉沒有問，只是環住他的腰，縱有父親疼愛，他的童年也未必不孤單。

王曉曉莞爾：「所以有人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道理也差不多吧。」

「江湖安危與個人恩怨，怎麼選擇，你不是很清楚么。」

「當然不是，」王曉曉立即上前握住那隻冰冷的手，焦急地望著他：「其實這樣對你也好，不然他……」

王曉曉搖頭：「我不管什麼江湖大事，他這麼做有他的道理，但我不想他因為這個隨便犧牲別人。」

他默然許久，點頭：「他的功勞的確不小，就連師父他老人家在世時，也是極為欽佩的，但家仇在身不可不顧。」

「喜不喜歡？」

「不是，我……」

蕭夜輕輕嘆了口氣，什麼也不說，伸手將她擁到懷裡，許久，他突然道：「翩翩來了。」

他不回答，卻扳住她的肩：「父親如此行事，你可是生氣？」

「你喜不喜歡我？」

一顆心直往下沉，直直墜入無底深淵，王曉曉呆了許久，冷笑：「兒子還沒想要害他，他就這樣狠心，這個盟主做得還真稱職！」

「你知道？」

「說什麼？」

他接過茶壺放到几上，卻和*圖*書沒有鬆開那隻手，反而輕輕一笑，順勢將她拉入懷裡。

「清漣原本該嫁給父親的繼承人，」他微微一笑，眉間是掩飾不住的黯然，「其實當年母親在世時，楚叔與水叔就對她頗有微詞。」

「不是，」王曉曉搖頭，「是你自己也這麼想。」

細雨紛飛，斜斜飄入檐下，翩翩垂首跪在門外，身上衣衫已經半濕，發間也沾滿了細密的雨珠，一如當初見面時那麼柔順，沉靜而美麗，若非親眼看到，王曉曉根本不能相信，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也有這種勇氣。

凌夕目光一閃，示意她往下說。

「不全是他，那件事後，後山就開始出現摔死人的事，連葉伯伯自己也不知道，兇手究竟是在幫他，還是別有用心。」

「不知道，希望他能想通吧，」王曉曉擔心，「若他明天還想不通，葉伯伯是不是真的會……」

王曉曉走上前，歪著腦袋打量他：「你怎麼了？」

笑容緩緩斂起，慕容無傷移開目光，拾起茶杯喝了口，又放下，淡淡道：「他讓你來勸我的？」

「此事他已在暗中查探多年，一無所獲。」

「生你的氣？」王曉曉明白過來，開心地抱住他，將額頭抵在他胸前，悄聲嘀咕，「我喜歡的是你，跟你父親有什麼關係！」

慕容無傷想了想：「華山派前掌門，前盟主長濟大師之孫，凌夕。」

蕭夜握住她的手，目中閃過一絲緊張之色：「先不急，我再去找水叔和楚叔他們，總有辦法的。」

「是你的意思？」

「你怎麼知道。」

「這些道理說來容易，在自己身上就難以決斷了，江湖自古如此，」他微微一笑，略帶些自嘲，「何況那些掌門高手未必全都該死，濫殺無辜之人，我實在……」

王曉曉鬆了口氣，走到他身旁坐下，用手上的傘將他罩住，凌夕倒也和*圖*書沒有反對，二人就這麼並肩坐著，沉默。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喃喃自語。

「多謝你，我再坐坐。」

王曉曉輕聲喚：「凌大哥？」

王曉曉小心地看看他：「後來有個人想結束這種局面，於是發動很大規模的戰爭，掃平各個小國，一統天下，而他也做了唯一的皇帝，就像你們這裏的盟主，戰亂就此停止，百姓安定下來，耕田種地，日子好過了許多。」

王曉曉心中一動，不再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後面那個設計讓許多高手摔死的人，不知道他這麼做是好意還是惡意，只怕他野心不小，江湖就危險了。」

「多謝。」黑暗中看不清臉色。

他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悠然喝茶，一杯接一杯。

凌夕點頭：「幾位叔父正是為了追查祖父之事，在崖下遇害。」

半晌。

並肩走在樹林里，不時有大大的雨點滴下，打在傘上啪啪作響，王曉曉想起一事，提醒他：「翩翩已經在葉伯伯門前跪了一下午。」

房間驟然靜得可怕，只聽見腳下溪水細細流淌的聲音。唇角彎彎，卻沒有半點笑意，慕容無傷始終沒有看她，卻讓她的心開始發冷。

「天快黑了，我們回去？」

女子應聲抱起茶壺，立即覺得奇怪，雙手晃了晃，不由笑起來：「裡頭哪裡還有茶，想是被公子喝光了。」

「你是為他說話？」冷冷的。

「你……可是怪我？」

大灰狼的話不會出錯，王曉曉放心不少，仍有些疑慮：「凌大哥有家仇在身，又知道這麼多秘密，葉伯伯怕他泄露，怎麼肯放過他？」

他看看她，點頭：「好。」

「送客！」

兩日很快過去，黃昏降臨。

「不會。」

爐香靜轉，門上的珠簾早已換成了錦簾，精緻的花紋與這房間的擺設十分匹配，華美卻不俗氣，將外面的涼意擋去了一大和*圖*書半，可儘管如此，房間里仍是清冷無比。

女子笑著遞過茶壺。

「你要我答應他？」

「誰也不能逼我，」他笑了，輕輕推開她，「你也不能。」

「有仇？」他搖頭笑起來，拿手指按按她的鼻子，「放心，我說沒事，必定沒事。」

「他不見我，他要的是公道。」

「是啊，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歷史總是向前的，就算沒有那個人，同樣也會有別人去做。」

他沒有回答，只轉臉看了她一眼，又恢復先前的模樣。

於是王曉曉沉默。

「他找翩翩去了。」

「是么，」他面不改色，伸手，「我看看。」

蕭夜伸手去扶，她卻搖頭躲開了：「只求父親饒他一命。」

女子悄悄來到他身邊，不解：「公子？」

許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抬眼看著王曉曉，展顏微笑：「你果然不是普通女子，若非我已……」停住，移開目光。

「慕容……」

王曉曉遲疑很久，喃喃道：「他要你廢去一半功力，娶水若綺。」

他抿嘴，摟住她：「這樣啊……」

「你放心，」蕭夜看著緊閉的房門猶豫了一下，安慰，「父親既已答應不為難他，又怎會食言。」

王曉曉搖頭：「沒用的。」

「他很不錯。」

「想說什麼？」

「試劍禁地，不得擅入」，林邊，幾個紅色大字依然醒目。

「師兄？」驚訝。

華山派北邊的小院里住了幾個神秘客人，天絕大師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由於師父這次下令是從未有過的正經與嚴肅，所以眾弟子不敢多問，只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王曉曉坐在房間發獃，見蕭夜走進來，神情很不好，急忙站起身：「怎麼了？」

翩翩抬頭，喃喃道：「父親行事，六哥還不清楚？」

秋日涼風吹過，窗前枝葉沙沙作響，窗外清溪如練。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念了一遍，不解，和*圖*書「何為將？」

「也許他會為你……」

他需要好好想想吧，王曉曉站起來，忽又看著他的衣裳，皺眉：「回去換了衣裳再慢慢想，不然容易受涼的。」

「你真不想做盟主？」

凌夕沉默半日，又緩緩念了一遍，搖頭：「他沒錯，儘快結束戰亂，舍少而保多，也不該怪他。」

「七弟的事，」蕭夜看著她，「我已求過他老人家，但……」

慕容無傷含笑搖頭：「我也想不出。」

「我說過，真要監視我未必容易，」他笑得愜意，「放心，他非但不會對那個凌夕下手，若是運氣好，只怕還會雙手把女兒送上。」

蕭夜不語。

王曉曉垂首：「不是逼你，我……」

「可凌夕和葉伯伯有仇，不可能為翩翩就放棄。」

「可他也是個好盟主，結束戰亂，救活的人更多。」

蕭夜搖頭：「不是，他說……」

得到這麼個答案，王曉曉頗為鬱悶，見他面上猶有鄙視之色，馬上不滿地放開他：「將來要是楚大俠逼著葉伯伯，要你娶楚姑娘怎麼辦？」

「凌兄可還好？」

「他的意思……」

見她緊張，蕭夜別開臉：「他說，倘若七弟肯廢去一半功力，娶若綺，他老人家必定栽培他繼承大事。」

覺察到動作的親昵，王曉曉急忙往後避讓。

院門口，凌夕停住腳步，一言不發將傘遞給她，轉身走了，王曉曉估計他是去看翩翩，也不阻攔，徑自走進院子，卻見蕭夜站在階前。

那雙美眸微微轉動，終於將視線移到她臉上，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涼涼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是啊，因為他，百姓才過上安定的日子，所有人都記住了他，可誰想到，他統一天下的那些戰爭里，死的人也不計其數，白骨成山，血流成河。」

翩翩愣了愣，搖頭：「他的脾氣我清楚，既有家仇在身，決計不肯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