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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羅苦思冥想怎樣提早逃脫的時候，有侍從來告知她二王子有事找她。

就在那羅躺在氈毯上認真研究逃跑計劃的時候，帳篷的厚簾突然被掀了開來。只見綺絲面色蒼白地走進了帳內，一言不發就躺了下來。

綺絲同情地看著她，又有些擔心地說道，「那羅，這可如何是好？若她是左大都尉那裡逃出來的……」

「那左大都尉，聽說性子相當殘虐好色，尤其是對待女子，那些手法更是可怕……」綺絲似是有些羞於啟齒，遲疑了一下才又說道，「死在他折磨下的女子都不知有多少了。」

一聽到左大都尉這幾個字，尼莎又嚇得慘叫了一聲，裹緊了毯子渾身瑟瑟發抖，就像是只任人宰割的孱弱的綿羊，令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意。

他的這個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惹得她心裏卻是愈加氣惱，忍不住脫口道，「是你送她去死的。」

凌侍衛的身形微微一頓，還是冷聲道，「讓開。」

尼莎……還是死了……

看起來，逃跑的日程得要提前了。

如今伊斯達已在長安住了下來，接待他的傅介子又是個做事周全的人，想來也不會太難為他。那晚安歸的話讓那羅的心裏覺得安定了許多，接下來她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來慢慢計劃逃跑的事情。

眼下已經快要入冬，真想逃跑的話，也要等挨過了這個嚴冬再說了。

「不然又有什麼辦法？你能阻止他嗎？你有這個本事嗎？你自己也不過是個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的卑微奴婢而已。那羅，我們自身都難保了。今天是尼莎，明天就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綺絲的神情變得激動，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凌侍衛！」那羅只覺得一股悲嗆湧上心頭，不自覺提高了音量，「難道你忘了嗎！她也是樓蘭人，是和我們一樣喝孔雀河水長大的樓蘭人！」

發生了這樣的事，那羅根本再也無法入眠，差不多是在輾轉反側中度過了難熬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那羅起身剛出了帳門，就看到不遠處有和_圖_書兩個侍從正抬著一個女人朝前走去。女人的身體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卻仍然遮不住傷痕纍纍的小腿。女人的臉被毯子擋住大半，那宛如海藻般的黑色長發一盪一盪垂落在地面上，了無生氣，彷彿要將人拉入地獄的最深處，最絕望的邊緣。

「那羅，我最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安歸那表情淡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慍色，沉聲道，「給我滾出去。」

「請問二王子有何吩咐？」她冷淡地開口問道。

「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綺絲神色黯淡地垂下眼瞼，不再說話。

「不對，你一定有事。綺絲你別瞞我，是不是晚宴上發生什麼事了？」那羅倒了碗水給她壓驚，遞碗的時候發現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尼莎，跟我出去。」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發抖的女孩。

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她剛才是從左大都尉那裡偷跑出來的，左大都尉現在很是氣惱。二王子吩咐了，要將她立刻送回左大都尉那裡。」

不行，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她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綺絲像是失了神般充耳不聞問話，等那羅又問了好幾遍她才像是緩了過來，僵硬地搖了搖頭，「沒……沒什麼。我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

又過了幾天，很快就到了二王子宴請左大都尉的日子。安歸只喚了綺絲和另外兩個女官去隨伺，那羅也樂得輕鬆，索性偷偷研究起了將來逃跑的路線。她可從來都沒放棄過這個念頭，只不過上次對安歸說的也都是實話，暫時她是不會逃跑的。因為想要成功逃跑，就得作好相當充分的準備，僅僅憑著一股衝動貿然逃走的話，一不小心是會把自己的小命也陪上的。

綺絲搖了搖頭，一臉無可奈何，「什麼女官，說到底我們也不過是奴婢而已。就連二王子自己也淪為質子，在這裏處處受挾制看人眼色。他又怎麼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奴婢而得罪左大都尉呢？只不過……如果知道是這樣的話，我們……我hｔtｐs://ｍ•hetu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們還不如那時被那些劫匪們殺了。」

「那也是她的命。誰叫左大都尉正好看上她了呢。」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緒，「是她自己無福消受。」

聽了他們的話，那羅只覺得自己雙腳一軟，幸好扶住了帳子才沒有摔下去。

幾乎是同時，凌侍衛也剛剛走進了帳子，和她差不多是擦肩而過。因為還為昨晚的事情記著恨，那羅自然也沒有好臉色給他看。

尼莎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她的話，神情獃滯地望著前方，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流下來，口中只喃喃重複著一句話，「他是個畜牲，他是個畜牲……」

趁著平時和那些匈奴人聊天的機會，她也打探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信息。原來從匈奴到長安的路上要經過一個叫做白龍堆的沙漠。聽說這沙漠和尋常沙漠不同，它是一片灰白色的沙漠，顏色相當特別，在陽光映照下會反射點點銀色光芒。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群群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龍，所以被稱為白龍堆。但如果不幸遇上沙暴被困住的話，那就很難找到出路，除非是很有經驗的當地人作嚮導。聽說死在白龍堆里的商隊和使者也不是少數了，更玄乎的還有說在這白龍堆里有鬼怪出沒的。到底是真是假，也許只有去過那裡才知道了。

「我知道。」他回答的是那麼冷漠，就好像死的不過是一隻螞蟻而已。

「別怕，尼莎，別怕。」那羅心中酸澀，將她摟在懷裡軟言安慰了幾句。等她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后，便起身想先去取些乾淨的水替她擦拭身體。就在這時，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接著凌侍衛的聲音響起，「那羅，這麼晚抱歉打擾了，尼莎是在你這裏吧？我們奉命要將她帶走。」

那羅和綺絲對視了一眼，彼此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

「真是可惜了，這女人美得很呢。」其中一個侍衛惋惜地說道。

「誰叫她被左大都尉看上了呢，就算不死也要賠上半條命。好了htｔps://ｗww•ｈｅｔubｏｏk•ｃｏm•cｏｍ好了，咱們也別多嘴了，趕緊把這屍體埋了，也算是交差了。」

「救……救我……」那女子掙扎著抬起了頭低聲哀求道。

「那羅告退。」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帳子。

沒過多久，就聽到有什麼重物撞到了她們的帳子上的聲音。那羅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去掀開了帳子，只見一個披頭散髮裹著毯子的年輕女子正摔倒在她們的帳前，裸|露出的肩頭沾染著點點血跡，如海藻般的黑色長發凌亂鋪陳了一地。

安歸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冷冷說了一句，「立即拿去燒了。以後若是再有他的信簡，一律都給我燒了。」

聽她這麼一說，他反倒笑了起來，「想不到那羅你倒是比那些古板的臣子們更了解我。」說著，他眯起了那雙冰綠色的眼睛，「左大都尉是匈奴單于的母親母閼式最疼愛的侄子，在王庭中人脈甚廣，就連單于和左賢王也要忌憚他幾分。所以這個人我一定要拉攏。之前他一直不肯給我結交的機會，成了我在匈奴站穩腳的一塊絆腳石。但是，他的好色就是個致命的缺點。所以我特地舉辦了這場宴會。如我所料，他果然看上了我的其中一名女官。只是，沒想到尼莎這麼命薄……」

在這裏，一條生命是多麼的卑賤渺小，昨天還笑語晏晏，今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她們的性命全都被別人掌握操縱著，一不小心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那羅心裏頓時湧起一陣兔死狐悲的悲涼，一時也不知怎麼安慰她。

那羅定睛一看頓時大驚，這女子果然就是尼莎！她也來不及多想，急忙將對方連拖帶拽拉扯了進來，這才發現毯子下的尼莎竟一|絲|不|掛，纖細苗條的胴體上一片青紫，縱橫遍布著一道道猙獰的鞭傷和灼傷，左胸上有幾排極深極深的鮮紅牙印，下身也在流著血，襯著她雪白的肌膚更是觸目驚心……

那羅上前一步，攔在了尼莎的面前，「凌侍衛，你這是要將尼莎帶到哪裡去？」

那羅微微一驚，「尼莎怎麼說也是m.hetubook.com.com樓蘭宮裡的女官啊，怎麼說送人就送人？」

居然，就這麼死了……

「這……好像是尼莎的聲音……」綺絲的聲音微微發顫。

「你說什麼？還要把她送回那個男人那裡？凌侍衛，你也看到她受到什麼樣的折磨了，要是再回去她一定會沒命的！」那羅又驚又怒。

「我真的沒事，有事的是尼莎……」 綺絲喝了幾口水后定了定心神，「你也知道今天二王子宴請左大都尉，讓我們幾個都過去伺候。這左大都尉一眼就看上了尼莎，當時就對她動手動腳極不規矩。誰曾想到，等到宴會結束的時候，二王子……二王子竟然派人直接就將尼莎送到左大都尉的帳里去了。」

「尼莎你先躺下來，我幫你清理下傷口。」那羅穩了穩心神，很快就冷靜下來。儘管平時和尼莎接觸並不多，但這樣的慘狀任誰看到都是不好受的。

「難道真的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尼莎去送死嗎？」那羅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無力感，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尼莎死了。」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尼莎聽了他的話顯然是驚慌失措，拚命搖著頭語無倫次地說著，「我不去，我不去！他是個畜牲！他是個畜牲！」

「二王子，我也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麼好結果。自你從那些劫匪手中救下我時，你就一直在想怎麼利用我吧。平時看起來你對我是不錯，但其實不過是在計算怎樣利用我換取最多的利益。我早就有這個覺悟了。」她今天的膽子格外大，索性將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正好？這個巧合還不是二王子你安排的嗎？」她皺著眉，「你帶這些漂亮的女官來匈奴就是有目的的。別人還以為是你縱情聲色，其實她們只不過是你用來結交匈奴權貴的工具。」

安歸抬頭看了她一眼，明顯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怨氣，不覺語氣緩和了幾分，「怎麼了？昨夜沒睡好？」

懷著煩躁壓抑的心情，那羅走進了安歸的寢帳。他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垂下眼瞼，面容平靜無瀾，修長的和*圖*書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指骨，半明半昧的光線投下的陰影映在他絕色的臉龐上，使他此刻的神情看上去頗為高深莫測。

他的嘴角彎起了一絲媚人的笑意，就像是月光流溢於透明的花瓣尖上，「那羅，有時候你就是太聰明了。不過太聰明的人，往往都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那羅不甘心地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卻被綺絲一把拉了過去。凌侍衛上前利索地將尼莎連同毯子一併抱了起來，不顧尼莎的掙扎哭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帳子。

聽他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來，那羅更是覺得胸口發悶，冷笑了一聲，「無論是死是活，二王子，你這筆買賣可是只賺不賠。你看，若是尼莎活下來，那個男人就能繼續折磨她，自然是愉快過癮的。就衝著這份識情識趣，他也免不了要和你結交。而如果尼莎死了，那男人面對你必然是有些心虛，反而更容易和你拉近距離。」

不等那羅回答，他就掀開了帳子，一腳踏進了帳內。他那冷洌的目光落在了尼莎身上裸|露出的部分傷痕時似乎微微一閃，但立刻恢復了常色。

「二王子既然將她送給了左大都尉，那麼她就是左大都尉的人了，自然是要回去。不然二王子顏面何存？」他輕蹙起眉，「那羅，你我都是下人，別讓我為難。要是再阻礙我辦事，就別怪我不客氣。」

因著重重心事，那羅在氈毯上翻來覆去了許久才勉強入眠。半夜時分，她突然被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吵醒了。那羅驀的坐起身來，發現綺絲也醒了過來，正一臉驚懼地看著自己。

「二王子，這是大王子從長安送來給那羅的信簡。」凌侍衛從懷裡拿出了一張羊皮，「您要不要再親自過目一下？」

「那尼莎豈不是……」聽她這麼一說，那羅不禁擔心起尼沙的命運。

「綺絲，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那羅見她的樣子很是反常，趕緊過來問個究竟。

那羅的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綺絲說的話一點也沒錯。尼莎的現在就是她們的將來。甚至，她們的命運會更悲慘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