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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微微一抽，無意識地扯了扯嘴角，「怎麼不記得，不過每次瑪麗婭都搶不過我。」

流夏聽了一時愣在了哪裡，不知怎麼回答。

流夏靜靜地伏在他的背上，雙手輕輕地勾著他的脖子，就像個孩子般全心全意依賴著他。他的背部還是那麼結實柔韌，彷彿能承載起千鈞重負。每往上走一級樓梯，她都能感到到對方溫柔的呼吸，海風般清新的氣息和身體的溫暖，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那麼那麼留戀……

「流夏，剛才你想說什麼？」托托平復了一下自己紊亂的心情，將目光從阿方索身上收了回來。

更讓她感到古怪的是，明明說著打擾了你們的伯爵，卻還是一直站在那裡，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全身驀然一震，就像是被這滴液體灼傷了心臟，痛得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流夏，我有件事想和你說。其實我……」他冷不防響起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寂，也讓身後的女孩渾身顫抖了一下。

「流夏，你生病了？對不起我剛剛才回來，拿到手機就看到了卡米拉的簡訊……」托托上前了兩步，將自己的面容完全暴露在了黯淡的光線下。流夏在看清他的容貌時嚇了一跳。只是三天沒見，托托整個人就好像瘦了許多，臉色也憔悴蒼白的可怕，藍色的眼睛里更是布滿了通紅的血絲。

「流夏，你的病還沒完全好，我送你上去。」他邊說邊走了過來，很自然地在她面前彎下了腰，「來，Estate，我背你。」

沒過多久，瑪婭太太十歲的小女兒莉娜就跑了出來，將準備好的lasagna交給了她。流夏道了聲謝，忽然聽到莉娜用稚嫩的聲音問她，「流夏姐姐，你真的和托托分手了嗎？我聽媽媽說是你喜歡上了別的男人……為什麼呢？托托這麼好，你怎麼可能不和他在一起呢？」

「你的情況好像更糟。」流夏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盡量用上了平常慣用的語氣。那句「這幾天你去了哪裡」幾乎要衝出口，但還是被她生生按捺了下來。就算知道他去了哪裡又怎能怎麼樣？

「托托……」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不這樣做她就根本沒有勇氣說出那句話，那聲音乾澀的已經不像是她自己的聲音，「我們——分手吧。」hetubook.com.com

樓道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微弱的光線隱隱綽綽浮現著。四周都在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和她。

她後面說了些什麼，流夏也沒有聽得很清楚，但那種觸動心尖的感動卻猶如潮水般涌了過來……儘管自己這幾天都燒得迷迷糊糊，但有些東西卻是她無法忽略的——是誰細聲軟語的喂她水喝，是誰輕柔溫和的為她敷上冰袋，又是誰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汗……

「要是你讓托托傷心，大家都會很討厭你。」莉娜很認真的對她說了這句話就跑開了。

會比平常更害怕安靜，更害怕孤單。因為一旦給予自己單獨思考的時間，就會不可控制地想起那些已經不願再想，不敢再想的事情。

可是，現在是在遠離祖國的義大利……

少了嘰嘰喳喳的卡米拉，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了。這種無聲的寂靜令流夏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壓抑。

瑪婭太太是土生土長的羅馬本地人，和很多義大利主婦一樣，她也能做一手很棒的義大利菜，還經常熱情的邀請流夏她們品嘗她的手藝。

卡米拉關上了抽屜，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盈盈笑意，「流夏，怎麼這麼客氣？我們怎麼說也是好朋友啊。」說著她又走到流夏的床前大大咧咧坐了下來，「別這麼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是為了不同的目的才離開自己的祖國來到這裏，誰都不容易。既然是這樣，彼此有困難的時候當然要互相幫助。人，有時只靠自己是不行的。」

流夏都還來不及開口回答，對方就已經飛快地就掛上了電話。卡米拉還沒回來，她也不想辜負瑪婭太太的一番好意，只好換了身衣服下了樓去。

流夏稍稍猶豫了一下，或許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她不能再拖下去了。無論如何，她都要做一個決定。與其讓心愛的人在矛盾中掙扎痛苦，還不如由她乾乾脆脆的來終結這一切。

「鈴鈴鈴……」房間里的電話忽然突兀的響了起來，流夏沒等它響第二聲就迅速接了起來，話筒那端傳來了房東瑪婭太太的大嗓門，「喂？卡米拉我的甜心，我今天做了很多lasagna，特地給你們留了一些，你趕緊下來拿一些和圖書回去嘗嘗。」

直到對方再一次用傷感的聲音叫了她的名字，流夏才緩緩轉過了身去。

流夏揉了揉額頭，扯出了一個略帶憔悴的笑容，「好一些了，頭沒那麼暈了。就是覺得渾身沒力氣。」

最後一次的回憶，她想好好記住。

流夏抿著嘴點了點頭，「那……謝謝還是要說的。多虧了你們我才能好得這麼快。」

聽到這幾個字，流夏的胸口彷彿被某種疼痛狠狠撞了一下，眼睛驀的潮濕起來。她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已經做了決定了，不是嗎？

如果可以這樣，走盡一生的路。

「能退燒就好，我看再休息個兩三天就差不多了。」卡米拉將那支溫度計重新收了起來，放進了旁邊的抽屜里，「你這一生病，我們都擔心的不得了。幸好你現在沒事了，不然的話，我們都……」

「正好經過這裏，就順便來看看你。」阿方索的唇邊挽出了一個優雅的笑容，「對了，不打擾你們的談話吧？」

走進瑪婭太太的房間時，流夏笑著朝裏面的人打了個招呼。平時和她關係都不錯的鄰居今天看起來都有點古怪，好像——誰都不想搭理她，依舊各顧各的聊著天。就連瑪婭太太也沒給她好臉色，「怎麼是你？我明明叫的是卡米拉。這樣吧，你去門口等一下。我裝好后你幫我帶給卡米拉和靜香。」

流夏的這場病來勢洶洶，連著發了兩天低燒。在義大利這樣的歐洲國家，如果發燒熱度是在39度以下，醫生根本不會開什麼退燒藥，只會建議病人大量喝水，用冰袋物理降溫。這下倒好，喂水敷冰袋就成了卡米拉和靜香這兩天來的主要任務。在她們的細心照料下，到了第三天晚上，流夏的熱度總算是退了下去。

流夏面帶苦澀的抿了抿嘴唇，原來這就是瑪婭太太她們討厭自己的原因嗎？差點忘了，瑪婭太太全家都是羅馬隊球迷，也是托托的鐵杆粉絲。在他們眼裡，一個欺騙他們偶像的女人自然是討厭的。瑪婭太太沒有把她給趕出去，應該已經算很客氣了吧。

卡米拉伸出手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臉，「好，這個謝謝我就和靜香收下了。對了，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

「那麼你先說。什麼事？」他背著她邁上了最和_圖_書後一級台階。無論是多長的路，總有走盡的時候。

「我們——」流夏剛說了兩個字，忽然感到他的背部肌肉在一瞬間變得僵硬。也是在同一時間，她驚愕的看到一位黑衣男子正站在自己的家門口，而這個男人居然是——阿方索先生！

當有一天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她一定會湧泉相報。

「流夏，你醒了？你的燒總算退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點點滴滴，她都會牢牢記在心頭。

不知是不是每個失戀的人都會經歷這樣的心情？

流夏的唇角擠出了一絲苦笑，他——是想來說分手的嗎？或許還在掙扎該怎麼說？或者——還在矛盾的掙扎著？其實在那個晚上之後，自己就該有這個覺悟了。她有什麼本事，又有什麼資格和那個沒有出世的孩子爭。只是……明明自己也已經做出了相同的決定，卻還是那麼害怕聽到他親口說出那個字。

生怕一眨眼睛，他就會這樣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流夏覺得有些莫明其妙，但還是照瑪婭夫人所說退出了房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是這三天里發生了些什麼事？怎麼大家看到她都是用那種眼神？

「是啊，居然讓你看到了我最糗的樣子。」他也笑了起來，「不過那時的你真是可愛，什麼也不問居然就陪著我一起哭了。」

「流夏你是第一個陪我一起哭的人呢。」托托微微側過了半邊臉，「你知道嗎？人或許會忘記和他一起笑過的人，但永遠都不會忘記曾經陪他一起哭過的人。流夏，對我來說，你就是那個永遠都不能忘記的人。」

在看到他們兩人以這麼親密的狀態出現時，阿方索那水綠色眼眸中隱隱透出了一絲陰鷙。

「流夏……」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轉移了話題，「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時的情形？」

「流夏你好像輕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以便能讓流夏更舒服一點。他就這樣背著她一格階梯一格階梯往上走，樓梯就在眼前不停延伸。到她的家裡還要走多少時間，他並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只要這樣一直一直往前走的話，無論哪裡都能走到。

被她這麼一提醒，流夏的確感到胃裡空蕩蕩的。這兩天她幾乎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燒退了自然也感覺到www.hetubook.com.com餓意了。以前在每次生病時，媽媽都會為她煮上一鍋口味清淡的熱粥，只要喝上一碗，整個胃裡都是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她忽然好希望，這條樓梯永遠永遠都不要有盡頭。

「這樣吧，我給你做個義大利雜菜湯吧，既開胃又爽口。」卡米拉也不等她回答就往廚房走去，「其實我最拿手的是三文魚馬鈴薯湯，不過今天不適合做，下次再露一手給你們看看。」

聽到砰的關門聲傳來，流夏不由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傢伙，總是這麼風風火火。

「卡米拉……真不好意思，這兩天給你們添麻煩了……」她露出了一個很抱歉的表情。

流夏望了托托一眼，只見他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著阿方索，明顯的敵意在他的臉上表露無疑。而後者似乎也察覺到了這種敵意，唇邊的弧度更加深刻。明明是溫柔的笑容，卻隱藏著令人心悸的冷酷。

「還記得我的妹妹瑪麗婭嗎？」托托在一片黑暗中忽然開了口，「那個時候你們倆總搶著讓我背，搶不到的那個就大哭大鬧。」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了，周圍沉澱著令人感到壓迫的寂靜。她的視線落在了那個修長纖細的身影上。黯淡的光線模糊了一切，她看不清他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身影。那麼優美的線條，那麼精緻的輪廓，那麼熟悉的氣息，那麼……她真的，捨不得眨眼睛。

「靜香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不過來電的好像是個女人，應該不是什麼約會，真令人失望……」卡米拉說了一半忽然匆匆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邊套上外衣邊朝門外走去，「家裡居然沒有鹽了，我出去買一下。」

「卡米拉，算了，你別去……」流夏的話還沒說完，卡米拉已經像一陣風似的衝出了門外。

就讓她和他，能夠這樣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她對卡米拉所說的某句話產生了一絲小小的疑問。不同的目的？她們來這所學校的目的不都是為了學習畫畫嗎？不過這絲疑問也只是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

「阿方索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流夏顯然是大吃一驚，連忙從托托的背上跳了下來。在她發燒的那幾天，卡米拉也曾替她向麗莎請了兩www.hetubook.com.com節課的病假，所以阿方索知道她生病並不奇怪。可問題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聲音……她的身體猛的一顫，手抖得厲害，連那個lasagna的盒子都差點拿不穩掉到了地上。

當流夏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中睜開雙眼時，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卡米拉那熟悉的笑容，這頓時讓她感到心頭一暖。

「如果沒什麼事，我先上樓了。」她轉身往前走了兩步。或許是走得太急的關係，她只覺得眼前一陣暈旋，連忙扶住了樓梯邊上的扶手才站穩。看來發燒帶來的後遺症還沒有完全消除。

流夏沉默了幾秒，忽然笑了起來，「當然記得。那時你在一場比賽里輸給了皮亞他們，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結果正好被我看到了。」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他沒有再聽到流夏回答任何話。就在他想問些什麼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一滴灼熱的液體毫無預兆地落在了他的後頸，又如斷線的珠子般悄然滑過了脖子，一直淌到了他的胸口……

或許是那遙遠的往事勾起了那溫馨的回憶，彷彿有一束來自波西塔諾的陽光照射進了她的心房，讓她感到了一縷虛幻的暖意，連聲音都變得溫軟了許多，「誰叫你哭得那麼傷心，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陪你一起哭算了。」

在幽暗的樓道里，他站在那裡一動也沒動，只是感覺到她用手臂更緊更緊的繞住了他的脖頸，然後將自己的臉慢慢貼在他的背上，很快，那個地方似乎漸漸漫延開了一片濡濕……

「卡米拉……謝謝你。」流夏本來想說別麻煩了，但想到卡米拉剛才所說的話，心裏一動就沒再說什麼。她們是朋友……只要是朋友，就一定會有可以報答的機會吧。

她更不敢先開口，生怕一旦開口，蓄在眼眶裡和心底的眼淚就會忍不住流出來。

「托托，」她急忙打斷了他的話，像是在害怕逃避著什麼，「我也想和你說一件事。」

她在原地獃獃站了一會，正要上樓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流夏……」

托托用一種悲傷的目光凝望著她，同樣也是欲言又止，像是想要告訴她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對了卡米拉，靜香人呢？」她這時才留意到了靜香此刻並不在公寓里，這麼晚了這位大小姐到哪裡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