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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坐到他身邊，微笑著問道：「總司，想不想我們？」

和總司在一起的日子是痛並快樂著的，每晚聽著他的咳嗽聲無疑是一種折磨，而他的笑容，更是讓人又快樂又心痛。

「今天我們就是來殺了那個幕府的走狗！」其餘幾人也應和道。

他笑意更濃，依舊閉著眼道：「如果我就這樣睡著了，不要叫醒我哦。」我的手指一顫，還是低低說了聲：「好。」

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包紮了一下傷口，又換了一身衣服，趕緊往總司的房間走去。推開門，就見總司微笑著看著我，道：「我好像聽到外面有奇怪的聲音。」

齋藤點了點頭，道：「那我就回去了。」

忽然他低低地說了一句話，「什麼？總司？」，他依舊微笑著，我附下頭，把耳朵貼在他的唇邊，依稀聽到他的話語，「那些隔過黑暗的花與水……」

司音思索了一會，道：「那麼隨便你，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在他離開前，想起他的結局，忍不住心裏一酸，開口喊住了他，「土方先生！」

「少廢話，因為他是沖田總司，即使重病也不能輕視。」那人說道。

剛進入房間，一股濃郁的藥味就撲鼻而來，我的心裏不由難受起來，直到看到躺在病榻上的總司，更加難受起來。短短時間內，總司就消瘦了這麼多，臉色蒼白得猶如冬日的初雪，把他的眼眸襯得益發幽黑。依舊是那個美少年，卻讓人更加心疼。

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往門外走去。我順手翻開了詩集，一節徘句映入眼帘，不由覺得鼻子一酸。

「一切都完成了嗎？」他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平靜，「這次的時間好像長了點。」

他看了我一眼，道：「新撰組還有許多事，我要趕回去。」頓了頓，又道：「總司，就拜託你了。」

他凝視著門口，忽然道：「今年的櫻花，開得好美。」說著，他支起身子，道：「我想去看看。」

「總司，要一直微笑哦。」我溫柔的撫摸著那個笑容，低聲道。

「沖田總司呢？」為首一人氣勢洶洶道。

肺結核，在現代並不是絕症啊，如果能拿到現代的藥物，那麼，總司也許就不用和*圖*書死了……

土方又和總司說了一會話，便起身離開了。

「不是多管閑事！總司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救他。我能改變其他人的命運，為什麼就不能改變他的命運！」我激動地說著。

「那麼，近藤局長、齋藤先生他們都好嗎？」總司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同伴們。

我冷冷一笑道：「真是可笑，對付一個重病中的人用得著這麼多人嗎？」

我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點頭，扶他到庭院前的迴廊上坐了下來。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這恐怕是最後一季的櫻花了吧，淡淡的花瓣到處飛舞，整個庭院里都瀰漫著櫻花的清香。總司忽然動了一下，用了一個側卧的姿勢，把頭輕輕枕在了我的腿上。

詩集上寫著幾個漢字，《豐玉發句集》，這應該就是土方最重視的徘句集了吧，他這樣做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對一切不再留戀了呢？

我默念般若咒，很快在自己身邊結起了一層結界，掏出符咒，雙手結印，飛快地又念起了召喚惡靈的咒文。那幾人被我的舉動吃了一驚，一下子愣在那裡，其中一人舉刀砍了過來，立刻被結界彈了出去。

「我們都回江戶了，所以趁還有空來看看你。」土方笑了笑道。

「不行。」司音的聲音裡帶了一絲不悅。

土方微笑著摸了摸總司的頭髮，道：「我們等著你。」

我點點頭，道：「是啊，他的內心可沒有外表那麼冷酷。」

如今的總司，已無力再拿起菊一文字則宗，也無力再使出天然理心流劍法。清冷的月光灑在他消瘦蒼白的臉上，戰友們死亡的消息，摧殘著這個本已微弱的生命。櫻花飛舞，簌簌落下，今年的櫻花，似乎也帶了幾分淡淡的悲傷。

「你們又是什麼人。」我冷冷道，這些人一定是聽到總司重病的消息來趁火打劫。

「你覺得怎麼樣？」齋藤的聲音雖然依舊淡淡的，卻帶著一絲擔憂。

齋藤的神情似乎有點尷尬，一時半會兒那僵硬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總司愣了一下，忽然就笑出聲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提到近藤局長的時候，土方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卻和_圖_書又笑了笑道：「大家都很好，都等你早點回去。」土方在說謊，我知道。前不久，爆發了鳥羽伏見戰役，新撰組的成員大多戰死，近藤局長在江戶被俘，斬首示眾，這也是土方老了十歲的原因吧。從十七歲相識，到三十三歲生離死別，十幾年風風雨雨攜手走過，彼此了解體諒，相互扶持安慰，這份深情，又有誰能取代？

「保重。」除了這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笑得更燦爛，剛想說話，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咳了一會，這才笑道：「我當然想大家，真希望能早一點回去。齋藤先生、局長和副長，還有大家，都好嗎？」

「也許，他們又會很快遇到了。」我喃喃道。第二年的箱館戰役，土方歲三自殺性沖入敵陣，身中數槍而亡，時年33歲。沒有近藤的人生，對土方來說是生無可戀了……不過，至少，他們又會在另一個世界相遇……

「嗯。」他笑著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謝謝你。我很高興。」

「小隱，我昨天夢到了一隻黑貓哦。」他微笑著對我說。

總司，即使……在那個世界，也要一直微笑哦！

「其實齋藤先生也有溫柔的一面呢。」總司凝望著門口，低聲道。

「我沒事，我好多了。」總司笑的宛如透明的朝露。

剛才看見的那節徘句又浮現在我眼前：歲月常相似，花開依舊人不復，流年盡相摧。

安置他重新躺下，我替他拉上門，走到外面的庭院里。剛想去把大門打開，只聽「砰」的一聲，大門猛的被踢開，衝進來四個手持太刀的武士打扮的男子，個個殺氣騰騰，來者不善。我警惕地把手伸入懷中。

千馱谷就位於江戶城的附近，按今天來看應該是東京的澀谷一帶。山明水秀，風光怡人，正是櫻花初開的季節，連空氣里都帶著一股櫻花的清香，這裏的確是個養病的好地方。誰又能想到這裡在150多年後成為日本的流行時尚中心。那時，誰又能想起這裏曾經住過一個名叫沖田總司的少年。

總司，我不想看你死去，真的不想。難道真的像詩中寫的那樣：自古名將如紅顏，不叫人間見白頭www.hetubook.com.com。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那雙閃著琥珀光澤的眼眸黯淡了很多。

這一季春天的櫻花，花期出乎意料的長，不知是不是也捨不得總司呢。

不久之後，這裏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魔鬼副長。

抬起頭來，只見櫻花亂舞，粉色的八重櫻，在風中的最後一段舞，于那年夏天來臨之前，絢爛地淘空了所有生命，攝魂奪魄，生命最後一段的飛翔，舞得傾國傾城。

我點點頭，接過了詩集。

「是啊，我還一刀就殺死了他，我的速度還是和以前一樣快，我……」他的話語忽然嘎然而止，沉默了幾秒后，又笑了起來，「果然還是做夢啊。」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總司斂了笑容，幽幽道：「近藤局長，還有大家，已經不在了吧。」我一驚，轉而立刻明白過來，這件事又怎麼能瞞過心思一向敏銳的總司。

見到他的一瞬間，我簡直不能相信眼前這位面色憔悴，看上去像老了十年般的男人居然是那位魔鬼副長。

因為——我最喜歡你的笑容。

「那就好，我一定會回去，再和大家並肩戰鬥。」總司淺淺笑著。

「師父，就給我一點時間，不然我會遺憾一輩子，拜託！」

「小隱，你沒事吧？」飛鳥關切地彎下腰問道。

「黑貓？」我扶他起身，拿起一邊的葯碗，吹了吹，往他嘴裏送去。

他又看了看總司，微微點頭，一轉身，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詢問了村人之後，我們來到了總司養病的植木屋平五郎宅，一想到立刻就能見到總司，我的心情不由激動起來。

我瞪了他一眼，道：「接下來就讓我好好照顧你了，明白嗎？你可要乖乖的哦。」我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你這麼快要走？」我脫口道。

他的聲音已經不複原來冰絲般的柔軟，想來是加劇的咳嗽咳壞了嗓子。想到這裏，不由心中一痛。

只見一團黑霧漸漸從地底冒出，幻化成為一隻黑色的煙霧狀的虎，猛地就朝那幾人撲去，來自黑暗地界的惡靈，請化身為虎，帶他們回黑暗地界吧……

「副長，你怎麼來了！」總司蒼白的臉上因喜悅而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紅暈。

「土方ｗwｗ•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先生一定很傷心，失去近藤局長對副長來說，該是怎樣的苦，我不能想象。」總司的臉上閃過一絲哀戚。

我沉默了一會，那種心痛的感覺似乎還縈繞在心間，我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抬頭望去，天，還是那麼的藍。

總司，生活在那樣一個世代更迭、洪潮洶湧的時代里，一定很辛苦吧。如果已經很累了，就請安心地合上雙眼，不要再憂心那些紛擾的世事，好好休息吧。那些隔過黑暗的花與水，就是遠遠隔了生死，也一樣會花紅水流，一樣的美吧。也許你能在另一個世界里，穿越冗長的黑暗，尋獲遺失的花與水，得到永久的寧靜和解脫。

他抬頭望著天空，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帶著花香的空氣，笑道：「好舒服啊。」粉色的花瓣，旋轉著輕拂過他的臉頰，他的長發，留戀地沾在他的衣服上，我一笑，伸手替他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髮絲，手指忍不住滑過他那個可愛的笑容，停在了那裡。

待我睜開眼，見到的就是司音那雙異色的眼眸，淺紫和銀灰，不帶半點情緒。

「沒什麼，什麼也沒有。」我笑了笑，替他拉了拉被子。

幾聲慘叫過後，那幾人全都消失在我的眼前，地上只遺留了幾把太刀。我剛想收回惡靈，它忽然轉過身，直往我這個方向撲了過來。糟糕，我的能力還不能完全駕馭這種惡靈，恐怕它要反噬我了，我趕緊伸出左手一擋，只覺手腕一痛，血順著傷口就流了下來，我也顧不得那麼多，繼續大念除靈破魔障的咒文，提升自己的靈力，並以最快的速度朝它甩出五六張除靈符，幻像終於漸漸不再成形，最終化為一股黑霧遁入地下。我「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全身衣襟已經濕透了。

如果我就這樣睡著了，不要叫醒我哦。

「風」的光澤很快就消失了，也許司音生我的氣了。我管不了那麼多，既然不能改變總司的命運，那麼就陪他度過最後的日子吧。

我冷眼看著他們，笑話，我怎麼可能讓你們這種人動總司一下，我要保護他，就算是召喚惡靈也要保護他。想傷害總司的人，我——不想放過。

今日一大早起來，總司的精神就特和圖書別好。一直蒼白的臉上淡淡的起了一絲紅暈。

「好，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求你了……那麼就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的心裏掠過一陣失落。

齋藤也走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忽然嘴角一揚，居然露出了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道：「大家都很好。」

那邊沉默了一會，「我說過，除了委託人，不要和其他人扯上關係，你又要多管閑事了吧。」

他點了點頭，嘴角微揚，道：「多謝。」說完，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本詩集，遞給我，道：「替我給總司吧。」

是夜，喂總司喝完葯，安置他睡下，我來到了偏僻處，開始呼喚司音，手腕開始慢慢發熱，紫色的「風」越來越亮，越來越灼熱。隱隱傳來了司音的聲音。

「因為……他不是委託人。」司音頓了頓道：「葉隱，我再最後說一次，不許多管閑事，除了委託人，你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改變任何人的命運，現在就給我回來。」

總司又笑了起來，看著我道：「你不回去嗎？」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齋藤的笑容，失聲道：「齋藤先生，你，你居然也會笑？」

心中似乎更痛了，我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口，一直，一直，直到聽不到他的心跳為止。

他笑著點頭，張嘴吃了葯。

「師父，你先聽我說，如果我現在回來，你還能把我再送回來嗎？」我急促地問道。

「我姓沖田，那個，名叫總司。」少年純凈溫柔的微笑似乎又浮現在眼前……

我心裏抽痛，卻也是笑著道：「那你快點乖乖吃完葯，等病好了一定又能像以前那樣厲害，別忘了你可是天劍啊。」

他看見我和齋藤，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嘴角輕揚，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低啞的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小隱！齋藤先生！」

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樣呼喚司音，怎樣又回到了這個我所熟悉的，現代，某城，這座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館。

一進入宅內，無數櫻花花瓣隨風撲面而來，細細軟軟的花瓣沾在臉上，痒痒的。這才發現，庭院里種植了好幾株粉色八重櫻。照顧總司的平五郎先生是位性格溫和的中年男子，他帶著我們來到了總司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