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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驚：「殿下的問題真奇怪，在下不是裴世清嗎？」

啊！我的腦中立刻出現了幾個大字：穿——幫——了！雖然心裏驚訝不已，但我的臉上依舊保持平靜：「在下不明白殿下的話。」

「蘇我大人，麻煩你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單獨和世清說。」

「殿下，有什麼事還是回去再說吧。」我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世清，這可是京里最好的溫泉，平常我根本不會允許其他人來，今天我卻特地請你來，難道你連這個面子都不給我？」蘇我蝦夷立刻露出不悅的神情。

「喂，你想對大隋使節無禮……」我下意識地回過頭，頓時石化。哇啦啦！這下我真的要長針眼了。

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廄戶太子冷冷看了他一眼：「為什麼將世清帶到這裏？」

原來如此。真是沒想到，蘇我蝦夷的鄉村別墅還挺有品味的嘛。

我客套了兩句，目送著他們離開。在離開之前，那位若葉姑娘又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可是，是誰這麼大胆和蠢笨，竟然敢傷害大隋的使者？這明擺著拿雞蛋碰石頭。如果惹怒了隋煬帝，後果簡直不能想象。

「蘇我大人，我不喜歡泡溫泉。」我保持著臉上的笑容拒絕道。溫泉池水十分清澈，散發著裊裊的熱氣，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想我一定願意去試試，但是現在……

我身子一僵，連忙往後挪：「既然這樣的話，就請殿下先出去吧。」

空氣里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裴大人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果然看見後院有一個露天溫泉，在那淡淡瀰漫開的白霧之中，正坐著那位蘇我大人。更要命的是，那還是全身光光的蘇我大人！

「如果你不介意繼續與我夜談的話。」他的神色宛如初融的雪水，漸漸溫柔起來，「或許你不是男子，才是一件好事。」

我點了點頭：「是，昨夜我們聊得有些晚了，所以就歇在了那裡。」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那麼好騙的。」他斜瞥了我一眼。無論是他高挑的眉、斜斜看人的眼神，還是唇邊流露的輕笑，似乎都隱藏著一種內斂的驕傲。

他沒有說話，忽然伸手將我從池子里拎了出來，極快地將一件外衣裹在我的身上，再將我攔腰抱了起來。

剛從斑鳩宮出來，我就撞上了那位竹田王子。果然正如小野說的那樣，這位竹田王子和他身邊的美人若葉簡直是形影不離。

「雖然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沒有興趣知道，但有一點我能肯定——」他平靜說道，「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使者。」ｍ•hｅｔｕｂｏｏk.coｍ.cｏm

我的耳朵出現了一陣輕微的耳鳴。有人在使用靈力？但這種感覺不是細人的，是誰呢？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細人，你這是在保護我還是監視我？」

我的忍耐力到極限了。什麼友好不友好？什麼使節不使節？什麼冷靜不冷靜……都滾一邊去，讓我先揍他一頓再說！

「既然是姐妹，自然是像的。不知殿下怎麼忽然想起問我這個？」

驀地，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在竹田耳邊輕輕說了幾句。竹田的目光極快地看了一下四周：「裴大人，在下還有事，告辭了。以後有機會，在下再邀請大人來舍下一敘。」

他的眼中隱隱有絲失落：「你要走了嗎？」

雖然覺得奇怪，但我並沒有多加在意。當我穿過庭院的時候，看見院中的櫻花綻放得更加嬌艷，粉白里透著的嫣紅顏色更深了一些，一眼望去影影綽綽，那美麗含蓄之姿如同少女雙頰上的含笑微羞。就在我伸手想要折一枝的時候，耳邊傳一陣熟悉的耳鳴聲。我一臉平靜地凝望著櫻花道：「細人，是你嗎？」

「姐妹長得和你可像？」他的下一個問題更讓我摸不著頭腦。

「又不是女人，這麼扭扭捏捏。我告訴你，你今天如果不給我這個面子，我不會讓你離開！」

我愣了愣，回答：「有。」

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影緩緩地從庭院那頭走過來，動作輕得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空隙，斑駁地照在他身上。他那雙水一樣的眼睛，此時彷彿結上了薄冰。我第一次看到廄戶太子這麼可怕的表情……

我忽然感到有點頭皮發麻。我泡在水裡根本不敢動，不然很容易穿幫。不過，廄戶太子他要單獨和我說什麼啊？

「那為什麼又……」

他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我，那雙眼眸就像漆黑的石子投入寒冷的水流，沒有一點漣漪：「你到底是什麼人？」

「裴大人，您原來在這裏，我家大人正在找您呢。」一個侍從打扮的男子匆匆走了過來。我見過他，他是「蝦子」身邊的近侍。

他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不錯，的確是從那一次開始懷疑的。」

「那為什麼當時不揭穿我？」

到了目的地的時候，看著眼前的景色，我覺得有些驚訝。因為這裏怎麼看，都不像是大臣的正式府邸。這是座以淡藍色的天空和連綿的青山為背景的借景庭院，栽種的常綠樹木都經過精心挑選，從我站立的方向看去，可以透過枝丫間的縫隙，看見山上正盛放的櫻花，那薄薄的緋紅繚繞出雲霞一般的輕柔ｈ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ｏm燦爛。

侍從滿臉堆笑：「大人正在後院等您。」

「哪裡，哪裡……」我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望了若葉一眼。只見她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倒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拜託，你的主人還在你旁邊呢，你就是暗戀我也不能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啊。

他的神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了常色：「裴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他冷冷看我一眼，又躍上了樹。

唉，總算是有了一點小進展……

我疑惑地接過帖子。這竹田王子又來湊什麼熱鬧？我的背後忽然冒起了一股寒氣。那個……到時那些無聊人不會把這「斷背之戀」的版本擴展吧？

他忽然露出一絲輕笑：「現在我也不打算揭穿你啊。如果讓別人知道隋使裴大人……恐怕會有很多麻煩呢。」

「世清，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他忽然問道。

他想了想道：「他跟著我也有段時日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他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我可不敢苟同。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內在的靈秀往往比美麗的外貌更加吸引人，不是嗎？」

「當然，只要你一使用靈力，我就能感覺到。」我剛說完，驀地想起一件事。上次在獵場的時候，那支箭射向我的時候，我好像也發生了耳鳴，這麼說來，難道會是他使箭偏移了方向嗎？

我趕緊側過頭去。還好他只露出了肩膀，上次在羅馬我見過更刺|激的都沒長針眼，這次應該算是小兒科吧。如果早知道他是請我來泡溫泉，打死我都不會來呀！

抬頭望向廄戶太子，他的臉上恢復了原來的冷漠表情：「既然是竹田親自邀請，你去一趟也無妨。」

「誰能保證你之前輸給了世清，心裏沒有怨氣？為了我國和大隋的友好關係，我不能容你出一點錯。」廄戶太子冷冷說道，「如果因為你而影響了我國和大隋的關係，我看就連你的父親也保不了你。」

「若是蘇我蝦夷知道你是……不知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他那墨色瞳仁中竟流轉著一絲孩子氣的得意，「不過，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

當我在廄戶太子那裡聽到這個版本的時候，嘴裏的一口湯全噴了出來。不知道真正的裴世清醒來以後，會不會想要一頭撞死？

「細人，你倒是忠心耿耿，對殿下的話惟命是從。可是這樣下去，你將永遠生活在黑暗中，你不覺得遺憾嗎？」我忽然想起那個委託人，實在不明白細人有什麼理由背叛廄戶太子。

「將來會有更多的大隋使者來的，你們的太子也會派遣更多的人前往大隋學習先進的技術m.hetubook.com.com，你們的國家也會因此更加繁盛——」我笑了笑，「你們的王子，一定會成為流芳百世的好君主。」所以，你完全沒有理由背叛你的主人啊，大伴細人同學……我在心裏說完了這最後一句話。

他沉默了一陣：「這就是我的宿命。」

「你們大人呢？」我側頭問道。

「這也太荒謬了吧。」我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湯跡。

「您先跟我來吧，我家大人正在那裡等您呢。」那侍從指著宮外的方向，「您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我點點頭，跟著他來到後院。一踏入後院，就聽到蘇我蝦夷高興的聲音：「世清，你來了！趕緊來試試這裏的溫泉。」

他擺了擺手：「去吧。」

「我請他來一起享受一下溫泉的樂趣。」蘇我蝦夷一臉的不解。

就在我轉身的時候，只聽他大喊了一聲：「世清！」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后，我的衣袖被拉住了。

我說了一些告辭的話就匆匆出來了。穿過庭院的時候，我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暗處掠過，身姿輕盈無比——很明顯是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正朝著廄戶太子的寢宮而去。

我應了一聲。

「我看他總是一個人，難道他就沒有朋友，或是親人什麼的？」我想試著問出一些東西。

「嗯，細人！」我頓了頓，「希望你能早點找到你妹妹。」說完，我沒再看他的表情，大步離開了。

「那裡？」我疑惑地問道，「是要出宮嗎？」

「不好意思，在下告辭了！」我心裏冷哼一聲。你攔得住我嗎？

「正是，裴大人，請隨我來。」侍從在前面為我引路。

「哦，那又怎樣？」他明亮的眼眸內浮現笑意，繼續往外走去，「反正宮裡已經傳出我好男色的流言。」

「可是，這樣的姿勢不是太、太曖昧了嗎？現在我們兩個可、可都是男人……」我的嘴角開始抽動。

雖然不大情願，但為了不影響兩國的正常友好邦交，我只能走這一趟了。

「不明白嗎？」他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走到溫泉邊彎下腰，「是不是要我下來，你才能明白？或者說，我親自將裴大人從水裡請出來？」

「保護您是我的職責。」他那冷冽的神情似乎有些和緩，「裴大人身負重任，遠渡重洋而來，在下佩服得很。」

他望向了窗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也許，我太早揭穿了……」沒等我說話，他的神色忽然微微一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醒了嗎？」他沒有看我，依舊看著院子里的景緻。

「殿下從來不跟別人這麼親近，裴大人，你可算第一個了。」他的眼中有些淡和圖書淡的驚訝。

我點了點頭：「也是，反正只是觀賞歌舞而已，他之前好像也和我提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我站起身來，「殿下，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蘇我蝦夷的動作停住了，不敢相信地開口道：「——殿下？」

「沒什麼。只是猜想，如果世清家中的姐妹也像你一樣才華出眾，那麼去你家求親的人必定多得踏破你家門檻的。」說著，他轉過頭，凝視著我的眼睛，臉上帶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神色。

他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那雙幽深的眼睛在他笑的時候立即彎如新月。為什麼那些看起來冷漠的男子，笑起來偏偏都是那麼魅惑至極呢？比如廄戶太子，比如——司音。

這是什麼強盜邏輯啊，他難道連泡溫泉也要強迫別人嗎？

「在下並不習慣和人裸裎相見。」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王宮裡的八卦傳播力度超乎我的想象，這件事情很快就被傳成了N個版本，到處流傳。最為流行的一個版本是：廄戶太子和蘇我蝦夷同學，同時愛上了身為男性的隋朝使者裴大人，就在蘇我蝦夷同學在溫泉對裴大人慾行不軌的時候，廄戶太子及時趕到，英雄救美，上演了一出唯美的斷背之戀。

我心裏一驚，笑了笑：「『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們是不能像男子那樣讀書識字的。」

「喂……你幹什麼？」

啊？有這種事？要是因為我的關係，讓聖德太子在歷史上留下一個好男色的名聲，那、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雖然我還穿著衣服，但現在全身濕透的情況下，想要瞞過他，似乎不大可能；而且，從他的話聽來，他似乎已經看穿我的身份了。我再強辯下去也沒有意義，不如乾脆承認。如果他想當場揭穿我的話，剛才就不會讓蘇我蝦夷離開了。

看著我滿臉的水花，他哈哈大笑起來：「怎麼樣，這溫泉還不錯吧？你快把濕衣服脫了，不然會生病……」說著，他就伸出了他的魔爪，來拉我的衣襟。

「你不介意嗎？」

耳鳴漸漸消失了，我驚訝地看著那個背影，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剛才是這個女人在使用靈力……難道——是忍者？還是個女忍者？

我看他心情不錯，便打聽起細人的消息：「殿下，細人是很早開始就跟著你的嗎？」

「殿下，竹田王子派人給裴大人送來帖子。」門外的侍女遞進來一份淡櫻色的帖子，「他請大人三日後過府欣賞歌舞。」

現在只剩下了我和他，四周很安靜，安靜得彷彿可以聽見櫻花飄落水面的嘆息……

「殿下，我是真心想和裴大人交朋友！」蘇我蝦夷趕緊辯解道。他還想再說什麼ｍ.hｅtｕbｏok•ｃom.ｃom，卻被廄戶太子的眼神懾住了。

我忽然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起來。這樣說來，那支箭就果真是以我為目標的。難道這就是廄戶太子安排細人在我身邊的原因？

在我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只聽撲通一聲響，我被他扯進了溫泉的池子里。

「殿下，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實性別，如果我再留在這裏過夜，我們豈不是會很尷尬？」我笑了笑。

「殿下，你怎麼會在這裏？」蘇我蝦夷驚詫地問道。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聽到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廄戶太子似乎早就起了床，正坐在半掩的格子門旁。雨點隨著風飄進來，帶著幾分清爽的味道。庭園中的白色杜鵑已經開了，花瓣上綴著的雨滴，像是它未落的淚珠。

「是嗎？」他微挑了下眉毛，深不可測的眼神彷彿要穿透我的身體。他忽然慢慢湊到我的耳邊，輕輕說道：「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裴世清是位女子。」

「不知蘇我大人找我有什麼事？」我禮貌地問道。

我心生疑惑，正想跟上去，忽然一個黑色人影從樹上輕輕躍下來，攔在了我的面前：「裴大人，您該回去了。」

「親妹妹？」我眼前一亮。這可是條十分有用的信息，說不定會和我的任務有關。我剛想繼續問下去，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是獵場的那次嗎？」我抬起頭看著他。我一直都非常小心，只除了那一回與他的親密接觸。

「裴大人，你也不希望被人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吧。」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好笑的表情。

溫泉？我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殿下說得有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天已經亮了，世清該告退。」說完，我忙不迭地離開了斑鳩宮。

我愣了愣，抬起頭看著他。他那漆黑的眼底映出了近在咫尺的我，很近……很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裴大人昨晚又與殿下秉燭夜談了？」他看著我的表情有些奇怪。

「殿下，有什麼事還是回去再說吧。」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打破了這份略帶詭異的安靜。

「裴大人，這裡是蘇我大人的別邸。」侍從連忙解釋道。

「蘇我大人，你在做什麼？」就在我準備下毒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廄戶太子沒有理我，只是面無表情地掃了蘇我一眼。蘇我蝦夷猶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拿起旁邊的衣服，就離開溫泉池子了。

「從出生起，他們就被當作工具來培養，就算真有親人朋友，對於他們來說也和沒有一樣。更何況，細人的父母早已雙亡，不過……」他頓了頓，「倒是聽說他一直在找尋失散多年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