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利
恆伽微微一笑，「以前打仗時，好像也沒有用到。你不問，我又何必說出來。」
「長恭，你冷靜些。」恆伽起身撿回了那個頭盔，在他的記憶里，長恭在戰場上很少有這樣煩躁和焦灼的時候。
「陛下，蘭陵王他們就要回撤了。」宇文憲湊了過來，臉上卻浮動著詭異的笑意，「不過，他們一定想不到柏谷那裡……」
宇文憲應了一聲，又笑了笑，「陛下，這次恐怕蘭陵王是輸定了。他們一定還以為那些突厥軍會從漠北的關口過來呢。」
「如果不求饒，下場就會和他一樣！」宇文憲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宜陽城上一片死寂。身穿黑衣的周軍，也如同天上的烏雲一樣。他們靜立不動，只是準備著迎接一場殘酷血腥的大戰到來。城牆下，怒馬鮮衣的隊伍連成一線，身穿著紅衣的齊兵就好像火焰般燃燒著這片黑暗，一眼望去竟是格外的醒目。
「只可惜斛律叔叔的大軍被韋孝寬拖住了，不然我們兩軍會合，勝算也會大一些。」長恭低低說道。
——那種平靜，比激烈的情感釋放更凌厲崢嶸，更直接傷人。
一排俘虜被殺完，又有一排俘虜被推了上來。同樣的沒有一個人求饒。
長恭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突厥騎兵怎麼會忽然攻下了統關、豐化二城？漠北那裡不是有須達守著嗎？」
「陛下，蘭陵王和斛律恆迦已經到了柏谷了。」齊王宇文憲匆匆走上了城牆，在他身後開口道，「一切都在陛下的意料之中。」
雖然他們回不了家，可是，他們卻是為了守護著自己的家人而死……這是他們的故土，是他們的家園，是他們誓死也不能失去的地方。
「那麼陛下，是否照計劃行事？」
所以，即使再也回不了家，也絕對不能違背自己的信念。
齊軍的步兵、騎兵在城下列陣，皆仰著頭，默默注視著周人的舉動。一種膨脹的無聲的仇恨，即使在降臨的暮色中，宇文邕也能深刻感受到。他不動聲色的望向了那個人。
恆伽抬起頭，他看到那雙黑眸里流動的儘是堅定。望進去的那一剎那，他只覺得周圍浸滿了水氣，所有的喧囂似乎都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她的身邊，齊國上千名士兵的屍體，倒在宜陽城外。血，流出后，很快凝結，變成了黑紫色。那些地上流淌的血被冷風凍結起來，閃爍著奇怪的光芒。
在這個血色地獄里，光與劍影顯現出死神的微笑，嚎哭與慘叫譜奏出地獄的旋律。
「不錯，不過就算那樣，我們也未必能一定取勝，那個人畢竟是蘭陵王。」宇文邕面無表情的說道。
燭火在一旁輕輕搖曳著，橘紅色的火焰看起來明亮而溫暖。
在一片人仰馬翻聲中，宇文邕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人，那個刀刃流淌著鮮血，拂拭著腥風的她……這個人……如此的……與眾不同，站在這些人當中，宛如天神于凡塵般……
「所以我說了，如果能再等上半個月左右就好。hetubook.com.com」恆伽抬頭望了望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很快就要起南風了，到時這裏就會變得溫暖，至少冰厚牆滑這一點不會再成為威脅。」
但正如長恭所知道的，周人的防守非常嚴密，齊國的士兵幾乎沖不到護城河，就被箭弩射殺或者被城上拋飛的石塊砸死。僥倖有數百兵士衝到城牆邊，由於冰厚牆滑，他們努力拚死，根本不能爬上去。爬到一半的，不是被周軍用石頭砸死，就是用燒熔的鐵汁燙死。僥倖爬了上去的，由於人數太少，不是被殺就是束手就擒。
「再加上這兩個地方守衛的士兵少，地方又偏僻，我們也根本沒想到他們會打那裡的主意，所以用一支精銳的輕騎攻下這兩個地方也不奇怪。」恆伽看了看她，「長恭，恐怕我們不能等到半個月後了。」
「陛下，您不是要活捉……」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又看到皇上的手移動了一下，那支箭所指的方向已經對準了另一個人——齊軍都尉斛律恆伽。
那些——都是她的同伴啊……
「記住，一定要活捉她。」宇文邕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看那片晴朗的天空。天藍得清澈透明。平靜得連一絲微風也沒有。
因為那樣平靜的深恨與憤怒，是高高在上不可壓制的存在，氣勢磅礴凜冽不可侵奪，高標冷漠地覆蓋下來，彷彿將他藐視無存。
長恭的身子微微一震，在這個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她的腦海里卻忽然浮現出了以前發生的一幕。
「如果負責糧草的隊伍沒有到的話，軍中的糧草只夠支撐五天了！」
宇文憲一愣，趕緊示意手下將剩餘的俘虜全都砍去了腦袋，然後用霹靂車把那一百多個血淋淋的人頭拋向齊軍隊列。人頭和石頭就是不一樣，落在地上，它們並不彈跳。滾了幾滾，就不動了。
長恭在安營紮寨之後，立刻派出了探子每天去查探宜陽城的情況。一連五天下來查得的情況，讓長恭感到很不樂觀。
男子漢，能為自己的國家而戰，能死於疆場，是一種榮耀。
「周人這次的防守實在太嚴密了，如果硬攻的話，恐怕連一半的勝算也沒有。」長恭罕見的露出了憂色，「而且現在雖然是初春，可這裏天氣卻是格外寒冷，這些周人每天晚上用水澆灌城牆，冰厚牆滑，根本就很難爬上去。」
那些即將赴死的士兵們臉上的絕望漸漸消失，隨之取代的卻是一片平靜和驕傲。
「好，你也算是個漢子！」宇文憲的眼中掠過了一絲讚賞的神色，忽然手起刀落，乾脆利落的砍下了他的腦袋！鮮艷的血噴洒在城牆上，猶如紅光四射，也灼傷了所有齊國人的眼！
宇文邕冷冷一笑，「就算他們知道突厥軍不從漠北經過，也絕不會猜到突厥軍要去的地方。」
「嗖嗖！」幾十支巨大的弩箭射到長恭周圍的騎兵中間，不少馬匹被射倒，兵士紛紛滾落於地。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
m•ｈeｔuｂoｏk.ｃom.ｃoｍ廬，籠蓋四野。這時，她發現自己隊伍中的士兵臉上開始變了色，順著他們的目光，她抬頭望向了城牆上。
探子忙道，「回王爺，聽說突厥可汗以大隊人馬引開了斛律大人的注意，趁機讓這批輕騎通過另一條路轉入統關的。」
「不過這蘭陵王果然名不虛傳，到時能不能活捉她，臣也確實沒有把握。」宇文憲笑了笑，「不過，陛下，此人必定也是不會投降的。您真要活捉她嗎？」
明明是毫不掩飾的恨意與憎惡，流動在她身上卻可以不動聲色。
那樣平靜，卻咄咄逼人的觸目驚心。
「什麼！」長恭的臉色大變，在這樣長途的行軍打仗中，充足的糧草是取勝的必要條件，如今糧道被截斷，後果不堪設想。
宇文邕的眼中微光一閃，做了一個手勢。只見幾名周軍士兵上了前來，揚起大刀，逐個砍掉他們的頭顱，然後，他們把無頭的屍體一個一個推下城牆。
「陛下，這次我們用燒溶的鐵水來攻擊他們，果然效果非凡！」宇文憲在一旁興奮地說道。
就在這時，城下傳來了一陣低低的鮮卑語的歌聲，隱隱約約飄進了宇文邕的耳中，他的心忽然狂亂的跳了起來，這個聲音——他有些失神的望向了那戴著面具的年輕將軍，心裏微微一動，眼前卻不知為何驀的浮現出了很多年前草原上的光景。
就在快到了城下的時候，正爬到城牆中央的一個士兵忽然慘叫一聲無力地向後摔了下來，鮮血也隨著箭一般地噴射出來，她眼中的整個世界在瞬間都被染紅了。只覺心裏一陣酸痛，那是和她平日里親近的衛兵，昨天還和她說過話……
「王爺，突厥的輕騎兵攻下了統關、豐化二城，截住了我們的糧道！」
「等拖到沒了糧草的時候，恐怕連打仗的力氣都沒了，還不如趁這幾天還有糧草，一鼓作氣強行攻城，破釜沉舟倒還有幾分勝算。」長恭咬了咬嘴唇，一字一句道，「我蘭陵王是不會輸的，永遠也不會。」
回家這個詞，對這些征戰在外的士兵們來說，是個多麼溫暖的存在，可此時此刻，這又是多麼殘酷的字眼。他們都很害怕，都想回家……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違背的信念。信念是什麼？信念就是在生死關頭，離成功最近的關頭，離幸福只有一步的關頭，即將失敗的關頭，即將失去生命的關頭——永遠都無法背離的東西。
長恭心裏一喜，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真的嗎？恆伽？這你都看得出？以前的打仗時你怎麼不早說！」
「那就讓我們好好打一仗。」他忽然伸出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上，「不論生死，不論成敗，儘力而為，問心無愧。」
天是冷的，卻冷不過歌聲中沉沉的傷痛。眾人先是震驚的望著唱歌的蘭陵王，然後就聽到斛律恆伽也低低跟著唱了起來，然後，一個，一個，又一個，好像受了感染一般，城下幾乎所有的士兵們都在低低吟唱著這和_圖_書首歌謠，清越中帶著沉重，激昂中夾雜著悲涼，有著金戈鐵馬的豪壯，又有著花落水流紅的清愁，似訴凌雲之志，似抒離別悲愴，那彷彿浸了淚的悲涼漫天遍地，彷彿是為同伴們送上的最後的輓歌。
長恭緩緩伸出了手，指向了前方，堅定有力的大喝了一聲，「上！」
兩人的視線驀的在空中相遇，卻又逃避似的同時轉了開去，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上次沒和他交手實在是可惜，這次總算能見識見識所謂戰神的真本事了！」宇文憲的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澤。
——就彷彿如噴薄而出的艷陽——燦爛耀眼！
剩下的士兵們開始微微顫抖，卻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暗紅色的夕光彷彿潑墨的鮮血，將天空染成緋紅一片。千萬隻歸鳥振翅飛起，掠過頭頂，灑下一片喧囂的寂靜。悲風捲起木葉，呼嘯著掃過慘烈的戰場，然而在長恭的眼裡，一切都空無顏色。
「那麼現在軍中的糧草還能支撐幾日？」恆伽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恆伽好笑的挑了挑眉，「就為這點事說謝謝，這可不像蘭陵王的作風。」
「長恭，我軍要立刻回撤！」恆伽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身側傳來，她一轉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兩人目光短短交接一瞬，恆迦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決定。
就在她準備發出命令的時候，周軍的進攻卻忽然停了下來。
在戰場上，只要有這幾個字出現，就會讓敵人害怕的顫抖……
「這一次，朕要他們全軍覆沒。」宇文邕冷冷地盯著那個身影，「到時你就按原計劃帶兵去追擊他們。」
雖然前方不停得有士兵被射倒，但後面的的騎兵飛速奔向城池，嘶鳴之中，上千匹戰馬，幾乎貼著地面，風馳電掣般地直朝宜陽城狂奔。釘過掌的馬蹄，把大地踏得轟鳴著，顫抖著。
難道是因為——還沒有完全從失去了九叔叔的情緒里解脫出來？
周國人開始處置被他們捉到的齊軍軍隊的俘虜。他們強迫被俘的兵士每排十人，跪在城頭上。
他們認命的閉上了雙眼，帶著絕望的神色，顫抖著等待死亡的到來。
一瞬，只是一瞬而已。
宇文邕只是略微彎了彎唇，沒有說話。比起石頭，燒溶的鐵水殺傷力是驚人的。不過他沒有想到，這樣的主意居然是他的皇后所想出來的。
「是的，所以我已經厭倦了做好兄弟的日子。」
也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立刻後撤！」長恭一聲大喝掉轉馬頭，她控制住自己的怒氣，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一件事，這一仗，她輸了！
沒有色厲內苒的掙扎，她卻叫他明白了原來憎恨還有這樣一種表現方式——
如同靜止的時間。
她的話音剛落，齊軍的第一批攻擊部隊就沖了上去！宇文邕的眼中流轉著冷酷的光芒，輕輕做出了一個手勢。只見剎那間鋪天蓋地的箭雨蔽天而下。令人心寒的颼颼聲過後，許多利箭穿透了齊軍的鎧甲，一個又一個，一
和圖書片又一片的士兵紛紛倒地，頓時染紅了地上的枯草，到處暈染著死亡的顏色。
長恭緊握雙拳，眼裡竄動著的瀕臨爆發的狂怒火焰幾乎快將面前的一切撕碎，深深的仇恨鋪天蓋地的席捲過來，她只覺得全身每一根骨頭全都喀喀作響，好象寸斷一樣的劇痛。
長恭看著他唇邊淡淡的笑容，心裏微微一動，神情也變得溫和起來，低低說了一聲，「恆伽，謝謝你。」
長恭和恆伽率了大軍，日夜兼程趕到了宜陽。由於宜陽已經被宇文邕所率的周軍佔領，所以他們先在離宜陽城不遠的柏谷暫時駐紮了下來，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奪回宜陽。此時，斛律光的大軍正在華谷和韋孝寬所率的大軍對峙，也在尋找著合適的時機準備一戰。
長恭勒緊了韁繩，躲過了這次攻擊，又望了一眼恆迦，見他沒事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王爺，斛律都尉！不好了！」探子焦急的聲音忽然打破了這份寂靜。長恭已經霍然起身，朗聲道，「什麼事這麼驚慌！」
「我們不是——好兄弟嗎？」
鋒利的三角箭頭閃爍著幽幽的寒光，令人心驚膽戰。
宇文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驚訝的發現皇上對準的目標竟然是——蘭陵王！
「陛下說的是，那我們就只要守在這裏以逸待勞就可以了。」宇文憲露出了佩服的神色，「只要突厥人一行動，蘭陵王一定會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匆忙提前攻城。」
長恭狂策著自己的飛光馬，一股作氣的衝過了護城河，耳邊箭聲不斷，被她用長劍砍落的箭更是不計其數。銀色的河水和著晶亮的鮮血飛起來，在她面前開出了一朵又一朵殘酷的花。
宇文憲似乎有些惱了，揪出了其中一個士兵，怒道，「你，只要你求饒，本王就放你回去！」
宇文邕點了點頭，「也該讓我們的突厥夥伴做些事了，你立刻傳消息給他們，就讓他們照原計劃行事。」
長恭沒有任何表情的扭過臉去。那張面具也遮掩住了她的任何表情。
「恆伽你瘋了……我們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好兄弟……」
第二天是個極其糟糕的天氣，天空陰沉晦澀鉛色的雲團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彷彿有一場暴風雨一觸即發。寒冷的風吹來，地面上的枯草，波浪似地翻滾起來，閃耀著黃色的光澤，透著一種荒涼。
長恭覺得自己的軍隊已經陷入了一種困境，只聽見周圍馬蹄轟鳴，前幾波攻城的騎兵很快敗退下來。奔逃回來的人馬，幾乎所有的馬匹上是空的。在她的身邊，還不斷有士兵被弩箭射死……她明白，再繼續下去的話，折損只會越來越大，不得不在心裏做出了撤軍的決定。
長恭猛地扯下了頭盔，發狠的擲了出去。頭盔在空中甩出幾個別緻的彎曲，咕嚕咕嚕滾出很遠。「這該死的宇文邕！一定是他想出來的損招！」她的拳狠狠地落在冰涼的桌子上。
他的目光在一個瞬間變得失神，變得不可置信，在下一個瞬間就緩緩的濕潤了，最後變成無底的溫柔，墨黑m•hｅｔｕbｏoｋ•ｃoｍ.com色盈盈的溫柔。那同樣溫柔的聲音里卻透著幾分感動和酸澀。
「聽好了，你們之中誰要是投降我們大周，本王就立刻放人！」宇文憲手提長刀站到了他們的身後，渾身散發著凜凜殺氣。
「哦？來得倒快。」宇文邕的嘴角邊揚起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有韋孝寬拖住斛律光，那麼來宣陽的最合適人選也只有蘭陵王了。」
「果然都是有骨氣的人。」一直冷眼旁觀的宇文邕忽然開了口，「不過，有時骨氣是最沒用的東西。你們難道不想回家？不想回去和父母妻子團聚？不想享受天倫之樂？想要這一切其實很簡單，只要投降，你們就能回家。」
她像是想甩去什麼似的甩了甩頭，那一次，也不過是恆伽一氣之下的衝動吧……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速戰速決四個字。在這一瞬間，兩人倒忽然又同時笑了起來。
宇文邕的目光早就落在了為首的那位主帥身上。那猙獰的鬼面具，為她平添了幾分神秘和威嚴，她就像是是一位火焰般的人，散發著像要燃燒殆盡這世間萬物的激烈灼熱，讓人心生敬畏的張揚于天地間！
那士兵的臉色變得煞白，卻更緊的咬住了嘴唇，死活不說一個字。
「所以現在，我們只能再等等。」恆伽看了她一眼，「以我們的大軍人數來說，也是落在下風，所以千萬不能操之過急。」
宜陽城。
那迎風舞動的大旗上清晰的寫著四個大字：蘭陵王高！
萬物都好象步入一個沉眠的空間。忽而高昂，忽而低吟，那歌聲似乎把士兵們帶領到遙遠的古老年代，那時花香漫長，流光交錯。花野上徐徐浮漾著陽光，既溫柔，又似乎母親用細嫩的手掌輕輕撫摩著自己的臉頰。心中無盡的傷痛彷彿都可以被歌聲的奇妙安慰感所撫平。
宇文邕的眼中閃爍著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似乎猶豫了一瞬，忽然拿起了旁邊的弓箭，張弓搭箭，對著城下的一個人緩緩的拉開了弓弦。
年輕的帝王站在城牆上眺望著遠處。風吹起他的髮絲，在這晨風中微動，宛若一匹飛瀉著的黑色瀑布。他那俊美的臉上神情恆常不變，上面籠罩著一層如浮雲般變幻莫測的光芒。
宇文邕目光一轉，看到身側的宇文憲竟然也露出了一抹感動的神色，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沉聲道，「還不立刻照計劃行動，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
那跪著的十名士兵默默低著頭，恐懼表現在他們的微微顫抖的嘴唇和眼睛里。但面對城下的同伴們，他們沒有一個求饒，緊緊地閉著嘴，一聲不坑。
她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卻沒有收回手，手上，漸漸溫暖著，心口，漸漸曖昧著，就彷彿有一股暖流湧向她似乎空曠如也的心中，頓時滋生了一種安心又柔軟的感覺……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不……」她垂下了眼瞼，「不只是因為這個才說謝謝……恆伽，真的謝謝你。有如果沒有你，不知道我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