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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朱明忠看著他說道。

「所謂『半部論語可治天下』，不過只是盡以儒家之言治以天下，若以儒家之言治天下，那麼這天下是姓朱，還是姓孔？」

在變革沒有顯現其力量之前，誰都不知道，這場變革會把大明帶往何處，但是對於當事人的朱明忠來說，他相信這場變革是有益於大明的。

這種變革與妥協，到底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無人知曉，就像是世人不知道興乾三年，對於大明來說意味著什麼一樣。

內閣輔臣王忠孝等人更是撼門大哭，「聲震闕庭」。天子震怒，令侍衛逮捕為首者六人。此舉令其他人更為激動，沖至宮門前擂門大哭，陛下再下令將五品以下官員一百六十八人下獄拷訊，四品以上官員八十六人停職待罪。二品官以上，除王忠孝年邁特赦外，為首其它五人舉族流黑水都督府（遠東濱海地區）。

儘管陛下的話，讓朱慈煊一愣，但他注意到坐在陛下一旁的太子，這時已經放下手中的筷子，端坐于那裡，似乎是在聽著父皇的教導，儘管不是對他。

作為孝匡皇帝的兒子，他原本也是大明的皇儲，就像……用餘光看了一眼端坐于陛下身邊的太子，他也曾像這樣坐于父皇的身邊，只是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大明的皇位已經歸還正統。

可是話到嘴邊，朱慈煊還是想到了漢王後來的遭遇，於是說道。

興乾三年這一場風波，儘管沒有大明常見的「廷杖」，但是為首五人舉族流放的事實，和*圖*書讓反對廢除科舉的官員們紛紛緘口，在建元三年之後，在科舉的問題上，終於以朱明忠獲勝告終。不過，為了安撫天下士子，朝廷將在未來五年內從內庫中拿出了巨款，用於在全國各府縣建立圖書館，供天下百姓免費借閱，並且每年由朝廷劃撥專款，用於圖書館添制書籍。府學、縣學開設實學課程，而縣學入學考試仍以經學為主，實學為輔。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對於寒士來說，仍然是公平的，當然，這種公平是以14歲為限，他們必要在14歲之前考入縣學，就讀四年後，優秀者考入府學，兩年後可考入書院。縣學、府學在一定程度上，相當於這個時代的中學，至於書院則成為了大學。

將視線投在朱慈煊的身上，感覺到他的拘謹，朱明忠笑說道。

這句話傳入耳中的瞬間，朱慈煊的腦海中首先想的是漢王朱高煦，至少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像朱高煦一樣，喊出一句話。

但鐵石心腸卻是為君者的必須。

「這所謂的『聖門學問』，明辯是非可，修身養性可，可若是為其所蠱惑，痴迷其中，以其為治國方略，那麼兩宋兩亡天下，我大明亦險些亡以天下，就是前車之鑒。」

看著惶恐不安的朱慈煊，看著這不過只有十幾歲的少年，想到在另一個時空中，他慘死天吳三桂的弓下，朱明忠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說道。

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朱慈煊只覺得後背一涼，渾身不斷的顫抖起來，他和圖書意識到也許自己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陛下隨都有可能為排除隱患，殺掉他！

儘管知道這不過只是為帝者的客氣，但朱慈煊仍然選擇了遵從，畢竟，他根本就沒有其它的選擇。

就在這一句「又能如何」把朱慈煊嚇得三魂不在時，又聽見陛下說道。

在興乾三年四月，人們似乎見證了鐵石心腸。

面對上千個士子的以絕食要求朝廷恢復科舉，恢復進士科的要求。

朱慈煊急忙擺出一副受教的模樣。

「臣弟遵旨。」

「皇弟可記得，于劉邦記載之中曾言『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一說？」

看著神情拘謹的朱慈煊，朱明忠嘗試著緩和眼下的氣氛，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曾幾何時，朱慈煊也是大明的皇太子，只是現在皇帝變成了自己。至於皇太子則是自己的兒子，他朱慈煊，只是大明的桂王。

「回皇兄，臣弟也是閑來無事，才專心聖人文章，以為修身養性。」

陛下的言語傳入朱慈煊的耳中，只讓他頓時變得心神不定起來，他甚至變得越來越惶恐不安，因為這些話，不應該是他聽的，他，他只是宗室親藩，只是桂王，對於他來說，唯一的選擇，就是當一個安樂大王，至於其它，他不敢想，也沒有想過，可陛下現在對他說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在事件持續了六天之後，面對多人餓死的結果，皇帝終於對恢復科舉的摺子作出了批複，回答是極為簡單的www.hetubook.com.com——朝廷已有文官錄用考試，無須再設科舉取以進士。

「桂王，你我按輩份本是兄弟，今日既是家宴你我便以兄弟相稱吧！」

陛下的話似雷鳴一般在朱慈煊的腦海中迴響著，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父皇雖有名份依然失去天下，而皇兄卻能夠起於草芥。不說其它，單就是這份見識上，就遠非父皇所能相比。

至於這番小兵與酈食其的私下對話是否屬實，朱明忠並不知道，但是並不妨礙他這個時候，拿這件事教育朱慈煊，當然也是在教育自己的兒子。

只差沒有用夜壺去比喻儒家的朱明忠，並不知道他的這番離經叛道的言語，給朱慈煊帶來了多麼大的影響，他甚至瞠目結舌的看著陛下，完全忘記了進宮之前老師以及幕客等人的叮囑，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陛下，完全不能理解這番話。

封國於海外！

今天這是家宴，參加者，不僅僅只有自己的兒子，還有一個客人。

「聖人文章，嗯，修身養性研究一下既可，至於什麼『半部論語治下天下』的妄言狂語，是萬萬不可的！」

「我有何罪，要被趕到萬里之外。」

其實，也正是因為堅信這一點，他才會一如既往的堅持著，面對任何壓力，也不作絲毫妥協。

「就像這飯桌上的筷子、湯匙等物一般，這百姓道德，自然是要講究儒家的忠孝仁義，可若是規範百姓行為，自然是要靠法令，若是興水利、築工程、造兵械，自然要興以工科，因事不同選擇既有和*圖*書不同，若是僅以儒家治國，何人興修水利，實施工種，製造兵器？」

「皇弟。」

朱慈煊每一個都是斟酌之後才會說出來，唯恐說錯了話，畢竟他人身份讓他不能說錯那怕一個字。

鐵石心腸，或許。

「其實，這所謂的儒學，于修身養性，作為為人的道德規範倒無不可，若是用它來治國，不過只是拿來一用罷了，就像當年漢高祖拿儒冠溲溺其中一般，于皇帝而言，無論是所謂『外儒內法』，不過只是說辭，無論是儒也好、法也罷，不過只是治國的工具，就似那儒冠一般，內急時可以拿來一用，僅此而已，用時拿來一用，不用時既可棄之一旁，如此，方才是根本，至於治國，憑是是實，是因實而行，實踐方才是根本，至於所謂儒、法百家，不過只是為手中工具罷了。」

「臣弟不知。」

難道是說……突然，朱慈煊的心裏升出一種危機感，看著一旁眨著眼睛聽著陛下教導的皇太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他是孝匡皇帝的兒子，也曾是大明的太子，而現在，天下士林之中不知多少人因為陛下廢除科舉，對陛下懷恨在心。而現在陛下詔見他，又與他說這些話，難道，難道……

聽著朱慈煊結結巴巴的言語，朱明忠看著他滿頭的冷汗，聯繫到現在的局勢，便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臣弟遵旨。」

這樣的反問，讓朱慈煊的心頭猛然一緊，他幾乎是立即聯想到最近的風波，他來京的時候正好趕上了那些士子絕食，www.hetubook.com.com也讓他見識到了陛下的鐵石心腸。現在陛下會這麼說，倒也不出他意料。

「將皇弟圈于鳳陽，形成囚徒，朕又於心何忍？所以，朕想……將你封國於海外，不知皇弟以為如何？」

什麼是鐵石心腸？

「可皇弟若是他日為人所蠱惑，朕又能如何？」

不過，身為父親，朱明忠卻有著自己的柔情的一面，就像此時，面對身邊只有不足四歲的兒子時，朱明忠的臉上所顯露出來的卻是柔情，看著似小大人似的端坐于那裡的兒子，他知道必定是他娘教他一定要穩重，畢竟，他是大明的皇儲，是大明的太子。

這樣的回答即便是在朝廷中也引起了軒然大|波，朝中文官在得知陛下旨意后，紛紛于文華殿外伏身痛哭，大有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在宮中的朱明忠聽到宮外的哭聲震天，便命宮廷侍衛傳諭大臣們退朝，但群臣直到中午仍伏地不起，企圖迫使皇帝屈服。

這一句話，等於宣判了千年科舉制的死刑。

「朕之所以對你說這些話，並非是試探之言，這次詔你進京，也非是有意加害於你，宗室雖有遠近，可是親親之情又焉能做假，經流寇、清虜屠戮，我皇明宗室可謂是百不存一，如此朕又豈忍心加害宗室？」

朱慈煊如實的回答道，但是他的目光中，儘是不解。

「陛、陛下，臣、臣弟，只，只是偶、偶爾一讀，儒，儒家經書荒唐，實，實非治國所，所能用……」

「皇弟，朕聽說你在北京守制時，曾日夜研讀經書？」

「臣弟亦曾於書中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