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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紛紛像潮水般退開。

「葉楓，當心火苗碰到衣服。」夏奕陽從火塘口拉起葉楓，忍著笑，人家新娘臉上有紅有白，她的臉上卻抹了層黑灰。

所謂村子並不是一家挨著一家，又沒路燈，深一腳淺一腳，走好一會才看到一盞燈火。倒是空氣清新得很，鼻息間都是山林獨有的草木香氣。

「冷嗎？不會吧！」夏奕陽已經把大衣給脫了，鼻尖上還有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這種錦緞棉襖，只是薄薄的一層棉呀，她在裏面穿了兩件羊絨衫，還是擋不住從山裡灌進來的寒風。

夏奕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山路非常顛簸，她被彈得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夏奕陽只得不顧伴郎們的取笑，將她抱在懷中。山裡天氣黑得早，走了不到幾十里，本來就淺淺的日頭就不見了，往上一看，黑壓壓的大山，車像山中的一塊移動的岩石。

她一仰頭，喝盡了杯中的酒。眾人拍手，連誇新娘子爽氣。

她聽到許多人都發出一個像感嘆樣的語氣詞，盈月告訴她，「嫂子，都誇你漂亮呢！我還對他們說了，我家嫂子出過國，會說洋文，主持節目、拍廣告，有本事著呢！」

不是兩情相悅的同居，不是讓法律束縛的登記，是婚禮。

「嗯嗯，謝謝！」她瞪大了眼睛，不知下面將發生什麼。

她納悶地看著眾人。

於是在外面敬酒時，只要夏奕陽和別人用家鄉話寒暄時間長一點，頭一轉，葉楓就不見了。

她想起在山上的那個雨夜，她站在農宿的屋檐下，抓住邊城的手，說：我要留在北京，我要嫁給你。

他擁抱葉一州和蘇曉岑，與所有的親戚寒暄，親吻每一個孩子的臉腮。當他的視線最後落到葉楓身上時，那種熱度瞬間溫暖了四周。

黑夜裡突然升起一串火光，噼里啪啦的響聲，把葉楓嚇了一跳。

因為，珍貴的回憶，不是刻在光碟里，不是寫在紙中，而是烙在心底。

「山裡通汽車是最近幾年的事，以前有時是騎自行車，有時搭人家摩托車，有時步行。」

新娘，應該是最美的，在今夜ｍ•hetｕbooｋ•ｃｏｍ.coｍ。

葉楓揉揉眼睛，確定自己真的要出嫁了。

盈月在離開時，很不厚道地對他說：「哥，你這個洞房花燭夜真是很特別啊！」她偷偷給夏奕陽把酒換成了水，不然，這新房裡夠鬧騰的了。

夏奕陽挑挑眉。

「傻丫頭！」夏奕陽走過來，寵溺地笑道，「媽媽是說這是我家媳婦。」

她鬧了個大紅臉，不過，別人是看不出來的，天氣太冷了，她凍僵的面容，笑，是硬擠起來的。

她的嘴角慢慢綻開一朵芬芳的花。

她微笑地仰視他，雪光里、晨光中，清麗的眸子中，閃過一星火光。她翻身跨坐上他的身子，雙手搭住他的雙肩，用力一拽，他整個人被拉得更貼近她，不等他做出回應，葉楓順勢就吻上了他的唇。

醒來對，只覺屋子裡特別的亮堂，一時不能適應，他又閉了下眼，才睜開，發覺懷裡的人蜷著身子已經坐起了。

夏媽媽自豪地領著葉楓去見親戚們，她聽不懂方言，夏媽媽讓她叫人，她就模擬夏媽媽的發音叫一下，挺有原汁原味的。最後是來到一個粗壯的中年男人面前，夏媽媽看看地，笑眯眯說了一句什麼，她也看看夏媽媽，跟著重複了下。

是有一點小遺憾，沒有讓洞房名副其實。「老婆，你該怎麼彌補我呢？」他輕吻著她的脖頸，啞聲輕喃。

葉楓抬眼看去，心想全村差不多都出動了吧！夏家只有三間的平房連著一個院子，根本容不下多少人，不得不在院外搭了個大大的帳篷來容納熱情的賓客。

「嫂子，路上還好嗎？」

「這是我的酒。」她緊緊地攥住。

「這是我應得的福利。」他溫柔地笑著。「起來吧，我帶你去爬山。」

嘩地一下，圍觀她的人全笑了，有的還笑出了眼淚。

張曉風曾在《地毯的那一端》里寫道：我喜歡選擇這個季節，好和你廝守一個長長的嚴冬。我們屋角里不是放著一個小火爐嗎？當寒流來時，我願其中常閃耀著炭火的紅光。我喜歡我們的日子從黯淡凜冽的季節開始，這樣，明年m.hetubook.com.com的春花才對我們具有更美的意義。

吃完飯，下午，葉家和蘇家的親戚就坐包機回青台了。

有一個憨憨的小夥子，一手拿了把菜刀，一手抓了只嘎嘎叫個不停的大紅公雞，突地一抬臂，刀落向公雞，鮮紅的雞血圍著她灑了一圈。

他有些心疼，「後天我們就去海南了，那邊非常暖和。」

堂屋大門坎上掛上了一條紅布，「這是跨紅，以後咱們家因為你，會興旺發達、和和美美。」夏奕陽柔聲在她耳邊說。

夏奕陽笑而不答。

「老公，老公，你……是我老公！」葉楓此時真的是嬌艷如花，輕撫著他的嘴唇。

「貪心！」

爆竹聲把山林都吵醒了。所有的儀式結束，酒席正式開始。因為沒有大灶和液化氣什麼的，所有的菜都是火塘慢慢燒出來的，菜上得極慢，十多桌轉一圈，最後一桌吃到的菜都冷了。

「傻站著幹嗎？快來幫忙。」夏奕陽叫道。

他正要說話，葉楓朝他豎起手指，「噓，不要說話，聽雪落的聲音。」

她穿著他中學時的舊棉襖，裹得像只狗熊，千難萬苦地爬上夏家院后的山頂，俯瞰著下面小小的村落，雪花紛紛揚揚打白了她的雙肩，他指著山林，說他兒時的趣事。

她點頭，將身子埋入他的懷抱，「冷，床也硬，外面安靜得過分，我很早就醒了。」

他看到她時，俊眸倏地晶亮。不過十多個小時沒見，但今日意義是不同的。

地終於嫁了，雖然不是邊城，但是幸福是一樣的。

婚禮的神聖是在親朋好友的面，兩人立下永恆的誓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期待他們走得更遠、更久。

她覺得，她的婚禮雖然沒有婚紗，沒有鮮花、禮堂、結婚進行曲，甚至都沒有用攝影機拍下來留作紀念，但是，在若干年之後，她回想起這一切，仍會情不自禁地歡笑。

再敬酒時，照例是夏奕陽喝酒，她遞煙。這次，發完一圈煙，她端起了酒杯。「各位不要計較了，她一碰就會醉，我代她喝。」夏奕陽像起鬨的客人歉意地打著招呼，回身欲接和圖書她的酒杯。

門是掩著的，她推開，臉一紅。夏奕陽正在給葉楓脫衣服，葉楓就像個孩子，咯咯地笑著並不配合。

難道她是個怪胎？她看看四周，就連坐在帳篷里的客人，四周沒有任何遮擋，確實沒一個人像她這樣冷得縮手縮腳的。

葉楓哆嗦地扶正花環，點點頭。她不好意思說她嚴重懷疑她渾身的骨頭都被顛得散了架，以至於她走路時腳步有點怪怪的。

「這樣的環境我沒呆過，只是不適應，我會讓自己努力去接受的。」

填滿的那一刻，他和她不約而同都呻|吟出聲。

「說呀！」葉楓推他。

「犯錯的人是我，所以我甘願伏法……」

他心裏對這綺麗的一幕有所準備，然後回吻她時仍然激動得有些不能自已。他的手顫動地解去她的上衣，一隻手握上她胸前的飽滿，輕輕地揉捏。

「哥，我先出去啦！」盈月識趣地準備帶門。

夏奕陽瞟了眼葉楓，笑了笑。「沒事的！你去給我拿兩瓶開水。」他給眾人又是發煙又是賠禮，把人打發走了。這才走過去，一伸手，葉楓柔順地撲進他的懷中，笑得更甜了。

「葉楓，咱們到了。」夏奕陽輕輕地說。

「我……很期待。」喉結急促地蠕動。

四目相望，空氣中立時有了曖昧的味道。

雪，一般是不聲不響的，但在寂靜的山野的清晨，屏氣凝神，可以聽到簌簌的輕聲。

「我不介意每天都來一次。」

「嫂子別怕，這叫攆煞！」盈月看她慌亂地依向夏奕陽，手搭成喇叭叫道，「意思是你和哥以後的日子會過得紅紅火火、安安全全。」

「爸爸、媽媽，我們會好好的。」夏奕陽鄭重地承諾。

「乾杯！」她聽到酒杯碰擊的激蕩聲，巡睃著喧嘩的酒桌。

她不想承認自己是動物園裡的大熊貓，但是眾人投過來的目光，顯然把她等同於那珍貴的國寶。

但這絲毫不妨礙婚禮的喜慶。葉楓都沒機會碰到筷子，就被夏奕陽帶出去敬酒、發糖、遞煙。

蘇曉岑和葉一州在檸都賓館擺了十六桌，說祝酒詞時，葉一州眼眶紅了。

零下十二和-圖-書度的冬夜呀，她真的想讓夏奕陽找件大衣讓她加上，可是……她不能讓客人們失望。

「必須的。」她邁開大步跨了過去，與夏奕陽在佛案前雙雙欠身。

一早，表弟的女朋友把新的嫁衣、鞋子和首飾送進了葉楓的房間。昨晚長輩們睡得很早，一幫小輩們說是要幫葉楓舉行單身派對，在外面瘋到半夜才回來。葉楓覺著自己就合了一會眼。

「喜歡嗎？」她用手掌去磨蹭他有點刺刺的胡茬。

酒席一直持續到凌晨，賓客才逐一散去。葉楓溫婉地坐在椅中，鬧新房的那幫人和她說話，她都是呵呵一笑，不發一個詞。

她明白了。

雖然她的位置是在堂屋的正中，但是她再次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凍成院中的一根冰雕了。

蘇曉岑想到把葉楓丟在這人跡稀疏的山林，覺得自己像個狠心的后媽，很沒形象地抱著葉楓放聲痛哭。

「媽，我和奕陽從海南回青台時，你去機場接我們好不好？」葉楓乖巧地替她拭淚。夏奕陽說山裡面實在太冷了，兩人只呆三天，然後去海南度蜜月。

葉楓睡得很沉，鼾聲也比平時重，滾燙的肌膚像個小暖爐熨帖著他的胸膛。

簇新的紅緞子繡花棉靴，鞋面上是鴛鴦交頸；領口鑲著鬆軟的皮毛、大朵鮮艷花朵的絹絲質地的修身的棉襖、棉裙，綴滿玫瑰的發環，龍鳳呈祥的黃金鐲子、鑽石的耳釘。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高興，醉又何妨？」她眉宇飛揚。主要是酒精可以讓血液沸騰，能從腳趾溫暖到心臟。

「下雪啦！冷不冷？」他也坐起。

她扭頭尋找夏奕陽，真正有本事的是那個人，誘惑得她不問東西南北，傻傻地隨著他轉。

夏奕陽的婚車是十點到的，他穿了一伴厚厚的長及到膝的灰色大衣，髮型沒有鏡頭前的穩重，被風颳得有點凌亂，簇新的西褲上，沾了一絲灰塵。公路不能直達夏家的小院，有一里多路必須步行。他說他是六點出發的。

「乖啦！」夏奕陽輕哄道，任由她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你以前上學都是這樣走的嗎？」葉楓問道。

她坐正和圖書，自上而下地打量他，「如果是呢？」

盈月和老公在村頭都快站成兩棵歪脖子村了，終於看到汽車雪亮的光束，盈月歡喜地忙跑過去，讓老公著人準備放爆竹。

「嫂子是不是醉了？」盈月悄聲問夏奕陽。

「一大早講這麼令人感動的話，是想彌補昨晚的失誤？」他調侃道。

她加重一點力道啃咬他的肌膚，手輕如羽毛，俏皮地，沿著他結實的腰線慢慢向下，突地，瞬刻抓住了他的灼熱，引領著他慢慢地進入她。

她從來沒有這樣取悅過他，他被她帶入幸福的頂端，閉上眼，彩虹滿天，直至汗濕頰背，他攬緊氣喘吁吁的她，吻住她的嚶嚀，兩人雙雙躺下，身體靠得更緊密。

她聽得心一緊。

煙花、禮鞭在安岳縣城的上空一遍遍回蕩、綻放，葉一州牽著葉楓的手放進夏奕陽的掌心，禮花像雪片一樣落下，四周響起掌聲和笑聲。

葉楓重重點頭。

燒火的嬸嬸驕傲地對燒菜師傅說：「新娘子和我最投緣，愛和我拉家常。」

盈月應了聲，先去看了下俊俊。俊俊撐不住，已經在外婆的床上睡著了。她出來和老公還有媽媽說了幾句話，這才從廚房提了兩隻水瓶走進新房。

葉楓現在真的是乖了，說脫衣就舉臂，讓凈口就張開嘴巴，幸好婚床沒有沾到。紅燭搖曳，熏香輕燃，夏奕陽長舒一口氣，掀開錦被，將葉楓摟進懷中。

她站起身，天氣並不作美，天空是灰暗的，樹木在寒風中瑟瑟顫抖，新年的激|情擋不住冬日的冰冷。

「每天都要給媽媽打兩通電話，至少。」蘇曉岑抽泣著。

在去廚房向做菜的師傅和相幫的親友送糖時，她陡地發現廚房實在是個好去處。在火塘邊燒火的嬸嬸熱得只穿了一件棉毛內衣。她握著嬸嬸的手，湊到火塘口，幸福得都想哭了。

「嘔……」門還沒關緊，她驀地又推開，只見葉楓的身上、夏奕陽的前襟全部沾滿了葉楓的嘔吐物。

葉楓還是覺得冷，不住地搓手、搓臉，腳凍得像塊冰似的。

「不會，我很小心的。奕陽，我好冷。」朝外面探了個頭，她忍不住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