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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前少年盤坐，神態茫然，彷彿墜入黃梁之夢。

思維發散著，少年將灶糖吞咽下去，牙齒有些黏，卻也是讓人懷念的感覺。

贏先生滿臉不耐，呵斥他浪費時間，便拂袖離開。

「且過來，盤腿坐下，老夫助你熟悉罡雷勁之法。」

天色微暗，王安風便按囑咐提前去了少林寺，修行結束后，祝各位師父年節如意。

眾人停箸，含笑看他，王安風想了想，眸子落在那些熟悉的面龐上，輕聲道：

她一定很少吃糖。

少年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前天地只是瞬間就變了模樣。

見王安風過來，笑呵呵地拿菜刀給少年劈了一小塊，少年捧著糖果吃了許久，腦海里卻又想起了那日嚼著冰糖葫蘆的小女孩。

「新年有個新氣象，來來來，安風，嗝兒，安風你來許個願，咱，咱們都聽著……」

「哈哈哈，好一句平安喜樂，就這句話，我們走一個！」

他的房子不大的，在往日里覺得空曠，今日卻覺得好小，曾無數次幻想過的熱鬧場景出現在他身邊，卻只覺得如同幻夢，他知道，在遙遠的天河郡，江南道，塞北，在高聳的少林寺中，也一定有人在遙遙祝願他。

鬼魅如狐，又狹長似刀的眸子里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

王安風的修為依舊按部就班，可也在閑暇時候，自己買來材料，編好了兩個燈籠，只等著除夕那天拿著艷紅的布子裹了，掛在門前。

隨即微微一僵，巔峰武者的感知能力瞬間橫掃左右，發現只有和圖書自己和王安風在之後，輕咳一聲，下巴微微抬高，神色變得更加冷峻，風姿獨立。

「醒了就過來吃飯，讓老夫傳你武功，還得管你小子吃飯。」

……

「是贏先生送你的。」

然後便是那言簡意賅的三個字。

王弘義雖是屠夫，也有一手好廚藝，大火爆炒，做了好多的肉菜，擺上桌子，他平日里並不飲酒，今日卻破例和離伯拎著酒罈拼起了酒，師娘挽起袖口，入了廚房做些飯食。

除夕，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沉默之後，傳來了老者惱怒的聲音：「吃吃吃，就知道吃！怎麼不吃死你啊，臭小子！」

那大槐樹下，已沒有了溫言輕笑的書生。

「你！」

「可是，是離伯你催我來吃的啊……」

王安風獃獃坐在座位上。

耳畔的呼聲讓少年回過了神，醉醺醺的王弘義看他，豪邁笑道：

離棄道抬起手掌，復又飲了一口酒，目光平和悠遠。

老人瞥了那個方向一眼，跟沒聽到一樣，道：

「趕緊的，利索點過來！」

「醒了？」

大黃偷偷摸摸叼了個雞腿，卧在一旁，才吃了兩口，便被一隻黑貓奪走，驕傲踱步，撕碎了餵給自己的孩子。

這一日是大秦曆法，十二月十七日，剛過尾牙祭，除醫藥大夫，柴米油鹽仍舊有些許供職，青樓畫船的姐們兒也越發熱情之外，城中許多居民收拾了行裝，盤纏，以及採買的年貨，順著官道朝著四面八方，回了老家。

也希望……明年，不，下一年和圖書，下下一年的除夕，都可以這樣。

空氣中縈繞著雷霆的細流，他的身軀是在坐著，但是卻似乎又有另一個『他』，順著耳畔蒼老悠遠的聲音，在院落之中施展種種陌生的拳腳招數，並非是什麼了不得的武功，只是最為基礎，只能用來打基礎的，質樸無比的拳術和腿法。

體內運轉的不再是金鐘罩內力，而是另一種陽剛正大的力量。

對於穩紮穩打的佛道神功而言，已經難得。

唯獨持之以恆，忘卻雜念，方才能用水磨工夫一點點將那阻礙磨平。

「我希望，大家能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今天吃什麼？梅菜扣肉，還是醉雞？」

離伯曾說，他的內力修為距離那九品武者，也就只有一步之遙，可是贏先生卻對此嗤之以鼻，說道武者最難便是關隘，一重關是一重鎖，被鎖了數十年青春年華的天才武者非但不少，更如過江之鯽，根本數都數不過來。

往年的這頓年夜飯，他或是在王叔家裡，或是和離伯兩人，吃頓罕見的肉食，聞言便點頭答應下來，兩人出門的時候剛好碰上了姜先生，姜先生和王叔不知何時相熟，彼此交談兩句，乾脆決定在王安風的家裡吃這頓飯。

「你行走江湖，往後肯定是用得著。當然這句話不是老夫說的，是……」

「看啥，再看也沒有了。」

正說話間，前頭木門被掀開，離棄道探出個白髮蒼蒼的腦袋，翻個白眼，叫道：

王安風唯有驚異，耳畔已經傳來老者聲音，沒ｈetｕｂook.com•ｃｏｍ好氣地道：

圓慈溫和答應下來，給了少年一個樸素的護腕，上面隱約有金剛經文浮現，而吳長青的神色卻有些古怪，先是給了少年一枚丹藥，撫須道：

尚有十三天，便是年節。

少年不曾飲酒，卻已經滿是醉意。

老舊的木門被打掃地乾淨，貼上了新買的門神，紅燈籠掛起來，到了晚上，再將蠟燭放進去，溫暖的紅光會在每家每戶的門前亮起，像是在人間，在大涼村點燃了一簇溫暖的火把，呼喚在外的遊子。

少年復又瞪了離伯一樣，然後還是乖乖地走過來，坐在了老人身前，離棄道覺得那髮髻礙事，隨手抽開，少年黑髮柔軟地垂落在肩，老人飲了一口酒，右手輕撫在王安風頭頂。

少年乖乖坐在山石之上，雙目溫和，平之如水，看著遠處雲霧變化。

少年接過，尚未說話便眼前一花，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竟是被直接踹回了大涼村，微微一呆，門外已經有人在敲門喊他，卻是換了新衣的王弘義，樂呵呵地邀他去家中吃飯。

終於，在越來越濃的年味兒里……王安風的第十三個年頭，翻到了最後一天。

紅燭大亮，早已經閑置了七八年的大圓桌子被翻了出來，王叔的兒子王鵬程因為父親強加的修行而變得強壯了不少，但是風風火火的性子沒有變，煮好熱水拿著抹布擦了數遍。

離棄道瞥他一眼，得意笑道：

去修行！

雲霧的遊動，彷彿舒展的拳腳，又彷彿是縱越來去的武者。

臘月二十六www.hetubook.com.com割年肉，王弘義送了肥厚的豬肉過來，少年翻出大鐵鍋，燉了數個時辰，肉湯沸騰，大塊大塊的豬肉在湯汁里翻滾，拿筷子輕易便能夠戳出一個孔洞，肉質酥爛，入口即化，大料，桂皮混雜著豬肉的香氣瀰漫了許久。

「這是九品面具，能改貌易容。」

王弘義哈哈大笑，起身敬酒，眾人笑著應和。

姜先生手拈酒盞，溫和低笑，淺斟酌飲，粉雕玉琢的姜天虹在王鵬程旁邊凳子上坐著，雙手捧著個大豬蹄，聽青年大吹牛皮，滿臉獃滯茫然，一愣一愣的。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若是層雲壘疊，便如高手過招，絕無跡可尋，幻象變幻難測，王安風總是猜錯，可少年卻總是樂此不疲，嘗試預測出這些變化的軌跡。

王安風一時氣急，姜先生傳授的養氣功夫，在離伯面前就跟張薄紙一樣破了功，那張尚有兩分稚嫩的面龐上顯出許多的少年意氣，『惡狠狠』地瞪著離棄道。

「哎，來了。」

宛如天威，令那尋常的拳腳都覆蓋了極強的威能。

「這是避毒丹，便當作年節賀禮，雖然限於材料沒法子真的解掉那些奇毒，可戴在身上，尋常的毒物也會主動離你遠去，若要行走江湖，多少有些用處。」

「安風……安風？」

經歷了這段時間的修行，他的雙眼已經熟悉了久視遠觀，而原本虛無縹緲的雲霧，在他眼中也開始有跡可循。

臘月二十三的時候，王安風送了灶神，去了貨郎家裡，罕見地買了塊灶糖犒勞自己，貨郎是和_圖_書個老爺子，做的灶糖是家傳的手藝，堅硬無比，摔不碎，吃時必須用菜刀劈開，掂著雖然很重，但質料十分細膩。

起了個大早，貼好春聯，上面的字是姜先生寫的，字很好，對聯卻很樸素。

紫電閃過。

那麼酸的糖葫蘆都捨不得吐掉。

王安風握了下拳，拳鋒迸出一道細微雷霆，如那幻夢中一般。以人力而控天地之威，少年心中雀躍，面上浮現燦爛笑容，應道：

凄厲劍嘯陡然大作。

「你連第三門天雷拳都沒辦法修行，第四門神霄戰氣可是老夫這五十年的執念所化，雖然只是雛形，你小子也碰觸不得，等你的罡雷勁足以遍及周身經脈肌體再說。」

復又沉吟了下，有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面具，神色越發古怪，道：

第二日，王安風去各家拜年。

日子在少年不在平靜的心情之中往前推移，日子越過，他雙眸神采便越發明亮，縱然是再艱苦的修行，嘴角都會忍不住地上揚，只覺得世界一片明亮，就連空氣里似乎都瀰漫著歡快的氣氛。

他突然很能夠理解，方才提溜著大黃後頸皮的王叔心裏究竟是個什麼感覺。

只一睜眼，便是天地已黑，星月在天，而自己體內已經出現了一絲微弱的雷霆，順著金鐘罩的運行軌跡緩緩流動，身體微有酥麻，隨即便被溫暖的內力撫平，這門橫練神功的修行速度竟然略有上揚。

負手而立的文士微微頷首。

門外傳來了爆竹聲音，雖然沒有大城的煙花看，但是噼里啪啦的聲音也將年味兒烘托到了新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