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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薛琴霜才朝著那馬車行了數步，卻又駐足，在原地站定，王安風心中微有好奇，便看到了後者突然轉身，一雙褐瞳毫無退避地看著他。

馬車向前急奔而去，薛家雖然不是經商出身，比不得那些家財萬貫的鉅賈世家，可身為頂尖的江湖勢力，又和朝堂中有所關聯，倒也從未缺過銀錢，這拉車的兩匹黑馬，也是品相上佳的駿馬，驅馬的更是六品的武者。

老人在心中無力嘆息。

速度極快，又極是安穩，車廂裏面察覺不到絲毫的震顫。

如同原本黑暗而壓抑的寒冰，只需映入一道流光，便能流淌出飛虹般的色澤。

在他心底深處，甚至於升起來了想要開口讓薛琴霜多留一些時間的念頭和衝動，但是這念頭卻被他自己生生壓制住，未曾表露出來，依然只是微笑目送她遠去。

薛琴霜抬眸看他，道：

薛琴霜眸光流轉，頷首，篤定道：

老婦搖頭，在心中感慨著這足以令不知多少世家長輩仰天長嘯，恨不得回身抽死自家事兒精的煩惱。

我會去找你，所以，等我。

她說。

王安風心中生出些微不舍，卻未曾表露，不願意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少女，只是笑道：

可這種應當獨屬於祖母們的感受和圖書，她卻從未從自己最疼惜的孫女身上獲得過。

看到孫女疑惑的視線，老婦張了張嘴，終究沒能開口問出來，笑了笑，移開目光，話頭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道：

她聲音中似乎有些許遺憾。

「嗯。」

「路上小心。」

薛琴霜看著窗外的景色，看著那枯敗的垂柳朝著後面飛速退去，這些在秋日里褪去綠意，在冬日里蒼白的風景，終有一日，會迎來回春的時候，待到那一日，萬物生髮，會有垂柳，會有飛燕，會有飛蝶撲花。

勿要太遲了……

「沒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嗎？」

扶風郡城外，十里柳亭。

裏面彷彿什麼都不曾存在。

他也知道，呆在這裡是不能達到她的夢的，如果喜歡一個人的代價是要折斷那少女的羽翼，讓她再不能縱橫九霄，再不能如同太陽一樣耀眼，那還是喜歡嗎？

薛琴霜點了點頭，老嫗復又看了一眼薛琴霜，目光移開，落在了身著藍衫的王安風身上，定定看了數息，卻也沒有說出什麼。

三年多前，兩人在忘仙郡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只有十三歲，那時候薛琴霜十四歲，身量看去要比他稍微高些。

言罷未等王安風有所反應，已經騰身而和圖書起，衣袂翻飛，如流風回雪，轉眼之間已經橫掠十丈之遙，那黑衣男子看了呆若木雞的王安風一眼，右手揚鞭，甩在了拉車黑馬身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就如每一座城池都有幾條古色古香，延綿幾百年不曾半點變化的老街，每一條城池外面，也總會有種滿了垂柳的長亭。

「可能有兩年不能離開天東了。」

「我會去找你……」

正心中懊惱的時候，卻又聽到了耳畔傳來薛琴霜的輕笑。

可見小輩太過於出色也多少有些不好處。

那眸子裏面如同有明月，有清風，有萬事萬物，流光溢彩。

只可惜此時已經入冬，十里長亭也是枯敗蒼白，細長柳枝上光禿禿一片，沒有辦法供別離的好友折柳相送。

「勿要太遲了。」

他靠坐著車廂，雙目微闔，已用內力封閉了自己的耳朵。

她指的是家族中的事情，可是這話出口，便微微一滯，自心中生出懊悔，覺得自己幾乎是在慌亂之中失了應有的鎮定，昏了頭才會說出這種不經大腦的話來。

她倒是很想要這樣說一下，像是尋常人家，或是尋常世家大族裡面，不講道理偏袒自家小兒女的老長輩，氣勢洶洶，瞪著眼睛保護在少女前面，她是很期望hｅtubｏoｋ•ｃｏｍ•cｏm能有這樣的經歷，像是展開翅膀護住孩子的老邁母雞。

可這個時候，那眸子里卻流轉著光，不複原本空洞。

這許多天的打坐調息，加上丹藥之力，他的傷勢已經恢復了大半，此時坐在車轅上，膝旁靠放著一柄長劍，那劍無鞘，只是用黑布隨意裹了兩下，還看得出些微銀亮的劍身。

他說會去找她。

「阿婆在那邊等你。」

而短暫的離別，也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

他是記得的，眼前的少女想要成為天下第一。

等到那老婦人慢慢走遠了，王安風才感覺稍微自在了些，可隨即便在薛琴霜的眸子里看到了有些局促的自己。

少女背負著雙手，看著他，笑道：

那黑衣男子已經驅車等在了十丈之外。

……

她的聲音也不複原本，變得有些柔和。

薛琴霜看著那邊的少年，彷彿要將他映入心底，突然笑道：

「時間不早了，不能讓阿婆再等了……」

或是，小子若不規矩，當心你的爪子？

可他們既然來了這裏，那麼無論如何終有離別的時候。

可有些人便是這樣不講道理。

老人一時失神。

老婦看著神色平靜坦然的薛琴霜，有心去提及王安風，想要問問他們兩個人剛剛究竟m.hetubook.com.com說了些什麼，想要問問他們兩人是何時相識，如何熟悉起來的，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這種遲疑的模樣，自然引來了薛琴霜的好奇。

勿要欺負老身孫女，否則以劍刺你？

老嫗微微一怔，抬眸去看，看到了少女神色很是平和，即便是說到了家族中的事情，也沒有顯出絲毫的異樣，在以往，每每提及家族中的事情，那雙平素里總是流光溢彩的褐瞳便會黯淡下去，失去原本的光彩，冷淡而疏離。

儘管少女的內功距離她還有一段火候。

薛琴霜和家族中關係本就極是緊張，自己說出這個來，只是會令氣氛變得糟糕。

王安風一時說不出話，看著薛琴霜，嘴角浮現笑意，只覺得方才的緊張盡數都消弭不見，彷彿自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一般，心中唯剩下了溫暖的平靜。

冬日的存在，是為了等待。

「我知道。」

再說起來，她自己不過是個四品的武者，年紀老邁，雖然說經驗技巧，乃至於內功火候都隨著常年苦修和時間的流逝變得越趨純熟，可畢竟年老力衰，若真的拼殺起來，卻也不一定是薛琴霜對手。

又能說什麼呢？

那馬受驚，嘶鳴出聲，邁足疾奔，頃刻間就遠遠去了。

兩人並未曾繼續多說什麼hｅtｕbｏoｋ.cｏｍ.ｃｏｍ，只是站著，可在王安風心中已經是彌足的歡喜寧靜。

王安風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離開。

無論如何看得開，離別總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

兩年前兩人身材已經相仿。

少女靠坐在車廂裏面的靠坐上，微笑道：

就以薛琴霜的武功，這兩人若真的發生衝突，誰欺負誰還是兩說。

「江湖詭詐，萬事小心。」

所以他不能開口。

至如今，他身子已經長開，薛琴霜雖然不算嬌小，可畢竟身為女子，比起他來要矮上些，身穿白衣，外罩紅衫，明艷大氣，他在三年前忘仙郡渡口大喊的時候，從未想到有一日，他和她的關係能夠近到這一步。

「這次回去，可得要花上不短時間的。」

嘴角不受控制微微挑起。

王安風眸子下意識向上斜瞥，隨即又強行克制住自己，和少女對視，心中懊惱，明明昨天還能和少女正常交談，可現在怎麼就這麼不爭氣了？深深吸了口氣，面上神色柔和下來，看著薛琴霜，想了想，道：

「確實。」

薛琴霜點了點頭，轉過身行了數步，王安風站在柳亭邊，目送著少女離開，心中開始有些難受，有些發堵。

柳亭旁邊，老婦看了看身後停下腳步的孫女，張了張嘴，終究在心中嘆息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