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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只是一座縣城，刑部的規模完全不能夠和天魁天雄兩座雄城相比較，看上去只是一間很尋常，像是稍微富裕些人家的院子而已，三進三出。

然後他看到了對面的藥師左手揮出了那一把就連九品武者都能夠輕飄飄揮起來的黑刀，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和譏誚，手中力量更加幾分，打算以手中寶刀將對方的黑刀劈爛。

不聽令者斬，聽鑼鼓不至者斬，畏懼不前者斬！

一個一個念頭不斷地浮現，被他的理智強行壓制下去，卻仍舊令他心煩氣躁，三日里來，已因為些許小事，對那些護衛發了許多次火。

「在下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句假話！」

他這三日來，每日都發出暗號在等。

周巢灌了口酒，他的心情比起三天前，有些許煩躁。

孫任把從山寨騎出來的馬換成了銀子，買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將妻女安置在客棧里，自己則是匆匆忙忙走出，問過了街道上的百姓之後，就朝著刑部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的手掌搭在了刀柄上，彈出的刀鋒重新按回去，力量在筋骨和身軀之中流淌著，共鳴著，引動了周圍的氣機，勾勒虛空，形成了種種異象，化作了異獸，潛藏黑暗當中。

周巢看了看天色，壓下心裏的煩躁，勒馬迴轉，高聲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巢微微愣了下，然後摒住呼吸，仔細去聽，燥氣被強行壓下，原本就過人的感知得以發揮，在一片死寂安靜的夜色當中，果然有細微的鳥叫聲音混雜在風裡面。

旁邊的同伴正在吹火，隨口道：

他的笑意平靜，眸子安靜，蘊含自信，道：

眾人聞言心中大鬆口氣。一來是勞累了這許多天，終於能夠到城裡客棧，能夠睡得暖和舒服些，也能有熱湯洗浴，讓一路至此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下來。

周巢的眸子微微收縮了下，然後顯出一道厲色，道：

「沒，不……有一點。」

這事情的前半段倒是有跡可循。

有猛虎無聲嘶咆，骨節的碰撞。

孫任抿了抿和_圖_書唇，道：「我懷疑，我所在的商隊裏面，有大荒寨的內奸。」

鳥叫，是鷓鴣。

「奇怪……人呢？難不成真的只是鷓鴣么？」

此刻距離後面商隊已經有了頗遠的距離，鳥鳴聲音也已經消失不見，他皺了皺眉，右手持刀，拇指抵在刀柄上，彈出了一寸刀鋒，小心往前，口中呼喝，發出怪異叫聲，卻沒有回應。

「你是跟著我來的？！」

「與某，跪下！」

轟！！！

「這位孫兄，在我大秦，謊報案情可是觸犯刑律的。」

「你身上的全部都是皮外傷，以武者的體魄，已經痊癒了罷？」

後面不是他以為的山寨屬下，而是那個商隊的藥師，正安靜看著他。

周巢沉默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四野一片黑暗，商隊的火光在這個距離上，只能夠看到一個似有若無的星點。

「讓我再猜一猜，你到這個時候都沒有出聲，是不是擔心沒有了我，這些商人沒有辦法安全去天雄城？所以一直到現在才攤牌？」

正在這個時候，那邊一個商隊成員突然抬起頭來，笑道：

周巢按捺住自己低喝出聲的衝動。

一邊說，一邊扭頭去看，剩下來的話卻戛然而止。

孫任愣了一下，旋即激怒，猛然起身，一下掀開衣服，露出胸膛前面的鞭痕，大聲道：

但是這樣一個古老，而又冷冰冰的規矩，竟然被打破了。

孫任本來打算搖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遲疑道：

只要一直都持續著這樣的氛圍，等到明日到了天雄城，他就能夠將那人逼走，然後暗中將他解決掉，表面上自己在商隊當中的地位和身份則都不會有什麼影響。

「所有人都會覺得是你引來了馬賊。」

這一切的發生都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昨日剛剛到了立冬的節氣，實際上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有了些許冬日的感覺，天黑得越來越早，也越來越快，太陽剛剛還在山邊兒掛著，一下子就隱沒下去，天地黑沉沉的一片。

第一日他從日落等到日出，和圖書衣衫都給露水打濕了，心中激怒，極為不愉，甚至於在心裏升起，將這裏的事情稟報給老寨主，讓老寨主將溫傑殺了，然後他自己去當個寨主試試看的念頭來。

片刻之後。

「那裡雖在西北，可也好吃，好喝，好生活。」

第三日，也就是昨日的時候，心裏就很不穩當了，一個一個的念頭根本不受控制地湧現出來——溫傑是不是打算陰他？他們是不是打算連他一起幹掉，來一次黑吃黑？還是說有其他的謀划？

「這是什麼聲音？」

「廝殺時候，力戰而敗卻只是皮外傷，武功不錯。」

王安風神色平靜，答非所問道：

可之後，之後就不一樣了。

官吏見他胸前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擺手讓他將衣服穿上，溫聲寬慰道：「在下不是懷疑你的經歷，誰人會拿自己的妻女開這般玩笑？」

這是在講什麼？

這已經到了這裏，馬上就要入城了，最遲也不過只能夠拖到後天早上，再沒有聯繫的話，他就徹底難以估計好山寨的動作和位置，那樣在廣闊的域外，幾乎像是一匹離了群的孤狼。

周巢看到這一幕，躁動不安的內心稍微有些平緩下來，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畢竟，一個人這，這太荒謬了些，便是江湖話本，七俠五義之類的小說家言，都不至於會寫出這樣的東西啊……」

而這樣高手這樣做的理由，竟然只不過是前幾日，他的女兒給了那位高手一塊果子這樣簡單荒謬的事情？

「若有下輩子的話，招子放亮些罷。」

當下便有身手矯健，馬術過人的武者們將馬車驅趕，圍成一個圈兒，然後有意無意地都忽略了王安風，或者是因為那一日他們的『推斷』多少還在心裏，或者也因為這幾日周巢暗地裡的幾次言語議論。

周巢皺眉，道：

「大傢伙兒停下來吧。」

周巢臉上的微笑瞬間僵硬。

二來，天雄城雄峙西北，城中高手眾多，武備充分，便和圖書是有十個大荒寨，也要撞得粉身碎骨。

整理了下衣服，想了想，提起藏在鞘中的刀，對旁邊的人說道：「大傢伙兒現在先收拾收拾，我去周圍勘驗一番，臨到城來，越發地大意不得。」

「殺進去的只有一個人？會不會有可能其實進去了許多人，只是你當時傷勢太重，意識亦是不甚清醒，只看到了他一人？那件事情過去有三日了罷？會不會是這段時間，印象本就模糊，加上稍微想差了些……」

「肯定不可能聽錯的，我聽得像是什麼鳥兒的叫聲。」

可第二日無人來的時候，他心中便有些遲疑。

眾人心神放鬆，有說有笑，或者驅馬，或者生火，或者自后腰取出匕首來，將羊肉切成小塊扔到鍋里，卻都不願意和王安風說話，連眼神都沒有在他的身上停留些許時間，就像是這裏根本沒有這個人一樣。

先前那人搖了搖頭，指指自己一雙招風耳朵，道：

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輕響，略有幾分欣喜，幾分惱怒道：「怎麼一直到現在才來，不知道我等了多久么？！」

「某這一刀，名為斬虎鋒。」

……

「但是……你說的沒有錯么？」

「你在這裏坐什麼？」

？？？

同伴不耐煩道：「管他是什麼鳥兒，你要不趕緊地幫著生活，今天嘴巴里就得要淡出個鳥了。」

「他的名字，叫做周巢。」

旁人自然無疑，對他恭維幾句，周巢微笑頷首，起身走出，待得行出數百米后，更無遲疑，循著鳥鳴聲音往前，不過片刻時間，便到了一處荒野。

「聰明的人都懂得衡量自己和對手的實力，可惜你並不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不錯，我確實是大荒寨的人，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只有你知道這件事情，你死了，這件事情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到時候，可就能夠安安心心將養幾日了。」

官吏捏了捏額角，見他神色堅定，不得已，將事情全然記載下來，隨口又提了一句，道：

周巢忍不住暗中暗罵了ｗｗｗ.hｅtｕｂｏｏk•cｏm•ｃoｍ一句，想到這裏，連手上的烈酒也沒有了味道，站起身來，看到地面上一隻秋蟲，一腳踩死，狠狠碾了幾下，心裏方才稍微和緩些。

兩把刀碰撞。

他肩膀鬆了下來，眼中厲色消失，嘆息道：

同行的孤僻藥師原來是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自從三日前遇到了大荒寨之後，眾人這幾日趕路都覺得身後有人在追著，如同黑暗中有一匹一匹兇狠的狼，張著嘴，輕悄無聲地游曳，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撲擊上來，撕裂自己的脖子，神經一直都緊緊繃著。

他聯繫不上寨子。

「還有什麼遺漏了的部分么？」

「很好，很好，你是個好人，只是有些蠢。」

「今日天黑了，沒辦法走，休息一下，接下來的路已經不遠了，順著這條道，一直走下去，咱們啊，要麼明天晚上，要麼就在後天的上午，一定能夠趕到天雄城。」

孫任來此本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當下沒有絲毫的隱瞞，將自己的來歷，打算去雄城的目的，以及如何被劫掠而去，又如何能夠活著下山的經歷，詳詳細細講了一遍，講到憤怒處時候，脖頸粗大的血管賁起，雙目都隱隱有些赤紅。

解放了自身壓抑的力量，周巢越發從容不迫，看到王安風以左手持刀，更是微笑，道：

對面面色無精打採的官吏聽得目瞪口呆，回不過身來。

「你是不是聽錯了？這樣荒僻的地方，能有什麼聲音？」

手腕一震，精氣神合一，鞘中寶刀劈斬而出，彷彿雷霆。

早知道他便不是什麼講義氣的東西……

刑部接待的武卒看到他一張富態圓臉上面，卻有兩道又深又新的鞭痕，本來就心中驚疑，聽到他說是有關於大荒寨的案子，更是半點都不敢怠慢，連忙將他引入衙門內。

恐怖，蠻橫，無可匹敵的力量，瞬間將他的氣機打散，他最後的記憶裏面，看到的是冷漠平淡的臉部弧度，和同樣冰冷的聲音。

周巢的眸子稍微亮了亮，按下心緒，繼續去聽，果然是三長三短的鷓鴣叫聲，hｔｔｐs://ｍ•ｈｅｔuｂｏｏｋ.coｍ.cｏｍ中間隔了十幾息時間，然後再度響起，而且距離這裏似乎不是很遠。

他伸手入懷，取出了扁平的白鐵酒壺，打開壺嘴，裏面淺綠色的烈酒像是湖水一樣抖動著漣漪，仰脖灌了口，思緒重新轉回了和山寨的聯繫上。

游商遇到橫行西北和域外的大寇，為了妻兒老小挺刀力戰，不敵被擒，這事情不少見，而且在這種賊寇沒有截殺自己，卻選擇持刀上前拼殺的，十個裡頭不一定有三個，是條漢子。

「這一刀名金剛。」

老寨主心狠手辣，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因犯禁死在他的刀下，屬下們更是人人自危，生怕惹怒了老寨主，寨子和領路人時時刻刻保持聯絡，是大荒寨三十年前就施行的規矩了。

「什麼？」

他覺得自己現在不能碰刀，一碰刀的話，可能會躁動到拔刀砍殺些什麼。

身後異象糾纏，鼓動方圓數丈。

那位高手持刀踏碎了整座大荒寨？

四野一片黑漆漆的，沒有聲音。

刑部官吏揉了揉額角，忍不住打斷了孫任，道：

一名面色枯黃的刑部官吏坐在他的對面，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手持狼毫筆，比了個手勢，讓孫任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孫任冷靜下來，只是道：

難不成還真的要老老實實護送著他們去行商么？！

開口那商戶笑呵呵蹲下幫著收拾柴火。

「是你？！」

這種事情自從他二十多年前，進入大荒寨之後，就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大荒寨的老寨主用統領軍隊的方法來訓練這一幫馬賊，立下三斬的規矩。

「運氣更好。」

「在下所說，句句屬實。」

「你確實是個很好的藥師，眼力很好，跟著我過來，是想要知道什麼罷？我明白了，你當日離開，也是發現了什麼，現在回來，是為了這些蠢笨的羊羔么？只是可惜他們卻不領你的情啊。」

官吏正在低頭整理東西，聞言好奇道：

只靠他一個人，就算是能夠殺了這麼多人，也吃不下這麼多的貨物，而且單獨行動是大荒寨的大忌，會被老寨主親手施以幫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