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巫祝
里正與三嬸兒忙向床上看去，果見床上的小三子眼珠子動了。
餘生見兩個孩子身影慢慢重合，鬆了一口氣，拍拍手道：「我這可是真本事。」
「行啊，小魚兒，還有這本事。」里正高興的拍餘生肩膀，險些將餘生拍趴下。
「張叔？」餘生小心的問，他不敢信里正居然要還酒錢了。
「這小子。」里正無奈搖頭。
客棧內有七八個熟人飲酒乘涼，餘生趴在櫃檯上昏昏欲睡。
他站在河邊四處張望，見一孩子正站在河邊槐樹下無神的望著這裏。
「什麼酒錢，說正事。」
那孩子也獃獃的看著他。
打漁的老跛子正滔滔不絕說著當時的危險，比劃著自己救孩子時的矯健身姿。
里正擺擺手，一臉正色，「你小子有這本事，明日就去城裡巫院考個巫祝吧。」
「那是什麼？」餘生一指里正身後，待里正轉身時拔腿就跑。
待所有人散去，餘生走到樹下陰涼處，蹲下身子打量著孩子。
「跟我回和_圖_書去？我請你吃好的。」他記著李老三吃酒時，這孩子最喜歡湊到前面討吃的。
巫祝喊魂可不是這樣式兒的。
餘生眼前一亮，賒賬人中，數里正最多。
李老三哭喪著臉，當下點頭借了馬向城裡奔去。
餘生不由的對這欠酒錢不還的老跛子肅然起敬，太能吹了。
這裏的鬼魂也怕陽光？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湊過來，不時驚奇的摸摸餘生的頭，拍拍餘生的肩膀，彷彿不認識了似的。
「對對，日後我們鎮子祭祀求雨也不用請外人了。」
人被驚魂兒，若叫回來還則罷了。
「還酒錢了。」被推搡的餘生大喊一聲。
見眾人不理他，餘生一咬牙，道：「不成的話，今晚酒水管夠。」
眾人也在外探頭看著這一幕，見餘生推著，抱著空氣煞有其事，不由的指指點點。
「這樣能防晒黑。」餘生認真說。
炎炎夏日下，鎮民只見餘生居然打著一把傘，不由的打趣他。hetubook.com.com
「拉倒吧，那是你口味重。」陪坐的鐵匠高四吐出一塊未化開的鹽疙瘩。
高四「呵呵」一笑，「你先進屋，不成的話也省了。」
那孩子與樹下孩子一模一樣。
立時，所有人都散了開去，唯有里正還在身旁。
里正擺手，「放心，我這就動他。」
「大叔大伯們，快讓讓。」餘生打著傘，在人群後面喊道。
三嬸兒正坐在床沿落淚。
「就你還真本事。」里正擼起袖子，「別以為老余去了，你學壞就沒人管了，告訴你……」
餘生打著傘走進去，「若成了，你們可得把酒錢還了啊。」
餘生卻在無語中，李老三，李小三，起名夠隨意。
餘生無語，也罷，反正他那便宜老爹也沒剩下多少酒水了，他也不會釀酒。
「我才不當巫祝呢，還是客棧大掌柜好。」餘生的話遠遠傳來。
浣衣娘馬嬸兒聽了哈哈笑起來，「你這娃子，快黑成鍋底了，再黑能到哪兒去。」
餘生看ｈttｐs://ｍ.ｈｅｔｕｂｏok•cｏm•ｃoｍ著鐵匠高四，「四爺，剛才的酒錢你還沒付呢。」
鎮上鄉親或多或少欠客棧一些酒錢。
「試試啊，試試。」餘生也不能說自己能看見，只能徒勞的喊著。
孩子搖搖頭，目光望著樹影外的陽光。
餘生摸他頭，竟能摸住，不似那樹葉一般穿過。
餘生看看雙臂，無言以對，只能不聲不響的飄到李老三家。
一片樹葉滑落，穿過孩子身體。
張里正飲一口酒，涼意在喉間瀰漫，「老餘一去，這棪木酒怕是再難喝到咯。」
啥，跳大神。餘生忙搖頭，他才不裝神弄鬼哩。
餘生常人一個，被這麼多人盯著，也有些不好意思。
餘生一怔，他探頭向人群內望去，見里正查看孩子雙眼，又叫孩子名字。
若叫不會來，輕則傻，重則日漸消瘦，命不久矣。
河流平緩，西岸是田畦，河上橫跨著一座石橋，落水處便在石橋上游的大樹下。
「小魚兒燒菜還是不錯的。」獵戶李老三夾菜道和*圖*書。
他們閑聊正酣之際，一聲尖叫忽然劃破了鎮子靜謐，把餘生也驚醒了。
「什麼！」獵戶李老三拔腿就跑。
里正走到門前向外張望，很快有鎮民跑過來，「李老三，你兒子被水鬼抓住，丟魂兒了。」
「小三子眼珠子動了。」高四在後面推他。
他撓撓後腦勺，「那個，我其實也會喊魂兒。」
餘生推著傘下孩子的後背，推到床沿，又把他抱上床。
餘生回客棧取一把油紙傘，又用黑布蒙住了，回來再請樹下孩子。
夏日午後，炙熱陽光直射小鎮，東西向大道空無一人，唯有牌坊上劍囊在晃動。
里正勸了一會兒，見他只搖頭，又擼起了袖子，「嘿，你這小子……」
餘生趕到河邊時，鎮民已經圍了好幾圈。
他們多在年前，待一年收成落定后才去清帳。
這次孩子乖乖的跟他走了。
一群人正簇擁在門口，隱隱能聽到三嬸兒哭泣的聲音。
里正與高四緊跟在後面，餘生也追去了，他們還沒付酒錢呢。
「去。」眾wｗｗ.ｈｅｔｕbｏok.ｃom.ｃom人擺手，他是眾人從小看著長大的，幾斤幾兩大家都知道。
餘生一步踏進屋裡后，撤去了油紙傘，見李老三兒子正獃獃的躺在床上。
「嘿，動了，動了。」眾人驚嘆。
李老三家距客棧不遠，方正的院子，加上兩間茅草屋。
落水的河與南北向大道平行，在牌坊前經過，錯身擦過客棧后，匯入客棧後面一望無際的湖澤。
見孩子獃滯不應，里正嘆氣對李老三道：「去城裡請巫祝喊魂吧。」
揚州城離小鎮略遠，現在晌午，到時晚上。
一群人轉過身，「餘生……」眾人無言看著餘生打著一把蒙上黑布的油紙傘。
「還是餘生好。」餘生暗暗稱讚便宜老爹胸有點墨。
眾人立時讓出一條路來。
里正也在人群中，「小魚兒，你小子什麼時候學會裝神弄鬼了。」
三嬸淚目不解的看著這一幕。
「誰欠酒錢了？」眾人齊齊搖頭，「小魚兒，你可別訛人。」
夜幕四合時普通人是不敢趕路的，巫祝也不敢，等請來估摸著已經明日晌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