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日落西山，斜陽餘暉灑滿長街。

狗子也跟過來，在餘生旁邊轉著玩兒。

將兩者放在一起，很難聯想成一個字。

方才葉子高打水時，又聽見井裡「噗通」一聲，想來三足龜跌回井裡了。

被龜背擋住了，黃鼠狼看不見，「哎，這龜背好奇怪。」

「我兄弟很少那樣芒刺在背，整天憂心忡忡的。」黃鼠狼說。

「暗處呢，你不是黃鼠狼，當然看不見。」黃鼠狼得意的說著又探頭出去。

他把酒杯遞給行歌，「當然，後半句我是不贊成的。」

他又告訴餘生，他總覺著土丘周圍有不明東西對整個黃鼠狼群虎視眈眈。

現在不同了，餘生有了小姨媽，自可以在她身前縱情玩笑歡樂。

這話說的給過似的，若不是忌憚狗子後面客棧的清姨，黃仙兒早把狗子燉湯了。

隨即他又納悶起來，因為這「龜」字不同於現在大荒所書寫的龜字，這字要更複雜，更多變，更難認。

加上甄子，現在白骨帶著倀鬼，鳳兒四個鬼，整天在土丘周圍遊盪，準備對黃鼠狼他兄弟黃仙兒和*圖*書動手。

「讓我看看。」黃鼠狼趴在井沿上向下望，「嘿，還真有一龜。」

「這三足龜是不是那三足龜的祖宗？或許搞錯了。」餘生說。

餘生仰頭躺在石橋上，望著湛藍的天空，不見被染紅的晚霞，只有一隻鳥兒孤獨的飛過。

餘生把它推走，「在哪兒呢，我怎麼看不見？」

餘生走到客棧門口時，後面又起歌聲，逼著餘生快走一步，跳到客棧裏面。

「怎麼了？」餘生問它。

行歌敬酒，然後望著河面上的殘陽不知在想什麼。

雖然聽不見，但骷髏眼洞里妖異的光，讓他明白絕不是好話。

「出現了不少厲害的妖獸，整的外圍的山林整天爭鬥不斷。」黃鼠狼說。

「一位李大爺曾經說過，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餘生倒酒時說。

這是唯一的安慰了，不然歌聲整天在耳旁響起，餘生會忍不住揍行歌的。

見行歌在沉思，餘生又倒兩杯酒，在敬酒時心裏默念：「少年，幹了這碗毒雞湯。」

黃鼠狼和狗子剛走到石橋，陡然響和-圖-書起歌聲，嚇的黃鼠狼差點跌到河裡。

那時的餘生孤獨，只因為老余太悶，仿若背著什麼深仇大恨，不是一個好談心的人。

餘生追問道：「什麼字，你比劃一下。」

說到水，葉子高提著一桶水走進來，「掌柜的，我懷疑水裡的三足龜想爬出來。」

狗子白他一眼，轉身把屁股給他，順著大道向黃鼠狼土丘去了。

「它是不是有三條腿？」餘生問。

不像別的狗，長的好看，卻連叫都不會叫，讓人把家盜走了都默不作聲。

黃鼠狼笨拙的比劃，餘生耐心看完后脫口而出，「龜字。」

進到客棧，見餘生在，黃鼠狼道：「余掌柜，高啊，這歌聲在門口一響，保准妖獸不敢過來。」

餘生提一壺酒走過來，同行歌一同坐在石橋上，雙腿垂在河面，見有魚游過。

「你大爺。」本想問像不像人的黃鼠狼趕忙繞道走，在這歌聲面前，它實在沒囂張的勇氣。

「只是向你說一個道理。」餘生說，「唱歌難聽怎麼了，有的人想唱難聽還辦不到呢。」

「和_圖_書所以呢，憑什麼唱歌要好聽？偏要難聽，偏要讓人捂耳撓心，別人越不讓唱，越要勇敢的唱。」

一位真正的歌者，唱的是自己，只為娛己，不為娛人，唯有唱出自我，方成偉大。

餘生指著狗子，對行歌說，正如狗子一般，它雖丑，但生來便令人退避三舍，這不正是它最大的用處？

「我怎麼聽你這話是在罵我？」行歌見餘生拿狗子勸自己，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三足龜忒弱，居然一口井也爬不上來，而那頭是可以起飛和迫降的。

他兄弟快被逼瘋了。餘生不說話，他知道，那眼神絕不是什麼虎，而是鬼視眈眈。

呆了片刻，餘生站起身，把酒留下，獨自一人回客棧了。

「最近山林里不太平。」黃鼠狼又說。

「你見過亂認祖宗的？」白高興說，他們一同走向後院的水井。

「怎麼了？」餘生說。

「龜甲為丹色，龜背上紋路為青色，像一幅圖，又像一個字，我不認識。」黃鼠狼說。

兒時，餘生時常躺在石橋上這般望天空，當時風在林梢鳥兒在叫和_圖_書，不知不覺睡著了，夢裡花落知多少。

餘生認真的盯著行歌，「天道不知凡幾，誰言唯有動聽方得道，難聽也可以，而你最有潛力。」

「人普遍有一誤區，即唱歌是用來娛人的。」餘生回頭看著行歌，「你要也這樣認為，就太看輕自己了。」

行歌從小浸染其中，又因歌而常讀詩句，這點鑒賞力還是有的。

也不知鄉親們怎麼忍住的，或許在生存面前，這抓心的噪音自然成了悅耳音樂吧。

餘生嘆口氣，「為了防止妖獸下山，忍了吧。」

行歌來自中原，隨著聖人造字，諸多聖人紛紛湧現，為中原後人留下不少詩歌藝術。

他又把目光放在東面山林，「至少這世間，曾有人愛聽你唱，為了她，你也應該唱下去。」

行歌看他一眼，這人說話怎麼這麼招人恨呢。

倀鬼她們是自願的，餘生也曾想過出手幫忙，被白骨拒絕了。

人這一輩子，最幸運的莫過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陪她一起讓毫無意義的人生變得有意義。

這讓黃仙兒飲水時，只敢閉著眼喝。

餘和_圖_書生從未見過，但不知為何，一眼就認了出來。

老余沉悶，是因為陪他的人丟了吧？

「這就像廚子燒菜，有的人喜歡咸口，有的人喜歡甜口，眾口難調，你在旁人那裡永遠得不到滿意答案。」

坐在橋頭，昨日還曾有人坐身旁，誇讚天籟之音，今日伊人已去，空留寂寞。

隨後黃鼠狼又驚「咦」一聲，見龜背下有細微的光亮。

白高興捂住耳朵，向餘生豎起大拇指，「高，掌柜的，經你一勸，不僅唱了，而且更難聽。」

行歌接過一笑，「哪位李大爺說的，居然如此有才情？」

「別管哪位李大爺說的，這話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餘生與他碰杯飲酒。

末了餘生加上一句，「我就不行。」

餘生低頭向井下看去，黑黢黢的，但可以看見井水折射的井口光芒。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黃鼠狼道：「讓狗子日後少去土丘，我那兄弟現在連我的面子都不給了。」

不過現在他不敢喝湯了，因為只要見到水，總有一具骷髏在碗底張著嘴向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