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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兩隻負責守夜的草狗，鐵籠子沒關，狗脖子上也沒栓鐵鏈子，狗面前放著吃剩下的肉骨頭，大概是大年夜加了飯，吃得肚子溜圓略有懈怠。劉崑崙惡狠狠地瞪回去，兩隻狗頓時趴下，不敢和他對視。

劉崑崙隨身是一直帶刀的，那是一把牛角柄的純鋼匕首，此時正好做了掏牆的工具。如他所料，這種粗製濫造的機制紅磚早就變得腐朽不堪，用匕首一挖，大塊剝落。後來劉崑崙分析，這是因為污水中含有酸性的化學物質，把磚泡成了豆腐渣，否則也沒那麼容易挖出一條路來。

忽聽背後一聲厲喝：「不許動！」回頭看，一人雙手握持著手槍站在他們身後，表情狠厲，一觸即發。

忽然，劉崑崙從兩個毒販身後出現，大吼一聲，右手高高揚起。

毒販抬槍就打，在子彈擊中劉崑崙的同時，一把飛刀也準確地命中其中一人的心臟。防彈衣擋得住子彈，擋不住鋒利的匕首，那人頹然倒地，手指下意識地摟火，一串子彈打到天花板上，槍聲戛然而止，人也仰面倒下不動了。

兩人沒有任何猶豫，調轉還在冒著青煙的槍口就要摟火。韋康的食指搭在扳機上，精神高度集中，對方稍有異動立即開槍。啪啪兩槍打過去，都打中了。但是7.65口徑的手槍子彈威力太弱，對方或許是穿了防彈衣，只是身子稍微踉蹌了一下，手中槍絲毫沒停，瓢潑般的子彈傾瀉在韋康曾經站立的地方。

兩個毒販走到鎖著的門前，側耳傾聽，確實有人在撓門，他倆抬槍就掃，兩串子彈射出，在鐵門上鑿出十幾個洞來。

劉崑崙的手機早就調了靜音，這是因為大年夜發拜年簡訊的太多。同理，他也不用簡訊通知韋康，而是到僻靜和-圖-書處打了個電話，壓低聲音把發現制毒工場的事情三言兩語告訴了韋康。

這種槍和中國的八一杠是一種類型，子彈穿透力極強，金屬容器未必擋得住。韋康低頭看一下手槍，高度緊張中打光了子彈，空倉掛機了。他迅速退掉空彈匣，裝上新的。但槍里只有六發子彈了，想對抗兩支自動步槍純屬螳臂當車。

下樓開車的時候，韋康忽然想到後備箱里的東西，拿出包裹，打開，拿出一件黑色的坎肩來，脫下上衣，把坎肩套在裏面，搭好尼龍快扣，再穿上外套。雖然感覺臃腫拘束，但心裏踏實多了。

一個僅供一個人穿過的洞口很快挖了出來。劉崑崙等了一會兒，探頭張望，牆內是一座磚混結構的車間，通風窗戶極高，爬是爬不上去的。洞的出口位於車間的后牆，巷道漆黑，無人發覺。他悄悄鑽了進來，打量著車間和院子。

就在原料和設備之間的空地上，擺著一台二十九寸電視機，兩個漢子背對著大門坐在電視機前欣賞著無聊的春晚節目。一旁用來充當飯桌的木箱子上擺著茅台酒瓶子，幾盤熱騰騰的菜肴。這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搭在木箱子上的兩支造型酷似八一杠的自動步槍，但護木不是木質而是綠色的工程塑料，槍托也不大一樣。

鎖著的那扇門傳來聲響，似乎有人在敲門。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抄起了自動步槍，向那邊走了過去。韋康注意到他倆都沒有拉槍機上膛的動作，說明槍是時刻頂著火的。

韋康瞥見車棚下的越野車，迅速向那兒奔去，拉開車門坐進去，伸手去摸點火位置。他判斷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下，車很可能不會鎖門，甚至鑰匙都在車上。他果然沒猜錯，和-圖-書但為時已晚，毒販子追出來，一串子彈打在擋風玻璃上。韋康低頭髮動汽車，擰了兩下，這輛牧馬人居然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了。

萬念俱灰之際，韋康忽然看到車間門口，燈光照耀下，一個熟悉的身影側立著，手中握著的，正是自己丟棄的那把打空了的PPK。

大鐵門上依然拉著電網，而且光溜溜的只有稀疏的一些鉚釘，根本沒法攀爬。劉崑崙幾乎絕望的時候，目光落在被人淹沒的牆壁上。這一圈圍牆可不是兩三年前建造的，而是更早的時期，說不清是十年還是二十年。好像這兒很久很久以前就是個工廠，經歷漫長時間的風雨侵蝕和污水的浸泡，那些磚頭似乎已經不大結實了。

兩人簡單商定了行動計劃，正要進行，韋康忽然叫住劉崑崙，三下五除二脫了外套，把防彈背心脫下來，硬套在劉崑崙身上。

除夕夜的大街上非常空曠，公爵王冒著雪花一路狂飆，亮著大燈進入大垃圾場範圍的時候，炮聲已經零星響了起來，再過一會兒就是零點鐘聲敲響的時刻，屆時整個城市都會變成海灣戰爭時期的巴格達，炮聲隆隆，天幕都會被煙花映紅。

「看了一圈，就看到兩個人，兩支槍，長槍。車間有兩個門，大門沒鎖，另一個門用鋼絲鎖鎖死了。」劉崑崙說。

院子里長著幾棵池杉，樹蔭下車棚里停了三輛汽車，都是底盤升高的越野車。劉崑崙認得其中一輛就是經常來交貨的吉普牧馬人。另一輛土黃色塗裝，加了涉水喉的車掛的是豐田的標。還有一輛是駕校常用的北京中吉普，不過外形稍微有些變化。

而劉崑崙也被子彈擊中，巨大的動能將他打得倒飛起來，這種警用防彈衣能防手槍子彈，和-圖-書高能的步槍子彈可以輕易將其撕碎。毋庸置疑，劉崑崙死了。

掛了電話，韋康猶豫再三，還是撥了一個號碼，但是對方一直佔線，隔一會再打還是佔線，索性放棄。回身從枕頭下取出手槍，檢查一下彈匣，別在後腰上，想了想又從柜子深處拿出一個紙盒，裏面裝的是零散的子彈，已經沒幾顆了，只能裝滿備用彈匣。

「那得呼叫武警支援。」韋康憂慮道，「我就一把手槍，對抗不了兩支長火。」

二十三點五十分了，附近的村民開始放炮，春晚也進入垃圾時間，一些不知名的小演員開始載歌載舞。車間里的兩個人並沒有出來放炮的意思，依然坐在電視機前喝酒。

「康哥！」劉崑崙低低喊了一聲，這是真正的生死關頭，最能看清一個人的真心。

等他再擰動鑰匙的時候，毒販子的槍已經瞄準了他，那個長著一張典型廣東人面孔的矮小男子穿著黑不溜秋的羽絨服，裏面是一件紫色的雞心領羊絨衫，槍口青煙裊裊，端槍的手腕上露出白色棉毛衫失去彈力的袖口，近在咫尺的臉上是殘忍兇悍的神情。

「戰術需要，打完我請你喝酒。」韋康拍拍劉崑崙的肩膀，給他一個笑容。其實兩人心裏都沒底，也許衝上去就是一個死，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但對二人來說，人生信條中就沒有「退卻」二字。

韋康在劉崑崙的電話指引下棄車走到水塘前，遠遠看到對岸有人沖他揮手，就是這兒了。面對污水，他同樣沒有任何猶豫，穿著毛料西褲和皮鞋就下了水，深一腳淺一腳跋涉到對岸，從劉崑崙扒開的洞口鑽進去。兩人順利會師，劉崑崙身上已經積了一層雪花。

靠牆的位置，整齊地碼放著很多藍色和黃色的塑料桶ｈttｐs://www.hetubｏok.cｏｍ•ｃoｍ，印著看不懂的英文字碼，還有一些汽油桶大小的鐵皮桶，但裏面裝的應該不是汽油、柴油，而是某種化學原料。

大院收拾得很乾凈，一些廢舊雜物堆在角落裡，車間大門緊閉，隱約傳來音樂聲。劉崑崙定神聽了一會兒，確定是有人在看春節聯歡晚會。他剛想前行，皮鞋裡積了水，走一步就發出嗞嗞聲響。於是慢慢把鞋子里的水控乾淨，把褲子上的水也擠了擠。剛走兩步，就發現側面鐵籠子里有兩雙眼睛盯著自己。

「注意安全，我馬上過來。」韋康說。

院子里很空曠，遠處的天際被子夜的鞭炮和煙火照的通明。此時此刻，全城籠罩在炮聲和硝煙味中，沒人會留意到小化工廠里的激烈槍戰。

「什麼情況？」韋康低聲問。

「二對二，勢均力敵。」劉崑崙說，「康哥你看過那個蘇聯狙擊手的電影么，《兵臨城下》。」

劉崑崙躡手躡腳走到車間的紅色大鐵門前，通過門縫觀察。車間里密密麻麻都是機械設備，他能看懂的只有柴油發電機和空氣壓縮機。另外由很多金屬管道，泵、圓滾滾的容器，看起來和電視里那種化工廠沒什麼區別。

一切疑問都得到了合理的解答，劉崑崙開始往回走，同時思考著下一步如何進行。販毒就已經是死罪了，制毒更勝一籌。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哪天這裏被警方破獲，蘇容茂就得被捕判刑，一命嗚呼。他死了，敦皇也就垮了，蘇晴就成了沒爹的孩子。自己憧憬的未來，守護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為了這些美好不被毀滅，自己必須先滅了這個制毒工廠！

韋康反應極為敏捷，一躍滾到了金屬設備後面，伸手出來連連開槍，對方連躲都不躲。韋康從縫隙中看到一個和*圖*書毒販持槍警戒，另一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實彈匣，嫻熟地磕掉打空的彈匣，順勢裝上，動作一氣呵成，看來是久經沙場的老手。

剩下的那個毒販走上去要給劉崑崙補槍，韋康趁機躍出，連開兩槍，都沒打中。對方棄了劉崑崙，氣勢洶洶走過來，一邊走一邊點射。韋康不敵，邊走邊還擊，但是已經沒了章法，很快六發子彈打空，再扣扳機，只有輕微的撞擊聲了。他罵一聲我操，把手槍扔了，逃到了院子里。

劉崑崙立刻斷定，這兒就是制毒工場，因為沒有哪個化工廠是需要用自動步槍和電網水域來保衛的。這兒是製作化學冰毒的源頭，這些毒品換來的金錢通過自己的手流入宏達控股，也就是蘇容茂的賬戶里，洗成合法的收入。

所以想爬過電網是不現實的。他想到既然越野車涉水而過，總不能破牆而入吧，肯定有門。於是蹚水圍著牆走，走了許久，果然在一處樹蔭掩蔽下發現了一道黑色大鐵門。外人如果站在陸地上，視角是無法看到這裏的，工廠的主人想到果然周密。

韋康頓時明白了，他點點頭道：「零點差五分動手。」

電網搞得很專業，角度向外傾斜，裸|露的金屬線間隔緊密，隔上一段就用瓷壺纏繞一下。劉崑崙聽進過監獄的朋友講過電網的可怕。曾經有人試圖越獄，被電網的高壓電擊中，電流通過心臟，人當場就被電死了。

韋康一直在想，自己會死在什麼人手上，今夜他終於得到了答案。

單槍匹馬對付武裝到牙齒的毒梟不現實，報警也不可能，警方破獲毒窟，順藤摸瓜就把蘇容茂給抓了，還不是一回事。思來想去，他決定找幫手。這事兒也不適合找別人，一來是送命的勾當，二來需要高度保密，所以只能找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