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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來看到林初一的動作，出聲勸道：「別擦了，很快又要髒了。」

「怕什麼？」林初一笑著說道：「這是你的家啊。」

江來的心裏感動不已，這樣的女孩子，又怎麼能不惹人憐愛呢？

「他們呢？」江來問道：「我上次來，這個院子里住著人。」

「施道諳要是能一起來就好了。」江來說道。他想念施道諳了，以前無論去哪兒他們倆都是一起的。

江來看著黑漆漆的小院和遠處更加幽深黑暗的荒涼戈壁，問道：「怕嗎？」

她心裏清楚，接受了這隻玉佩，任由江來把它系在手腕上面……這代表著什麼。

「進去看看吧。」樊斯文出聲說道：「看看還缺少什麼不。太匆忙了，好多東西都沒來得及準備。」

母親則會從裡間走出來，打起一盆井水，把江來的腦袋按進去清洗一番，洗掉他滿頭滿臉的汗水……

凌晨三點。

「什麼擔心？」

林初一鞠躬行禮之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毛巾，蹲下來擦拭石碑上面的灰塵。

大家坐在小院里一邊喝茶一邊說著家長理短，研修院趣事。就跟當年院子裏面的鄰們飯後都會聚集在一起聊天說笑一樣。

「你怎麼搬到了隔壁？」江來驚訝的問道。

接受？還是拒絕？

林初一不接他的話茬，說道：「累了吧？趕緊洗澡休息吧。」

「我夢到我媽了。」江來說道。

林初一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間被急促的敲門聲音給吵醒。

後來，自己沒有還他那根紅繩，他也就再沒有把那塊玉佩給戴在手上。

「我和他們說說話。」江來出聲說道：「小時候，我媽總擔心我長大了找不到媳婦……」

「……」

他們倆同游雪香雲蔚亭的時候，因為自己頭上的皮筋斷開，他便解開手腕上的這塊小玉，用那根紅繩幫自己扎了一根馬尾。

「她很驕傲，我向她求了二十一次婚，她都沒同意……不過你們不用著急，再給我一些時間，她一定會同意的。」

江來的母親這輩子都沒收到過和-圖-書父親的一束鮮花，卻非常的喜歡花。以前她自己種月季，種紅的黃的各種顏色的菊花。菊花耐寒，在敦煌這樣極端惡劣的自然環境里也能夠茁壯生長，艷麗開放。夏天的時候，她還喜歡在外面采些野花插在家裡的瓶瓶罐罐里，倒也別有野趣。

林初一上前抱抱江來，說道：「夜晚天寒，多穿件衣服，小心著涼了。」

「太好了。」樊斯文笑著說道：「我把萬育倆口子安排在你隔壁，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對了，陳玲可是做的一手好菜。」

「那當然了。」江來一臉驕傲的說道：「院子里的孩子都說不過我，就想打我。」

「林初一！」

「我會注意的。」江來說道。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快要下雪了。」

「擔心你找不到媳婦。」林初一說道。

江來點了點頭，說道：「應該不會回來了。還是把院子給那些真正有需要的人來住吧。」

「你先去洗。」江來說道：「我想再坐一會兒。」

「沒關係。」林初一出聲說道：「至少這一刻，他們看起來是體面乾淨的。」

敦煌長年燥熱，特別是早間和午後，一不小心就容易把人晒傷。但是到了冬季之後，早晚溫差就拉的更大了。早上還看到明日高懸，下午就陰雲重重，等到晚上的時候，那冷風就一股腦兒的吹著，寒氣就像是從地底縫隙間鑽出來的，讓人防不勝防難以招架。

江來不再矯情，說道：「好，我們以後回來，就住在這裏了。」

「好。」江來答應著，走到門口，伸出雙手推開了院門。

「……」

「我做了個夢。」江來出聲說道。

「林初一！」

這些人，才能夠真正的稱之為「大師」。

「對我們一家人而言，它只是一個可以吃飯可以睡覺的地方。可是你對來說，這裏就是根，是魂。」女人和丈夫都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談吐見識都很不凡：「再說，這原本就是你的房子，我們應該把這棟房子還給你。於和*圖*書是，萬育就去找了樊院長，說出了我們的想法。」

「有時間。」樊斯文顯然沒有聽出江來話中的「拒絕」，豪氣干雲的說道：「我們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陪好你這位遠道回家的遊子。」

江來父母的墳墓在老院長墓碑的後面，江來把準備好的鮮花和薄餅放在了墳頭前面。

「初一也來了。林初一……你們上次見過的。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你們一定不會忘記。」

她伸出手來，露出白|嫩如玉的手腕，脆聲說道：「長者賜，不敢辭。」

「我和萬育商量過，我們應該把房子還給你。」女人出聲說道，萬育就是她的丈夫：「以前你在研修院修復431號洞窟的時候，沒事的時候就會到我們家坐坐，每天晚上散步都會經過小院門口，每次經過小院門口的時候，還會在院子門口停留一會兒……這些我和萬育都看在眼裡。我們倆都清楚，你對這院子有著很深很深的感情……」

林初一猛地坐了起來，緊張的問道：「誰？」

敦煌風沙大，墳墓群所在的戈壁風沙更大。一陣風來，遮天蔽日。石碑上面被灰塵遮掩，就連上面的字跡都看不真切了。

「是啊。」江來打量著這個院子，笑著說道：「這是我們的家。」

「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樊斯文走到隔壁一間小院門口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院門打開，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娃娃走了出來。女人是江來認識的那個女人，孩子是江來認識的李小虎。現在的李小虎還不到兩歲，已經可以歪歪斜斜的走路了。上次過來的時候，李小虎還只能在地上爬著吃大人掉下來的飯粒呢。

夜深了，樊斯文帶人離開。

大家並沒有那麼熟悉好不好？我們有那麼多共同話題嗎？

「可惜，施道諳不喜歡敦煌。」江來說道：「或許這裏讓他想起自己不願意麵對的事情吧。」

想想以前，再看看現在，發現人生軌跡轉了一個大圈又兜兜轉轉的回到了原點。

「江來……」林初一看和圖書到江來推開院門后，站在門檻上面不動，便上前出聲提醒。「快請大家進去坐坐吧。」

第二天早晨就下雪了。

「……」

「我不醜。」江來說道：「我媽擔心我不會說話，不討女孩子喜歡……」

物是人非！

但是，卻有更多的人選擇了回來。譬如萬育，他明明可以出國留學，明明能夠有更好的去處，他卻依然帶著妻兒老小回到了敦煌，一心撲在考古研究上面，把更加美好更加豐富多採的敦煌給展現在世人面前……

他在等一個結果。

「是因為你小時候很醜嗎？不用在意，在每一個母親的眼裡，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可愛的。你媽媽之所以這麼說，只是一種寵溺的玩笑話……林秋小時候長得可好看了，我媽還總是喜歡說你這麼丑以後長大了可怎麼辦。」

這個小院也終於恢復了安靜，只有江來和林初一兩個人。

「我外婆說夢裡看到已經離開的親人，那是因為她太想你了，想要回來看看你……」

林初一睡意全無，趕緊從床上跳了下來，光腳跑過去打開房門，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

石碑上面沒有照片，只有名字以及他們極其簡陋的個人介紹。他們的一生實在太簡單了，簡單到只需要兩句話就能夠概括了。

沉默良久，林初一突然間展顏微笑，笑容讓這昏暗冰冷的寒夜都變得明亮溫暖起來。

「下午在工作群里看到大家都在討論你回敦煌的事情，所以我就立即讓人幫忙把這院子給收拾了一遍，還讓人給準備好了被褥和洗漱用具……」樊斯文笑著安撫江來，擔心江來仍然不敢接受他們的美意，出聲說道：「這間小院是你的，我們只是代為保管了一段時間之後物歸原主。這也是整個研修院同志們的好意，他們都期盼你能常回家看看。」

林初一的眼睛璀璨如星，一眨不眨的看著江來的眼睛。

「你說些什麼呢……」林初一拍了江來一記，低聲嗔怪的說道。

「我吃過。」江來說道：「m•ｈetｕｂook•coｍ•ｃｏｍ以前去他們家蹭過飯。」

敦煌苦，很多有本事的人賺了錢之後就離開了。

「我媽對我說，她很喜歡你，想要送你一件禮物，讓我把這個系在你的手腕上。」江來手裡拿著一塊玉佩，看著林初一的眼睛說道。

「幸好施道諳都幫我打了回去。你別看現在施道諳西裝革履打扮的跟個斯文禽獸似的，他以前打架可狠了，大家都叫他「狼崽子」……」

「我知道你媽媽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擔心了。」

很快的，江來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那個時候，他每次出去玩回來，都是這樣雙手平推用力將院門撞開。因為用力過猛，大門都是會發出咯吱咯支的晃動聲音，彷彿隨時都會散架一樣。

江來的父親不喝酒，喜歡喝茶。江來喜歡喝茶也是遺傳父親的這個習慣。不過，江行舟喝茶的時候喜歡吃敦煌特產的一種薄餅。一口茶一口薄冰，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給個神仙都不換」。

「林初一。快開門。」門口傳來江來的聲音。

工作人員送來了江來和林初一的行李箱，還把他們在招待所交的三百塊押金也給退了回來。說是他們並沒有住上那間房間，就不需要交錢了。

江來這才反應過來，看著樊斯文說道：「進去坐坐？我知道你們工作繁忙，如果沒時間的話，也不用勉強自己。」

女人看到門口的江來，親熱的打招呼，說道：「江老師，你回來了？」

女人看著樊斯文，臉帶笑意的說道：「樊院長當即就答應了，為了方便起見，就把旁邊的這棟小院交給我們來住……」

「江來……」

聽到院子裏面的聲響，父親就會從書房探出頭來，笑著說道：「有勁兒沒處使是不是？一出去就不知道回來了，過來給我練基本功。」

昨天晚上說好了今天去看望江來父母的墳塋，下雪便增加了此行的難度。堅硬的石子路上鋪上了一層淺淺的白，一腳踩上去就會留下一道清晰的腳印，兩個人走過去，地面上就留下長長的兩排腳印和*圖*書。

林初一已經擔任起了「女主人」的角色，和陳玲一起招待大家就坐。林初一燒了開水給大家泡茶，陳玲還回去拿了些瓜子密餞給大家享用。

「那以後繼續。」樊斯文蠱惑說道。

這麼晚了，江來突然間急促的敲門，一定是發生了特別可怕的事情……

江來站在墳頭，看著那兩塊石碑久久的沉默。

林初一獃滯半天，決定還是安撫江來一番，說道：「沒關係，每個人都會做夢……夢裡發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不進去看看？」樊斯文站在江來身邊，笑著說道。

「什麼？」江來看向林初一，出聲問道。

之前這個院子里住著人，他們是一對年輕的夫妻。丈夫從蘭州大學考古專業畢業，留在敦煌成為一名考古學專家。妻子勤勞善良，每日把屋子裡打掃的乾乾淨淨，讓他們的家簡樸而舒適，院子里種了各種各樣的應季蔬菜，還有一棵李子樹，像極了江來的母親。他們還有一個孩子叫做李小虎，夫妻倆希望李小虎能夠跟著江來學修復。

就像小時候一樣。

江來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坐在那裡發獃走神。

樊斯文看著江來，說道：「旁邊這棟院子的主人你也認識，李三識一家……李三識出去很多年了，換了國籍，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林初一認識那塊玉牌，在她剛剛認識江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把這塊玉佩戴在自己的手腕上面。

江來也在看著林初一，眼神裏面有羞澀，有期待、更多的是對未知的擔憂。

江來也蹲下身體，從林初一手裡接過毛巾擦拭石碑，說道：「爸，媽，我回來看你們了。」

「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江來一臉無奈的說道。他只想安安靜靜的躺一會兒，或者安安靜靜的和林初一一起躺一會兒，你們這麼多人跟著湧進來……我很疲憊啊。

「林初一！」

「……」

「你小時候……就已經表現那麼突出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