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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將命運再循環一次嗎？

冬夜的湖水冰涼。

所以文臻以手抓劍，從床底衝出，誤打誤撞令唐羡之更加分神，從而更快更猛的撞上石門，只能說是天意。

唐羡之忽然大喊一聲，「拿到了！」

她不急著起身，先細細看了四周情形。

被冰封住的人始終安靜沒有動作，甚至沒有尋求解脫，讓暗中出手的人非常訝異，也讓他原本想看文臻絕望掙扎的心思落了空。

畢竟是從高處墜落，她一時還掙扎不起，她閉上眼，好一會兒緩過來，感受到後背的刺痛，好像又有針要碎了。

她一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一晚，傳燈長老，掌饋長老，求文長老在花田樓，新仇舊怨，齊齊爆發，大打出手，最後求文長老斷腿，掌饋長老內傷，傳燈長老死了很多手下，實力大減。

但是天意很搞笑。地板之下竟然還藏了布滿了整個房間的升級版炸藥迷宮。

所以這一著絕對能搞死唐羡之，但也能同時搞死所有人。

他撞到石門的那一霎，石門忽然翻轉，那一道縮進牆壁里的迷宮石板以比原先快很多的速度出現。

劇痛襲來，文臻咬牙，另一隻手兜住自己衣襟，接住了劍身上流下的自己的血。

唐羡之謹慎，就不得不同時防著床上和床下，燕綏趁機便可以將唐羡之往門那裡逼，唐羡之撞上半掩的門，震動引起機關聯動，連帶迷宮迅速滑出，引發碰撞乃至爆炸。

燕綏今晚探易勒石果然只是障眼法，他一路留下了漏洞，引唐羡之跟進來。畢竟，不擅機關的唐羡之要想最方便地進來，只能利用他。

但她隨即覺得不是這樣的。異能總歸耗費更多精力，對方真要殺她，完全可以趁她落水撞得暈頭暈腦的那一刻下手。

與此同時，她猛地出拳，啪地一聲，床板裂開。

聽見她的響動，回過頭來，對她凝視了半晌，笑道：「姑娘你醒了？」

持劍人忽然猛地一抽劍。

她抬頭，卻看見燕綏和唐羡之交換了一個眼色。

易家大院騷動漸劇。

這一次。

冰塊漸漸地被往上拎去，畢竟在水底沒有氧氣。

極薄的劍尖從文臻掌心一刷而過，痛得她也渾身一抽，咬牙將血肉模糊的手掌在衣裳上狠狠一壓，和圖書止住鮮血。

文臻抓住劍尖，緩慢地向上送。

被推出前一霎，文臻看見燕綏身後，唐羡之竟然沒有乘虛而入，而是抵住了向後翻開的石門。

燕綏同時動了，一手抓住她，一把抓住那人，將他拖過來，抵住了滑出的迷宮。

她的後背緊緊抵著冰塊，按照易銘當初給的法門，運氣一遍遍往那處尖銳疼痛地猛衝。

燕綏逃生出來發現他拚死讓出的生機，最後變成這樣的結局，他要怎麼接受？

丹崖居上方的黑煙紅火已經漸漸散去，幽藍的湖水被月光半映，倒映著丹崖居上明滅的點點紅焰，像一對互相眨眼的鬼魅。

燕綏都沒出手，只站在唐羡之斜側面，逼他只能直線往後，這幾步急退，唐羡之便已經撞到了進門的石門。

這一晚，易秀鼎回去后便沒能再出門，被訴說心神不寧的易雲岑拉著下了一夜的棋，局局輸。

他有些悻悻地咕噥，「這女人死人一個啊，怎麼都沒動靜的？」

有異能者在附近！在這水裡！

她想要在這緊促的時間里，以最小的損失，把那根要碎的針先碎掉。省得關鍵時刻碎裂帶來行動不便。

不等文臻說話，她又坐近了些，喜滋滋地道：「今晚我去城外靈姑庵燒香，回來得遲了一些，路過青石溪時，看見你趴在水邊，身上還有冰塊碎片，我嚇了一跳，還以為你是死人呢，萬幸還有一口氣，就把你救回來了。」她親切地握住文臻的手，用手指搓著她冰冷僵硬的手指，唏噓道，「瞧，火盆子生了這許久，你還凍著！你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夜了會到那山中的溪水邊去？」

文臻心急如焚，整個房間隨時會爆，本來還有一個門，以燕綏的機關之術可以開門衝出去，但是燕綏用來算計了唐羡之，現在那個門也要爆了，誰過去幾乎誰死。

天意可不可以不要總這般無情，總以白眼看世間，吝嗇賜予那些她和他想要的最簡單的人生？

誰知一睜眼，她發覺眼前的情景變了。

這個計劃，為了體現真實，為了不讓文臻卷進去，他沒有明說。

無他，經歷過生死，熬過這命運交煎，才能在一切噩運之前不墮心志。

她正小心地撥香爐里的灰，好讓那塊比較名和*圖*書貴的香燃得慢一點。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那女子怔了怔，喜道：「既然你家住在城裡，我且打發人去通報一聲。你便在我這裏安心養傷。」

但謹慎，有時候也是弱點。

彷彿看見那一霎地下毒蟲的狂歡，如黑雲卷過地板下的迷宮，飛快進擊，撞上滾動的火藥彈……

文臻將四周打量完了，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確定自己身上尖銳的物事，包括簪子都被搜走了，才發出一點聲響。

而易雲岑卻雄風大振，縱橫捭闔，抱著他的套娃，喜笑顏開。

床板裂開，唐羡之注意力自然在床上，不妨最後文臻還是從床底出來的，他猝不及防被假易勒石撞到腿面，又轉向防備地下，向後急退，結果看見跳出來的是文臻，頓時一怔，再一看見她滿手血，神情頓時十分複雜，但緊接著影子護衛便縱出，一條軟劍抽向他，唐羡之隨手撥開，又退一步。

燕綏故意給唐羡之一路利用，直到進這間屋子，他解除了迷宮炸藥之後，在進門的時候收了那迷宮，卻改動了機關。

燕綏。

像一瞬間擁抱了一懷冰。

聲音極響，傳遍丹崖居。

而次日就是長老堂選舉新長老的日子。

文臻大叫：「地板下也是炸彈迷宮！還有毒蟲！」

丹崖居之上的暴戾煙火，照亮了整個夜空。

哪怕淪為滄海蜉蝣，也必能在巨浪之前尋得生的罅隙。

而燕綏改動機關，是靠石門拖拽之力來影響迷宮的滑出速度，繼而使鋼珠和火藥彈碰撞引發爆炸。

……

床板裂開時，她一腳將假易勒石的屍身蹬了出去，正撞向站在床前的唐羡之。

劍尖離文臻鼻尖只有三寸！

那女子臉皮抽了抽，咳嗽一聲道：「你既然也是去上香，該有親人隨從才是。你且告訴我你是哪家人，我送你回去。不過大夫說你受了傷，不宜挪動，所以最好你且在我這裏休養，你的親人隨從定然在心急如焚地尋訪你，你告訴我他們的特徵，或者給我個信物，我幫你去把人找著。」

文臻一看那水晶板下面因為過快的速度，飛速打開的凹槽和不住滾動的鋼珠，心便狂跳起來。

湖水陰影處水色沉黑，冒出一點慘白的冰塊，光澤幽亮。

出手的人想必也沒www.hetubook.com.com想到，文臻竟然能在這種心態下，被冰困住后，還能利用這樣的劣勢為自己尋求機會。

這一晚，易燕吾在自己的院子的小樓上，就著那煙花燦爛，微笑著喝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壺酒。

文臻在緩緩向下沉落，卻並沒有暈去。

隔著冰層，隱約可見淡藍水波。

而燕綏也等著他，特意在每一處都留下了漏洞，在林中時他曾背對密林，其實就是給唐羡之混入的時機。

他躺上床，文臻躲入床下，床下還埋伏了一個影子護衛，不是為了刺殺唐羡之，唐羡之無比謹慎，既然有備而來，不會隨意靠近任何物體和人。

她明白了燕綏的全部計劃。

水沒了，眼前是一片冰晶之色，她甚至能看見面前冰晶上結著的六角形美麗霜花。

她在心中迷迷糊糊地想，上次，他也是這樣將她推出的……

這一晚，段夫人一夜未眠。

這一晚，平雲夫人被從丹崖居驅逐走之後，便抱著她家的囡囡不肯放開，天快亮的時候她聽見那分外劇烈的爆炸聲，眼底湧現奇異的神情，半晌，將頭埋在了女兒的一頭亂髮里。

那女子並不意外地點點頭，卻聽文臻道：「但我家倒是住在城中，就在胭脂市後頭西水衚衕里，倒數第二家，牆頭上有三色梅花的便是。」

強者就是善於利用對手的任何弱點。

轟然聲響里，燕綏猛地一推，將文臻推出了那條窄縫。

劍尖一旦戳破了地板，激發了火藥彈，所有人都會死！

你一定要好好的。

看見迷宮被引爆后，被炸死的那個人擋住了大部分的爆炸。但血肉濺了那兩人一身，濺了滿屋子都是。

那人的身子整個趴在板上，額頭上鮮血狂噴，將大部分火藥彈濡濕，但還是有一部分火藥彈立即爆炸。

而身體徹骨之寒，上下浮沉。

並沒有人注意，那點慘白之色，便在紅焰和黑水之間，一沉一浮，順水而去。

她身後的人嗤地一笑，道：「未必。」

燕綏入水底通道時，拖著的那具屍首很可能不是真的屍首，是唐羡之安排混入的手下。

唐羡之跟進來，因為要面對燕綏和文臻兩人，他雖自信，也不敢託大，這屋子中只有一個門戶，為了方便逃脫，他必須要把石門留下ｗwｗ•heｔｕboｏk•ｃｏm.cｏｍ一條縫隙，方便翻轉。

在水裡本就很冷，所以被凍成冰第一時間並不覺得，但很快她就感覺到那種渾身如被冰針刺著的入髓的痛，而被凍在冰里，她還在不住下沉。

休養生息最重要。

文臻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頗為華麗的屋舍內，看那擺設裝飾，水晶琳琅，香粉旖旎，明顯是大戶人家女子閨房。

她反應過來，她還在水裡，卻被人凝成了一大塊冰！

這令她心裏發冷——這是要在水底讓她死得無聲無息嗎？

迷宮板被逼停，水晶板下的鋼珠一陣稀里嘩啦亂響。

她想轉頭查看，但是周身已經被冰桎梏，只有臉部有空腔，極細微的留了一條通道，供她呼吸之用。

文臻不答，環顧四周，女子又咳嗽一聲，有點赧然地道：「不瞞你說，這裡是尋蝶院，是青樓，你一個大家小姐，想必呆不慣這種地方，也會嫌我們這種女子骯髒……要麼我還是送你回去罷。」

文臻接過碗，痛快地一口氣喝了，那女子更加歡喜。文臻放下藥碗，嘆息道：「可惜我當時奔逃，身上物件，都在林中遺落，並沒有什麼可以證明或者召喚他人的信物。」

文臻想也不想，抬手抓住了劍尖！

怎麼辦？

對面的影子護衛已經呆了，沒明白文臻這是要幹什麼。

然後文臻就看見門外人影一閃。

噗通一聲。

文臻衝出來的時候，一眼看見唐羡之手臂血跡殷然，竟然先前已經受了傷，她百忙中瞥一眼完好的燕綏，鬆一口氣，來不及多想，站在燕綏和唐羡之的中間，大喊一聲：「所有人有傷的堵住傷口！燕綏，收住迷宮！」

既然如此，她放下心來，又閉上了眼睛。

而唐慕之站在她內室的窗前，看著那一邊的黑霧和煙雲，一邊扎束著衣帶，一邊沉沉地對身後的人道：「你等的機會，可能等不到了。」

她墜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只這一句，那兩人便已經明白什麼意思，齊齊臉色一變。

文臻急忙道：「無妨。仗義每多屠狗輩，風塵未必少英傑。我蒙姐姐搭救，怎麼會嫌棄姐姐。」

……

無奈之下，他不得不招招手，有人上前，用繩子拽住那人形冰塊，順著湖水流嚮往前游。

看見爆炸瞬間起，黑雲濃和*圖*書煙滾滾而升，遮住了那幾人的身形，一陣接一陣的巨響如霹靂，在不大的空間里碰撞狂哮，火焰如妖花瞬間升騰，將她模糊的視線燒沒。

文臻點頭，軟軟道謝，看她端著葯碗匆匆出去，半晌，唇角一勾。

衣著首飾倒也算華麗，透著股精心搭配撐起來的講究，卻並不是當年新款，也並不新。

但此時也顧不得，她準備鳧上去，去救燕綏。

……

然後帶給她和他，至今未能完全消解的傷害……

那女子喜笑顏開，拍了拍她的手，親昵地道：「姑娘真是有見識！」親手端過一碗葯，道：「再放就涼了，來，喝了就好啦。」

受傷之後選擇冰敷往往也是這個道理。

他用了全力，文臻的身子如石子飈出，啪地一聲穿過丹崖居上方透氣的長窗，撞破長窗。

正常人一睜眼被忽然冰封不嚇瘋也得哭叫啊，畢竟深水之中本就令人心生壓力恐懼，再被桎梏，那樣的精神壓力之下，他以前見過許多人直接就崩潰了。

燕綏停也不停，將那人的頭，狠狠撞在迷宮的水晶板上，啪嚓一聲，那一層水晶板應聲碎裂。

那人身側留下了一條極窄的縫隙。

隨即「嗤」地一聲，忽然一截明亮的劍尖，從床上插下！

手上的傷被水沖開，淡紅血流如絲帶在身側逶迤，刺痛反而令人更加清醒。

燕綏一怔，隨即道：「來不及了！」

一個艷妝女子坐在她身側，臉對著外面。

文臻一垂眼，頓時來個泫然欲泣，低聲道：「我……我也是想去拜訪靈姑庵的，不想第一次去，在山中迷了路，然後便遇見一群登徒子，對我欲行非禮，我掙脫欲逃，其中一人還會些奇術，以冰雪將我凍住，我雙膝挪動難當，落崖墜入溪水，哎，都是美貌惹的禍……」

唐羡之不能跟燕綏太緊，后一步進來的時候，自然不知道這裏曾有迷宮過，就算知道，也會認為機關必然已經被燕綏解決了。

從高處墜落的衝擊力能夠致死，所以她在半空中就努力調整了身形，入水輕巧。

凍在冰中時間久了就會麻木，血液流速降低，能適當減緩爆裂那一刻內里的耗損，經脈的傷害，以及減輕痛苦。

不去想燕綏後面如何，也不去思考困在冰里的窒息和恐懼感，忘卻身周外物，專心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