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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同情，不是憐憫，也沒有覺得罪有應得。

見到白澤，面色就更不好看了。

從幾十層的高樓跳下去，在很多年前是凝結成報紙上的一個小豆腐塊兒，而現在，不過是手機本地新聞里略微一提的書面化用語，不過是顯示屏上數字的一次跳動。

康沉：「？」

可一同回星城的這幾日，她和白澤又住在了同一家酒店，雖然沒住一間房，但同進同出，關係親密，就連微博的互動都多了很多。

許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斷電話的，整個人都暈暈乎乎，彷彿接了一個假電話。

「嗯…合作愉快……」

酒拿回來，白澤殷勤地給幾人都倒上紅酒，正想來個碰杯，許幸就完全無視他，冷冷地給李緣君夾了一筷子排骨，並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天天住酒店？」

「當時見你真的去找程宇剛，我心裏很害怕……我…我想, 只是讓你去給程宇剛遞本子, 不一定會真的發生什麼事, 越想，我就越後悔。

許幸站在門口目送，車影消失后，她轉身準備回屋，不妨手機忽而嗚嗚震動。

「其實我質疑過她的動機, 但她沒有告訴我她這麼做的具體原因, 只說她需要一個你的把柄，讓你不要往外亂說話。

「這就是你入獄的全部經過，和你猜測的，其實差不太多，我不知道你當時手裡有許悅然什麼把柄，讓她存了心非要弄死你，但是你被抓之後，許悅然第一時間就來寢室，把你的東西全部弄走了。

生命是很輕又很重的東西，她沒有辦法漠視一條曾經與自己有關的生命的終結，坐在沙發里消化這件事，心裏不由自主地擰得慌。

世界上紛紛擾擾，左不過生與死。

許幸面不改色，垂著眼誰都沒看，一邊給李緣君夾菜，一邊給康沉夾菜，還不忘繼續叨叨叨。

可許幸忽然抬頭看了他一和*圖*書眼，一本正經道：「實不相瞞，我可能…可以包養你了。」

李緣君是和白澤一起來的。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又氣又怕，因為我是真的…完全沒有想過，她竟然會那麼狠毒，還留了后招，打算直接撞死你。」

久未出聲的許幸突然一頓，「我幫許悅然代筆…了嗎？」

聽到這個消息，許幸眼前花了一下，好像瞬間…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白澤還委屈上了，「你踩我幹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這年頭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吹自己條件好了，那我也不差啊，不信你問你初一大神，我難道說假話了？」

白澤笑嘻嘻沒臉沒皮地喊嫂子，許幸只安靜地看他一眼，把他看得渾身發毛。

「就你家樓上那個黃老師的兒子回國了，阿姨說他是斯坦福畢業的，現在混得特別好，黃老師又一直很喜歡你，準備等這次過年回家，就介紹給你認識。

許幸正在給康沉舀湯，手上瓷勺忽地一頓，康沉也下意識跟著頓了頓。

李緣君：「？」

許幸：「一……一百五十萬嗎？」

方蘿凄凄地笑了聲，摸摸索索摸到一盒煙，嘴裏咬一根細長的女士薄荷味煙，打火機滑了好幾下才將將點燃。

「聽說人家個子高，長相也端正，收入也高，在帝都還買了房子，爸媽都是老師，素質也高，阿姨特別滿意，讓我催你有空回雍城看看。」

許幸怔了兩秒才想起這人是誰。

……

「我知道，一旦我說了，這會毀掉我的一輩子，而且許悅然能對你那麼心狠手辣，那對我應該也不會手軟吧。

鍾磊繼續，「方圓報價一百五十萬，影視四項一起打包，不算太高，但算是目前市場的正常價位，你覺得怎麼樣？編劇費用會另算的。」

「沒有。」方蘿聲音里有種寂寥的平靜，和_圖_書「因為錢還沒籌到，我媽媽就突然發病，走了。」

小的時候是媽媽，大一點的時候是舅媽，再大一點的時候，又是舅舅。

站在暖黃燈光下, 許幸抬眼看著康沉，耳邊還在聽電話, 康沉抿唇, 也靜靜垂眸看她。

她沒有抽過煙，猛地一吸，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手機響起電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示音，方蘿才繼續開口。

吃飯的時候，許幸還有點沒緩過來，面色不是很好看。

得知方蘿自殺的那種心情，許幸不知道要如何形容。

許幸愣了愣。

她有點懵，「可以的…可以的。」

說完這些，方蘿沉默下來。細長的一根煙，她沒有再抽，只是靜靜看著它燃到最後。

傍晚的天色變化很明顯, 剛出門時, 天邊還有一抹金色夕陽的殘影, 可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整點時間，路燈也倏然變亮，

「你好，許小姐。」

晚上躺在床上，許幸一直在和康沉逼逼叨叨幻想自己掙了一百五十萬應該怎麼花，康沉耐心甚好，可也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只好使用「武力鎮壓了她一會兒。

李緣君一臉問號。

她緊張兮兮地，以為是鍾磊那邊又出了什麼變故，拿起來一看，卻是等了好幾天的許悅然終於按捺不住，發來簡訊詢問。

康沉煮好一杯咖啡都沒見許幸進來，拉開門，就見許幸轉身，失魂落魄地對著自家大門。

她的人生好像總是在目睹一些人的離開。

「那時候你在醫院，我不知道許悅然是不是會對你做什麼，因為她和她媽媽第一時間以你親人的名義趕到了現場，我想……她應該還是會想要你的命吧，我當時就…很想直接去找老鄭……或者是學校里什麼領導。

許幸沒接話，只緊抿著唇。

李緣君還沉浸在「這家酒店外ｈttｐs://ｍ.ｈｅｔｕｂooｋ•com•cｏm賣菜色可真好」的感嘆之中，忽地被cue到，她一臉茫然，「啊？」

黃老師什麼時候住在她媽家樓上了，這不是她爸媽沒離婚的時候樓上才住了一個黃老師嗎？而且那個黃老師的兒子，難道不是比她小很多？

康沉：「……」

數據來源於某外網，統計全世界聯網地區生死的實時數據，每一秒都在跳動。

康沉沉默著上前，將她攬入懷中。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自顧自碎碎念，「竟然就這麼自殺了，不至於吧……他們絲想的老闆又不是黑社會，又不會殺了她，跳樓欸，多可怕。」

「當初我讓你幫忙去給程宇剛遞本子，是許悅然的主意。她知道我討厭你, 而我也確實……被她說動了。

「你說很快就回來，可我再聽到你的消息……就是你車禍，進了醫院。我覺得很不對勁，打電話質問許悅然，問車禍是不是她安排的，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明擺著是心急沒有撞死你。

白澤和李緣君上午到綠島，一直到晚上才雙雙離開。

許幸&李緣君：「……」

「許幸……」

有些話到現在，其實也根本沒有必要。

她將手機隨意地扔在茶几上，起身離開，關上那張門之前，她在心底默念了一聲：

李緣君：「……」

一百五十萬嗎？雖然和康沉的天價版權相比，還抵不過他的一個尾數，但兩人那級別差多遠哪！不可思議，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如果你想對付許悅然，其實可以從當年肇事逃逸撞傷你的那輛車入手，那件事最後是以套牌車沒有找到匹配車輛不了了之的。」

來電顯示是鍾磊，有備註。

她沒有刻意調外放, 但康沉也能依稀聽到電話那頭方蘿的聲音。

沉吟片刻，康沉開口道：「他說的是真的。」

終於耐不住了。

有時候感覺一覺醒來，好像https://m.hetubook.com.com她就會變成那個一無所有仍然在啃紫菜飯糰的大齡貧窮少女，可身邊的人體溫這麼真實，也這麼讓她留戀。

方蘿抬頭，看向窗外帝都華燈初上的夜色，還想最後再說點什麼，就發現手機電量已經耗盡。

「她還說這件事牽扯不到我身上，讓我放心。我想…你應該是知道她的什麼秘密, 她想用這件事和你作交換, 讓你閉嘴。

好像就是……生命中曾經存在過的一個人，一個鮮活的人，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

「不過大家都沒想到你竟然失憶了，得到一手消息，許悅然就改了計劃，讓程宇剛控告你故意傷人。她媽媽那時候，好像就跟了一個很有勢力的男人，反正你的案子走得特別快。

白澤：「？？？」

許幸簡短地回了一個「好」字。

鍾磊也不廢話，打過招呼后便直接道明來意，「是這樣的許小姐，你那一篇《小鹿銜枝》已經做過評估了，我和方圓影視那邊都覺得還ok，如果你有編劇功底，我們想在購買原版權的同時聘請原作者，也就是你擔任編劇。」

「但是我怕，我沒有辦法。

方蘿自殺的消息是在兩天後才傳到許幸耳朵里。

鍾磊：「OK，那合同相關我們會再跟你版權代理的網站交接，合作愉快。」

「鍾製片？你好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許幸：「你都多久沒開文了，成天買這買那，去這去那，再多錢也得讓你給敗光。對了，阿姨前幾天還給我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回雍城，你都二十六七的人了，男朋友也吹了，天天不務正業，我看不如就聽阿姨的，回雍城相相親好了。」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我沒時間陪你耗。」

入睡之前，手機又響了一聲，有簡訊進來。

「你到賓館的時候，我給你打了電話, 讓你快點回來，還隨口編了個理由，說有老師告訴我程宇剛不ｈｔtps://ｗww•ｈｅtubooｋ•ｃｏm.ｃoｍ是什麼好人，但……你當時已經進房間了。

康沉去拿酒的間歇，他也跟著去，然後附在康沉耳邊說：「你女人現在可真是深得你真傳啊，之前不是挺活潑正常的一姑娘么，現在那小眼神飛過來，嚇死個人。」

對不起。

心裏還在琢磨，哪個黃老師……？

兩人現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一說男女朋友，李緣君就連連否認。

運動結束過後洗完澡，許幸還是睡不著，只覺得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做夢一樣奇幻。

聽許幸一本正經逼逼叨叨，白澤忍不住開口道：「我和康總一個學校畢業的，在帝都也有房，三套，我在美國和東京都還有房，我媽媽也是老師，教授，T大的教授，還是盛城作協的副主席呢。」

許幸的身材一向都是偏瘦削的，抱在懷裡，康沉才感受到她身體的顫動到底有多麼明顯。

算了。

許幸：「……」

「許幸，我說這些不是要讓你原諒我，你不會原諒，我也不用你原諒。只是我想起在雍大的時候，你幫我做過的那些……甚至因為我媽媽生病，你還很傻的願意給許悅然代筆幫我籌錢，現在想起來，可能真的是我錯了。」

帶來這個消息的李緣君自己也很震驚。

康沉沒說話，推了推眼鏡，也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一片死寂之中，李緣君平日里雷打不動的一張臉也漸漸攀上粉色，她用三寸小高跟踩了白澤一腳，垂著頭小聲警告，「閉嘴吧你！」

她依稀記得，康沉說過，在盛城自然博物館里有一個人口表，電子顯示屏會顯示世界上的總人口數量，出生人口數量以及死亡人口數量。

他下意識以為許幸是因為聽到方蘿自殺的消息，心裏不舒服，又開始絞盡腦汁地想到底要怎麼安慰。

許幸始終沒有說話，只是燈光映照下的唇色愈來愈淡，眼睫垂著，眼裡水光幾不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