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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牙齒

作者:不止是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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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離開

第51章 離開

林湛又搖頭,聲音聽上去還算正常:「沒事,就是有點曬。」
支教兩個月,阮喬的手帳本每天都寫得很滿,因為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可是結束支教的那一天,她只在本子上寫了一句話。
嗯……還真沒有。
從他們到甘沛沖支教開始,這兒就只下過一場小雨, 而且和洒水車似的, 過個場就停。
記得他第一次掃完學校前坪時直喊道,這是他第一次掃地。
兩人站在屋檐下眯著眼望天的時候,林湛問:「我怎麼覺得天上要有九個太陽了啊,真是快熱死了,這兒離南城也沒多遠吧,怎麼這麼熱。」
這地方夏天晒成這樣,怎麼好意思叫甘沛沖啊……
阮喬瞪眼,「你不要亂講話!」
兩人打打鬧鬧,在集市裡穿行,林湛停在一個攤位前,隨手拎起條藍花褲子,「柿子妹妹,看這個,這個適不適合你?」
這意外來得猝不及防,阮喬嚇傻了,手上的東西滑落在地她也顧不上,只往前蹲下身子去看林湛,拍了拍他的臉,「林湛!林湛你怎麼了!」
應和著附近的鳥鳴犬吠。
甘沛沖新的一天即將開始,可是他們今天就要走了。
一大早阮喬臉都氣紅了,不過人倒是徹底清醒。
領隊老師處理及時,叫上幾個支教的男生推著牛車下山,把林湛送到了鎮上的衛生所。
阮喬守了好一會兒,一見他指尖動,立馬反應過來,抬頭就看到林湛睜著眼,還有點迷茫的樣子。
阮喬刷牙的手一頓。
大家在這裏一起呆了一個多月,彼此都已經熟悉,進來就熱絡的聊天。
兩人在集市上買燒餅當午飯,左手右手都拎了不少東西,黑皮媽媽今天生意不錯,東西比平時賣得快很多。
林湛搖頭,沒講話。
見林湛那一臉嘚瑟的樣子,阮喬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阮喬上前,把林湛提著的東西都拿到自己手上,還輕輕推了林湛一把,「快點走,撐著點,到書記家蹭空調去。」
林湛不講話,只看著她,眼神直接,還帶著笑意。
兩人看著天邊的太陽漸漸的有了溫度,地面上開始出現https://m.hetubook.com.com斑駁樹影。
可林湛說,他是真沒掃過地,以前學校也會安排放學后做衛生,但他從來沒做過,家裡更不需要他做什麼了,見到掃地機器人的次數比見到掃把的次數還要多。
昨晚他幫村裡人去挑水了,回到小房間直嚷著腰酸背痛,阮喬還幫他按了按,只不過夜裡好像也沒怎麼睡好。
又是一個趕集日。
身體再好到底還是城裡來的公子哥兒,沒吃過苦,又死要面子,曬了這麼多天,到今天才中暑,他也算是厲害了。
他略微偏頭,不正經的問道,「是不是看我掃地太帥看呆了啊。」
他確實沒什麼大事,就是被曬得中暑了。
牛不理他,林湛也覺得沒趣, 只拿出手機,又將阮喬拉到身邊,拍了張合照。
「我怎麼了?」
見他還真買了兩條褲子,阮喬一臉嫌棄。
可饒是這樣, 村裡人該做的活還是一點都不能少。
阮喬看著窗外熱鬧的縣城,再看向遠處有些朦朧的山,她輕聲問:「你還會回來嗎?」
小黑皮知道他們要走,倒是沒怎麼傷春悲秋,只是聲音好像有點落寞,他說,「這是第三年有老師來教書了,每年的老師都說會回來看我們,但是他們再也沒有來過了。」
林湛也覺得稀奇, 兩人湊到牛跟前,林湛還煞有其事的跟牛說話。
林湛搖了搖頭,「老實說,我不知道。」
直敞敞的陽光曬得人頭暈目眩,阮喬喝完水,又遞給林湛,邊擦汗邊說,「喝點水吧。」
見阮喬真往外走,林湛連忙喊住她,「欸,你害羞什麼,別走啊……」
「其實南城也很熱啊,只是你平時沒出去曬過罷了。」
那些小孩會慢慢成長,他們可能走出山村,走向城市,也有可能永遠留在那裡,見到的是一批又一批的支教老師,而他們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也要有自己全新的旅程。
另一個男生邊笑邊打他:「會不會說話啊你,剛醒就咒人死,林湛你要不要我幫你揍他。」
林湛輕皺鼻尖,閉著眼,卻感覺到強光穿透眼皮,很是和圖書刺眼。
趕集這個詞,阮喬在書里見過, 林湛確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回去的時候正是晌午,太陽很是毒辣。
誰也不能保證,這一生,還會抽出那麼一小段時間,回到這個貧瘠的地方再看一看。
「你瞎說什麼啊,我是被嚇的,你知不知道你剛剛……一米八幾的人突然倒下去,撲通一下,我是被嚇壞了好嗎!你說說你自己,不是感冒就是中暑,改名叫林黛玉算了!」
林湛半歇在床頭,聲音裡帶著濃濃的調侃意味。
等阮喬停下喝水,他才悠悠問了句:「你是不是哭了?」
從大太陽底下來,又從大太陽底下離開。
阮喬跑得比兔子還快,林湛看著她很快消失在門口,笑了聲,又啃一口蘋果,無奈搖頭。
——知識或許不能改變命運,但眼界可以改變人生。
不過與其說他有很大改變,倒不如說是給了她一個更全面了解林湛的機會。
阮喬唇膏都用完一支了, 嘴上仍是有些開裂。
「我希望有那麼一天,和你一起回來看看。」
林湛順著話音去看她,她的眼睛通紅,一看就是哭過不久,身上穿的還是一起去集市時的那套衣服。
這一點以前阮喬就有所了解,他在學校的時候,也大多在吃食堂,不挑什麼。
偏生林湛還把用紅塑料袋裝著的兩條褲子往她懷裡塞,挑眉道:「情侶褲,是不是很fashion?」
阮喬騰地一下就坐起來了,她白林湛一眼,「耍流氓啊你!」
東西賣完了,自然是要往回走。
林湛笑得不行,邊躲打邊說:「行行行,你有文化,知青知青,惹不起。」
這裏到底是鎮上,東西還是多些,阮喬找到一家店賣粥,打包了粥往衛生所走,一進房間就聽男生在起鬨。
林湛坐在床邊上,用小電風扇「嗞」她,「起來起來,再不起來,我抱你了啊。」
這是鎮上的衛生所,條件比較簡陋,但看上去還算乾淨。
阮喬被看得臉皮越來越燙,只好起身,「我不跟你講了,你一個人在這裏躺著吧,我去吃飯!」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阮喬能感受到,他其m.hetubook.com.com實特別的……善良。

林湛目光含著漫不經心的笑,直直穿過病床前的幾人,定格在門口,阮喬的身上。
倒是林湛覺得難喝,自己也用不上,一次都沒喝過。
說著,他就要放下電風扇,彎腰去公主抱。
剛剛林湛暈在半路上,可以說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好在還有一點信號,阮喬慌亂之下還記得打電話給領隊老師。
阮喬出去沒一會兒,剛剛送林湛過來的幾個男生就進來了。
他沒動扎著針的手,另一手撐著床板,慢慢坐起。
太陽又從東邊緩緩升起。
阮喬見狀,要去扶他,他搖頭,「我沒事。」
阮喬見他醒了還有力氣吃蘋果,知道他是沒什麼大事了,就在一旁輕聲數落他。
阮喬臉紅,連忙轉身掏出手機看眼睛,是有點紅。
照片里兩人都比來之前黑了不少,但比起集市上其他人來說, 他們也算得上是白得發光了,畢竟阮喬的防晒霜不是白帶的。
一句「只要二十啊」卡在喉嚨,林湛仍是一臉懵逼,別說,手感真的還可以,涼涼的,他和怕撿不著便宜似的又拎起條老爺爺式樣的褲子,一起結賬。
阮喬拍開他手,輕哂了聲,沒講話。
見林湛有意購買,正往腰包塞錢的老闆娘忙抬頭說:「好舒服的嘞,棉綢的,算你便宜,二十一條。」
她起身,聲音很輕,仔細聽還有點啞,「喂,你終於醒了。」
「該不會以為我要死了吧,是不是怕自己做寡婦啊。」
他搖了搖頭,「我想去打掃一下衛生。」
到了集市,兩人都覺得挺好玩。畢竟一個多月都沒見到過這麼熱鬧的場面了。
林湛驚訝:「二十?」
林湛輕哂,「說得好像你出去曬過似的。」
林湛沒臉沒皮,「狗嘴裡本來就吐不出象牙啊。」
他和從前見到敢於出手打教官的那個少年好像沒什麼不一樣,卻又好像很不一樣。
學校很安靜,掃帚在地面掃過,發出唰唰的摩擦聲。
好在沒熱多久,他們就要啟程返校了。
他慢慢轉醒,目光所及之處,是透明吊瓶,輸液線垂著往下,接到他和_圖_書的手上,他指尖微動。
阮喬去踹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林湛看著照片,邊笑邊遞給阮喬:「看看,看看,像不像鄉村愛情故事?」
這兩個月在小鄉村裡,阮喬覺得,林湛還是有很大改變的。
阮喬注意到他唇色有些偏白,豆大的汗珠從額角順著輪廓線條往下直滴,T恤後背也被汗水浸深了一個色調。
見林湛清醒過來,阮喬提著的心放下大半,說話時也明顯鬆了口氣,「你中暑了,讓你喝藿香正氣水不喝,突然暈倒很好玩嗎?」
林湛眯起眼聽她數落,完全不當一回事,蘋果咬得清脆。
fashion個毛啊,還拽上英文了。
林湛玉米吃完,順手把玉米棒子扔在撮箕里。
小孩子們也都很喜歡他,喜歡纏著他讓他教畫畫,小黑皮還很喜歡讓他背著跑下坡路。
七月邁入八月, 太陽愈發毒辣。
阮喬指著牛看向林湛,面上流露出些許訝意,「還有牛欸。」
林湛又彎下腰嬉皮笑臉的,「難不成你還想告我誹謗,說我沒對你耍流氓?」
阮喬屈起膝蓋去頂他,「你才鄉村愛情,我是下鄉知青!」
這邊天氣熱,學校給他們這些支教的學生買了很多藿香正氣水。
他好一會兒沒開口講話,聲音有點虛。
太曬了。
阮喬含著泡沫,含糊不清問:「你還有東西落在學校了嗎?」

他會畫鄉間阡陌的小花,也會畫城市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
林湛其實從來沒有發過什麼少爺脾氣,也不是很驕矜的人,山珍海味吃得慣,粗茶淡飯也從不嫌棄。
他和小孩子們也相處得很好,雖然自己不怎麼念書,但會告訴他們,要多念書,去鎮上,去縣城,去大城市,甚至還把自己曾經跟他講過的話告訴小孩兒們。
阮喬知道自己身體一般,所以藿香正氣水都乖乖喝了,生怕中暑了麻煩別人。
來了一個多月,衣服就那麼幾套換來換去,都穿舊了。
「喂,想什麼呢。」
阮喬默默退了兩步,這人莫不是個傻子吧……
空氣中有消毒/藥水的味道。
林湛轉頭看向牆壁上的掛鐘,還是下午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來從集市路上到這裏,還沒過多久。
坐在回程的大巴上,頭頂空調孔里吹出絲絲涼意。
今天不上課, 阮喬和林湛都戴著斗笠草帽幫黑皮媽媽運貨去集市,順便想買點村裡小賣部買不到的東西。
林湛不以為然,「我們可是睡一間屋子睡了兩個月啊,什麼流氓沒耍過,有孩子了別人都會覺得很正常好吧。」
阮喬出神的時候,林湛已經掃完地,坐到了她的旁邊。
「哪么滴?」老闆娘皺著眉,猶豫片刻,「再少兩塊錢,不能更少咯。」
一段時間的艱苦體驗也許很快會被城市的紙醉金迷所沖淡。
只是到了這裏,她發現林湛可接受的範圍又拉開了很大一圈。
集市上賣什麼的都有, 大到牲畜, 小到繡花針。
她轉回身抄起床腳擱置的枕頭打了林湛一下。
要走的那天,林湛起得很早,還順便把阮喬給弄醒了,阮喬以為他是因為要回去,興奮得睡不著,迷迷糊糊問道:「幹什麼你,行李不是昨天收拾好了嗎?」
「林湛,你沒事吧?」
沒做過的事,第一次會學得很認真,做衛生,做飯,教小孩子,挑水,他甚至還迷上了修椅子,把整個學校壞掉的椅子全部包攬下來修了一遍。
山區支教,本是來來走走,一場又一場的別離。
當時阮喬覺得誇張,家裡再有錢也不至於連地都沒掃過吧。
「你跟阮喬感情也太好了吧,天哪,剛剛我們下來那會兒,阮喬抱著你哭得不撒手,我還以為你意外猝死了呢。」
阮喬一頓。
那花色,看上去像奶奶輩的人才穿的。
林湛中暑過後的一段日子,天氣越來越熱,在阮喬的監督下,林湛只能捏著鼻子喝難喝到吐的藿香正氣水。
阮喬去刷牙的時候,林湛在一旁吃煮玉米,倚在小破門前說話:「說正經的,我叫你起來,是想去趟學校。」
再不捨得,也是要走的。
阮喬坐在坪前,看林湛專心掃地,認真又帥氣。
林湛沒講話,只是還沒走幾步,林湛只覺腿軟,眼前又是一片白光,看東西開始模糊不清,然後一陣天旋地轉,他還沒回過味來,就什麼意識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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