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元寶被她說得紅了臉，也不知該如何爭辯。
「不買就不買，大郎好大的火氣。」漢子有點委屈。
小元寶連忙說，「我不嫌你打呼嚕和說夢話。」
「他看起來比我還小吶！」
她又吭哧吭哧地去井邊打水，打完水回來燒水，倆人先後洗了個熱水澡，面對面坐在一處擦頭髮。小元寶笨手笨腳的，林芳洲擦完自己的，還要給他擦。
林芳洲劈了幾塊柴火，在外面給小元寶煎藥。好久不燒火了，她有點手生，弄得濃煙滾滾，彷彿妖怪渡劫一般。
小元寶又問：「一兩銀子，等於多少文錢？」
「嫂子真是有心了，」林芳洲有點感動，「你娘身體可好些了？」
月光有些微弱，那面目模模糊糊的，靜夜裡，他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
「你不想我上學，我便不上學。」
陳小三隻好叫了她一聲「林叔叔」。
他的樣子很像書院里的酸腐先生，看得林芳洲連連搖頭。
林芳洲深深地懷疑，這臭小子是因為小美女好看，才吃得那麼香。
「不是說這個。我是指，我現在的身體比曾經在家的時候好了。我以前生病，從來一口東西都吃不下。」
「未必。可以用冰鎮著，快馬加急。我記得，西和_圖_書域的葡萄都是這麼運過來的。」
小元寶在屋裡躺不住，跑出來坐在林芳洲身邊，眼看著那可怕的煎藥場面，他有些猶豫，說道：「我感覺，我已經好了，不用吃藥。」
「嗯，明天我去看看你爹和你娘。」
一邊擦頭髮，林芳洲一邊說道，「往後讓你做點什麼呢？你這樣的年紀，不能做活，只能去上學。老子不僅要養你，還要供你上學？虧大發了！」
林芳洲從屋子裡把昨日帶回來的點心拿出來，她捧在手裡，遞給小元寶，說道：「這點心都是甜的，可以刷一刷藥味兒。」
林芳洲點點頭，「嗯，以後也不要和人說你曾經見過他。我不是危言聳聽，此事若走漏半分，莫說你了，便是你妻兒的性命，也都要搭進去，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小元寶於是選了小美女來吃。
「哦。」
黃大夫白了她一眼，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我一個啞巴，我能和誰說？
葯煎好了，黑乎乎一碗，看起來令人作嘔，林芳洲逼著小元寶喝下去。
林芳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嫌、你。」
可能是洗過澡的原因，空氣清新而濕潤。
坐在外面，林芳洲看著自家房子，頹m.hetubook.com.com敗的牆，漏雨的屋頂，掛著蛛網是窗楞，破爛的窗紗……她對小元寶說，「等明日，我先找人把這房子翻修一下，然後再擴建一間，那樣就不用兩人擠一張床了。」
「原來如此，」小元寶被她說了，也不惱，他點頭贊道，「世事皆學問。」
黃大夫嚇得臉色大變，給林芳洲抓好葯之後，說什麼也不肯收她的錢。
白面的皮兒，裏面是各種餡料，用模子做出來，染上顏色。那形狀有老虎，有小兔，還有小美女。老虎沒了尾巴，小兔沒了耳朵，只有小美女是完整的。
回到家時已經累得快吐血了，林芳洲對小元寶說，「我他娘的，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你的，這輩子你來討債。」
「輩分比你大就行。」
最後她無奈，只好去鐵匠家裡又買了一口鍋，吭哧吭哧地扛回家。
林芳洲有點奇怪。
「不上學你能做什麼呢，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抬。」
林芳洲：「黃大夫，拿副葯吃吃。」
待他喝完了，她問道：「喝葯難受不難受？」
陳小三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小元寶老氣橫秋地端坐，矜持地點了一下頭。然後他把林芳洲手裡的點心拿了幾塊給陳小三。
林芳洲很不和-圖-書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發個燒把腦子燒壞了吧？冰塊、快馬，這要花多少錢？等那瓜運到這裏，還要挑著擔子一文錢一斤地賣？一兩銀子一斤都不夠！天王老子才吃得起那樣的瓜，普通人家吃一口，嘴上都要長泡！」
下午時候，林芳洲想燒點熱水洗澡。鍋里猶沾著血跡，還有一條老鼠尾巴，她把鍋刷了三遍，還是聞著有一股子貓頭鷹和老鼠味兒，這種鍋燒出來的水洗澡，她真怕會長出老鼠毛。
……
林芳洲嗤道：「小小年紀專挑美女，長大后定是個色胚。」
黃大夫問她怎麼了。
這時，陳小三抱著一個包袱走過來，邊走邊叫林芳洲：「林大哥！」
他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道，「這輩子，是我欠你的。」
林芳洲四顧無人，悄悄問黃大夫：「我家有個小孩……這事兒你沒跟旁人提過吧？」
「娘的，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明日我去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先給你入個戶籍。」
「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不買！！！」
「我從未喝過如此難喝的葯。」
黃大夫瞭然，洗了手，去給林芳洲寫藥方。
林芳洲來時，看到他正把洗乾淨的虎胃剪成一塊一塊，放在太陽底下晾曬ｈtｔps://ｗｗw•ｈetｕbｏｏｋ•cｏm•ｃｏm。
林芳洲讓小元寶先滾去床上休息，她出門去找黃大夫抓藥。
小元寶解釋道：「初次見面，長輩要給晚輩見面禮。」
「嗯。」
正憂愁著，一個漢子戴著草帽，挑著擔子路過，邊走邊喊：「西瓜，西瓜……沙如雪，甜如蜜，正宗的西域頭茬大西瓜……大郎！你買個西瓜解解渴？」
「我沒事，我家有個小孩子，洗冷水澡傷風了。」
「你不要叫我林大哥了，再叫，你爹該抄著屠刀來打我。」
過了一會兒，小元寶突然問道：「我沒有戶籍也能上學嗎？」
林芳洲一手扇著破蒲扇，一手伸過來摸他的額頭，摸到他的額頭還有些燙，她說道，「老子花了錢的，便是毒藥，你也得給我咽下去。」
現在呢？現在正在吃小美女點心，吃得特別香甜。
「那以後就不要生病了。」
林芳洲覺得，說小元寶酸腐真是太抬舉他了，他簡直就是個白痴。
夜裡，小元寶的燒退下了些，林芳洲累了一天，睡得比他早比他沉。他躺在她身邊，藉著月光看她的睡顏。
林芳洲點點頭，指指身邊的小元寶，說道，「我是你林叔叔，往後他就是你林小叔叔。」
他坐在床上，溫順地任她擺弄。
林芳洲有點不和圖書屑，「要是西域的西瓜運到這裏還沒爛掉，那瓜早該成精了。」
黃大夫心情不錯。縣太爺把那老虎的各個部分拿出來售賣，說是賣的錢用來修葺城牆。黃大夫買不起虎骨，想買虎胃，另一個也想買虎胃的大夫，與他出的價格差不多，但是太爺憐惜他是個啞巴，所以做主把虎胃賣給他了。
小元寶不打呼嚕也不說夢話，但他畢竟是個小子。林芳洲身為「女流之輩」，成天睡在他身邊，會被發現的。她總擔心她的秘密敗露，然後被趕去西域種西瓜。
陳小三得了點心很高興，把那包袱塞到林芳洲懷裡，說道：「我娘聽說你領了個小孩回來，和我一般年紀，就挑了幾件我的衣服讓我送過來。她讓我跟你說，不要嫌棄。」
陳小三離開后，小元寶對林芳洲說，「我感覺，我的身體變好了。」
小元寶悄悄地問林芳洲：「那真的是西域的西瓜嗎？」
林芳洲怒道：「我說那些話，不是來敲詐你的。」然後不由分說，扔下錢便走了。
「算了算了，咱現在有錢，還是上學吧。等錢花光了你就退學。」
「嗯。」
「莫急莫急，還有葯沒吃完呢，老子花錢買來的。」
「好多了。」
呵呵，她是厚道人，就不拆穿他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