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曉得了曉得了，多謝王捕頭提點。」
「小兔崽子，還知道疼人了，老子沒白救你一命。」
「錢啊！你收錢，明碼標價！」
「我幫他做功課，他給我買東西，這是交易。」
「哦。」小元寶若有所思。
「他錢袋裡只有金子。」
丫鬟：「誰是你姐姐。」說著，端著茶盤轉身走了。
「太爺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不要出錯……也不要再賭錢了。」
林芳洲摸了摸鼻子，有點莫名其妙。
「他為什麼要給你金子？」
「放心，太爺不是要罵你。你明天見到太爺便知分曉，我現在不方便告訴你。」
胡家是大戶人家，那四郎在家時，家裡給請過幾個西席，都被他氣走了，他爹不得已，才將他送去書院。
他背著手，那樣子老氣橫秋的，看得林芳洲想揍他。於是她往他頭上捂了一巴掌，道，「裝什麼大人，你還把自己當皇帝了？」
「少廢話。」她說著，直接把那金黃的網油卷塞進他的嘴裏。
胡四郎淘氣是出了名，這些事情，林芳洲也有過耳聞。她問小元寶，「胡四郎為什麼要給你買網油卷？那小子很淘氣，你不要和他走太近。」
她把玩著小金錁子，說道，「我先收著，如果他轉過頭跟你要，你再還給他罷！」
林芳洲摸了一把他的小腦袋，「現在hｅtｕbｏｏk•ｃｏｍ•coｍ不用想了，下次再說。乖孩子，我就知道你這學不白上，來，嘗嘗。」說著，遞給他一個網油卷。
小元寶倒也不惱，他從文具包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放到林芳洲手裡，「給你的，趁熱吃。」
縣令繼續說道：「本官看你這體格，就算一刻不停地幹活，也幫不上什麼忙，白白浪費糧食。今日就不要去添亂了。」
「胡四郎給的。」
王大刀笑道：「太爺讓我來告訴你，明早去見他。」
「那隻能說明你笨。」
「大郎，你好好做事。這個活計是太爺格外的恩典，工錢夠養活你和你兄弟了，做著也不累。等你在這衙門裡干幾年，縫上有缺位，你還可補進去，便有了正式的編製，以後這營生可以傳給兒子。」
林芳洲被逗笑了，「你鬼點子還挺多。」想了一下，她覺得不妥，「你給他做功課，他就給你買口吃的？」
林芳洲捏一個網油卷扔進嘴裏，緩慢地咀嚼，仔細體會味蕾上那貴族般的享受。她閉著眼睛，吃得很是陶醉，小元寶看著她的表情，感覺有些滑稽，他忍不住噗嗤一笑。
「太爺為何找我？還是因為今日白天的事嗎？這算什麼喜事？」
林芳洲這晚因惦記著明日見太爺的事情，覺都沒睡好。次日早上，小和*圖*書元寶上學前，輕輕敲她的房門，把她吵醒了。
「沒有。我跑回來的。」
網油卷做起來並不太麻煩，難得的是材料嬌貴。把豬腸上那一層油網撕下來，裡頭裹上用香料拌好的熟羊臉肉，外面滾上雞蛋糊糊，下油鍋炸，炸得金黃酥脆，外焦里嫩，又香又鮮，那口感，嘖嘖嘖，吃一口賽神仙……
林芳洲在心內悄悄翻了個白眼。
林芳洲自言自語道，「原來不止我家孩子是傻的……」莫名竟然有點欣慰。
林芳洲的笑容有些猥瑣，縣令特別看不上眼，冷冷一哼說道，「你還想要什麼？」
「嗯。」
「太爺，我家裡已經斷炊了，孩子上學不能沒飯吃，你看，能不能，我先預支點工錢花花？」
小元寶不以為然，「功課已經做了，錢貨兩訖，概不退還。」
「著急什麼，你怎麼知道今晚有肉吃。」林芳洲把蓋碗一揭，將那香噴噴的醬牛肉展示給他。
林芳洲起床之後直奔縣衙。她在太爺的會客廳里一邊喝茶一邊等太爺，那奉茶的丫鬟只當她是太爺的客人，還給擺了點心瓜果之類，林芳洲也不客氣，吃了個溜飽，把丫鬟逗得掩唇偷笑。
縣令輕輕一抬手，打住她的話頭，道：「本官已經了解清楚了。你收留未曾謀面的同族子弟，又願意送他去上學，以此可見，和圖書你這人倒不算全然無可救藥。你有向善之心，我便給你留一條出路。我這二門上還少一個雜役，無非就是傳信跑腿，聽從裡外吩咐調遣之事，正適合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瘦猴。你可願意——」
王大刀高興地拍她的肩膀，他那鐵鏟一樣的手掌，力道有些大，拍得她肩膀沉了三沉。
林芳洲突然很後悔當年沒有好好讀書。如果她好好讀書了，她一定能認識很多傻子。
林芳洲好奇地打開那油紙包，驚喜道，「誒，網油卷？！」
縣令嗤笑：「我若有你這樣兒子，早就氣進棺材里了。」
縣令走進來，林芳洲慌忙起身拜見太爺。
「……」林芳洲久久不能言語，過了好一會兒，她還是覺得很難理解，「你幫他寫幾個字，他就給你金子？」
「是好事。」
小元寶：「你今日不要去工地了。」
林芳洲睜開眼睛，問道，「這東西貴得要死，你哪來的錢買？」
小元寶回家時臉紅撲撲的，還出汗了，林芳洲問道：「你打架了？」
「那要什麼？」
「誰買的？」
「太爺說笑了。太爺修城牆是大功德，小人再不識好歹，也分得清輕重，不敢騙吃騙喝。我昨日做了一天活，可從未偷懶，不信太爺請看，」林芳洲擼起袖子，「你看，我胳膊都磕腫了，膝蓋也是。」
林芳和圖書洲路上遇到王大刀，王大刀朝她拱了拱手，「大郎，恭喜！」
「林芳洲，你今天還打算去工地騙吃騙喝？」
小元寶看看桌上飯菜，抬頭問林芳洲：「你今日沒去工地吧？」
林芳洲一頭霧水，「你又不告訴我是什麼事，還要給我道喜？」
「嘿嘿嘿嘿太爺……」
「所以就給你金子？」
林芳洲問道：「太爺，今日召小人前來，所謂何事？」
小元寶似乎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背著文具包走了。
林芳洲賠笑道：「太爺傳喚，小人不敢怠慢。」
太爺不耐煩了，林芳洲很有眼色，趕緊告退跑去找主簿。
「不去工地吃西北風么？」
林芳洲嚇了一跳，連忙去開門，見外面站的是王大刀。
「太爺……」林芳洲快哭了，「我真的要養家糊口啊太爺……」
「願意願意我願意！」林芳洲早已喜笑顏開，「多謝太爺恩典！太爺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哦？這是太爺說的？」
小元寶聽罷，肅容點頭，贊道，「這縣令還算一個好官。」
林芳洲說道，「你還去胖大娘那裡吃早飯吧，告訴她，我有空就去還賬。」
「傻孩子，」林芳洲拍了拍桌子，「不能要吃的！」
「林芳洲，你來得倒早。」
「不是我買的。」
「嗯。」
第二天，小元寶帶回來一個金錁子。那金錁
和圖書子做成梅花形狀，古樸可愛，小小的一枚，怕有半兩重呢，林芳洲看得眼睛都直了，低聲問小元寶，「這是你撿的？還是偷的？」
林芳洲：「這位姐姐，你笑什麼？」
「我幫他做功課。」
「我來想辦法，總之你不要去了。」
她今日被太爺罵了，現在看到衙門裡的人，便有些懼怕，問道，「王捕頭，喜從何來？你莫要戲耍我。」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芳洲又找到營生又支到工錢——她今日才發現原來有個固定的營生是如此可貴和必要，反正她再不用擔心自己餓肚子以及小元寶餓肚子，心情好得快要飛起來，比在賭場贏六十多兩銀子還要高興。
林芳洲笑嘻嘻道，「謝謝王捕頭，等支了工錢，請你喝酒。」
「這種事情滾去問主簿吧。真當我是你爹了？」
太爺坐在主位上，見林芳洲桌上果盤一片狼藉，他很是看不上眼。
她走在路上，見誰都是笑眯眯的，一不小心對不認識的大姑娘小媳婦送了「秋波」，把人家逗得臉紅疾走，她還無知無覺。
「沒有，我找到事情做了。」林芳洲將今日在縣衙發生的事情講給小元寶。
小元寶搖頭道，「我已經吃過了，這是給你的。」
晚飯，林芳洲買了薺菜饅頭和醬牛肉，還煮了一鍋小米粥，靜坐著等小元寶回來。
「胡家四郎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