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齊王現在行動不便，需要人攙扶才能站著，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但手腳發抖，面部僵硬，張嘴時口涎橫流。
官家被齊王氣得吐血之後，精神更加低迷，一直卧床不起，時昏時醒，朝政全由太子掌握。
東宮就在皇宮裡，所以雲微明倒不用像齊王他們一樣。他回到東宮時，與手下人簡單說了今日御前之事，以及魚或利最新的行蹤，潘人鳳他們聽了都悄悄鬆了口氣。
「嗯，」老御醫點點頭，問，「你有多大把握？」
「中的什麼毒？」
潘人鳳問道，「殿下既然已經知道背後主使是齊王，為何不告訴官家？齊王做下這等大禍，豈能輕饒？」
「我看齊王的樣子，像是中毒。」
「父皇，你剛醒來，先吃些東西吧。」
這一天官家咳了兩口血，暈過去一次，御醫開了葯，說他不能再受刺|激。官家暈了一天，到傍晚時悠悠醒轉，看到床前服侍的太子。
年輕御醫沉思一番，「五成該是有的。」
「兒臣不知。」
「我……」年輕御醫想了想，說道，「可總該讓他知道。」
「父皇，兒臣在。」
說是保護，其實還是看著他們。
「老三，算、算你狠……」他咬字不太清楚了，說話模糊。
「兒臣還是那句話，在座諸位都有泄露消息的條件，為國事著想，和*圖*書請諸位暫時住在宮裡吧。」
「只有一半的把握，這就是我不讓你說的原因。」
收到國書這一天，官家的精神很好，臉色竟有些紅潤，讓內侍攙扶著去花園裡走了走，走到湖邊，坐在亭子里看湖上的荷花，小宮女划著竹筏在荷花間採蓮，黃鶯般的笑聲，隱約可聞。
「官家！官家……賓天了！」
「官家？官家？」
這就是在求饒了。
官家在病床上讓丞相去擬詔書，要廢掉齊王。丞相心知其中緣由，齊王做下這樣的禍事，廢為庶民，留下一條性命，算他運氣好了。若是尋常百姓，早就千刀萬剮了。
「馬錢子毒性奇特，要解馬錢子之毒，也要吃馬錢子。」
「三郎，朕，對不起你。」
「真的不知？」
「二哥過獎。二哥為一己私利，負盡天下蒼生，我的狠，不及二哥的九牛一毛。」
……
外面傳完話的雲微明沒有回東宮，而是轉道去看了一眼齊王。
「哦？你想說什麼？」
官家心裏突然湧起千頭萬緒，不自覺悲從中來，他半闔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喚他，「三郎。」
當天夜裡，齊王突然驚厥，面容扭曲，倒在地上抽搐不已，內侍嚇得連忙請來御醫。兩個御醫對望一眼，都沉默不語。
……
雲微明聽他們討論了一https://m.hetubook.com.com番，一直沒插話，直到官家要解散眾人，他突然說道，「父皇，兒臣還有一言。」
一封軍情急奏使官家徹底沒了睡意，正要與重臣商議該如何應對，一瞥眼看到太子正悠閑地喝茶。官家於是問道，「三郎，看來那突厥騎兵果然是奔著雁門關去，你說，該怎麼辦？」
官家也沒打算真的追究他。
……
從六月初八開始，雁門關那邊戰報頻傳，絕大多數是好消息。這場仗一直打到七月十一，魚或利咬緊牙關撐著，實在撐不下去了，想跑，又被人斷了後路，打了個七零八落，許多騎兵被抓了俘虜……最後無奈，他只好遞交了請和的國書。
官家輕輕哼了一聲，道，「朕看你膽子很大，現在倒不說了。」
年輕御醫唯唯稱是。
過了兩日，十二有一次在宮裡行走，路過齊王的住處，看到初九時，初九朝他擠了擠眼睛。十二連忙回到東宮，密報太子：「殿下，成了。」
看守齊王的侍衛叫初九，長相在侍衛里算很隨和的，性格也溫和，齊王擔心有人給他下毒，希望把金質的餐具換成銀的，初九沒有猶豫就同意了。不過他也很謹慎，齊王讓家裡送來的生活用物他都要仔細檢查一番，內侍遞過來的三餐，他也要掀開看看。
官和圖書家始終不說話。內侍招呼人想要把官家抬回去，一摸官家的手，感覺涼得不像個活人。內侍心裏一沉，壯起膽子探了探官家的鼻息——哪裡還有什麼鼻息？
「你去把丞相召來。」
內侍和御醫們立時忙作一團。
「對，需要馬錢子和甘草同服，還要根據具體的中毒量來控制用量。」
「真的。」
等到眾人都散了，室內只有父子二人，官家問雲微明：「三郎，你是不是已經查到是誰陷害你了？說出來，朕給你做主。」
雲微明便不再多說，出門傳話去了。
太子見他睜眼，驚喜地跪在床下，「父皇，你終於醒了。」
第二天，齊王沒來請安。服侍齊王的內侍把齊王的病情上報給官家，官家召來昨夜值班的御醫詢問，御醫把齊王的癥狀和發病原因說了。
潘人鳳聽得冷汗連連，感覺皇室的爭鬥猜疑比官場上還要誇張一百倍……他搖了搖頭，又說，「難道就這樣放過齊王？」
幾位大臣見太子不止智謀無雙，更難得的是年紀輕輕進退有度，都忍不住暗暗稱讚，只因此事很明顯涉及到奪嫡以及皇家醜聞，此刻外臣們都不敢多說什麼。
「知不知道有什麼要緊？若是知道了，大家都麻煩。治死一個齊王，夠把你身家性命賠進去的！你記住了，齊王憂思驚懼才患上此病，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病還須心藥醫，我們束手無策。」
在座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臣，沒有一個吃乾飯的，既然已經知道了敵方的軍事動向，想要制定出合適的戰略，那是很簡單的，自然不需要一個年僅十八歲沒有任何作戰經驗的皇子指手畫腳。
其中一個年輕的御醫想要說話，另一個年紀大的御醫扯了一把他的袖子，道：「可能是驚思恐懼所致，我先給他開些安神的葯吃，且看看效果吧。」
官家一聽，怒道，「什麼驚思恐懼，我看就是心虛！」他越想越氣，「果然是他，果然是他！真是朕的好兒子啊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嗯？三郎你要說什麼？」
他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
「嗯，所以，如果你說了，那齊王也只是可能中了馬錢子之毒。那麼你現在到底讓不讓齊王吃馬錢子？吃多少？如果他沒有中毒，吃了反而病情加重怎麼辦？如果他果真中毒，你有什麼方法確保用量沒問題？」
兩人走出來，回到值班房，關好門，那年輕御醫問老御醫道：「師父，方才為何不許我說話？」
「去。」
官家看了一會兒，便閉目養神。
「我拿不出有說服力的證據，父皇未必肯信我。」
「馬錢子。馬錢子能使人抽搐僵硬直到死亡，不過齊王這用量較少，當不致死。」和圖書
官家不理他。
「兒臣一時衝動，以後再也不敢了……」
齊王他們在宮裡的食宿還不錯，只是行動不能自由，除了每日可以去給官家請安，其他地方都不能去。有幾個內侍看著他們，每人還分派了一個禁中侍衛保護。
雲微明愣了一下，答道，「打仗的事情，兒臣不懂，不敢亂說。」
內侍等了許久，不見官家睜眼，便說道，「官家，外面有風，請回房裡安歇。」
「為、為什麼？」
「成、成王敗寇，還有什麼好說的。」
官家點點頭，「那是自然。」說著讓人引著大臣們還有趙王齊王，去安排住處，卻獨留下雲微明。
「父皇這是哪裡話，兒臣擔不起！」
內侍點頭道，「只能先如此了，有勞兩位御醫。」
「都這個時候了，官家還會偏袒齊王不成？」
雲微明搖了下頭，「也並非偏袒。只是，帝王之心，生性多疑，不可能我說什麼他便聽什麼。我今日若說是齊王，明天齊王自我分辯時多半會倒打一耙，反說我為了誣陷他而不惜鋌而走險，招致兵禍。真到了那個地步，父皇會選擇信誰，我也沒把握。」
內侍問道，「御醫，齊王到底得了什麼病，該如何醫治？小人要問明白些，明日還要稟報官家。」
「放過他？」雲微明冷笑，「二哥既然跟我玩陰的，我讓他知道陰字兒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