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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會這麼衝動。

周正憲眉頭微微蹙起，他也想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林盡染微微一顫。

從08年汶川地震之後，林盡染就再也沒有回過四川。她不想回到這裏，也不敢回到這裏。她沒辦法忘記那一天的慘況，沒辦法忘記周芮死去的樣子，更沒有辦法忘記自己苦苦哀求父親救救妹妹，但最後卻只能在石縫中望著他的背影離開的模樣。

林盡染跟在周正憲後面走了進來，她目光涼涼的看著四周的環境……他這幾年就一直住在這個地方嗎？

周銘道，「老樣子，沒什麼不好的。」

為了心中敬仰的周家，你選擇放棄自己的孩子。現在你是愧疚了嗎，難過了嗎。

三人眼前是一幢三層的樓房，房前一個小院，院里花花草草，看上去房主沒少照顧。

「銘叔。」周正憲對他很尊敬，他對他微微點了點頭，問道，「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林盡染冷眼回視，「我不知道。」

「放開我。」周銘走後，林盡染用力的將周正憲的手甩開。然而周正憲下一秒又扣住了她的肩膀，他低眸看著她，沉聲道，「你知道你剛說的話是大不敬嗎。」

一文不值？她問的隨意，可他卻聽的驚心。

林盡染眸子微垂，「恩，我不想飯了，我想休息，可以嗎？」

房門關上。

周衍看著兩人上了樓梯，有些納悶的道，「她今天是怎麼了。」

另外一邊，周正憲猛的一怔，如墨般的眸子有微光一閃，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因為這m.hetubook.com.com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周衍，大少爺，你們過來了。」這時，門裡走出了一個五十歲出頭中年男人，他穿著簡單樸素的衣服，淡笑著朝他們迎了過來。

「您的女兒去世這麼久了，您還做著她們的飯，有意義么。」

「小叔。」周衍走在前面，先推門進去。

「小姑娘說的都沒錯，我現在所做的都是無用功。」就在這時，周銘蒼老的聲音響起，他看著林盡染，緩緩道，「但是我想說，我女兒在我心絕對不是一文不值，她們比我自己的命都要重要……但救大少爺是我的使命，我……不後悔。」

「你……」

那種無助、等待死亡的感覺，是人這輩子都會存在的陰影。

桌面上有一瞬間的寂靜，而林盡染的心也隨著這份靜謐扯的悶疼，她似乎是知道了什麼，可心裏又不敢肯定。

她慢慢把頭埋在膝蓋里……

周銘眼見著周正憲拉著林盡染的手往裡走去便看了周衍一眼，後者聳聳肩，一副不可多說的模樣。於是，周銘眸中也有了些明朗，想必……這小姑娘並不是什麼普通的醫生。

筷子掉落在桌上的聲音，林盡染怔愣過後很快拾了起來，「抱歉，沒拿穩。」

周銘也沒多說什麼，引著林盡染往樓上走去。

林盡染原本全身心集中在周銘身上，此時被周正憲這麼一打岔，她突然晃了晃神，「嗯？消化了。」

周正憲拉著她的手腕微微發緊，「這些事都是誰告訴你的。」

四人吃飯，ｈttps://ｍ.hｅtｕbook.ｃｏm.coｍ可飯桌上卻有6碗飯、6雙筷子。

周銘眸光微閃，他沉默了很久，「小姑娘，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樓房簡單但是很乾凈，林盡染走上樓梯，跟在周銘的後面走在走廊上。她就這麼默默的跟著他，看著他不再挺直的背，看著他黑白夾雜的頭髮。

該開心吧，看到他一直活在失去她們的痛苦中。可為什麼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林盡染苦澀一笑，微微顫著手想從口袋找出根煙，可是找了半天才發現，自從她跟在他身邊之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抽煙了。

飯菜都上了后，周銘也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他一把上前拽過她的手，「你在做什麼！」

周正憲，我該怎麼辦才好。

車子漸漸停下了，周正憲朝窗外的宅子看了眼，然後轉向林盡染，「到了，下車吧。」

「謝謝銘叔。」周正憲說罷回頭扣住了林盡染的手腕，「過來吃點飯，中午的那些日料消化了吧。」

林盡染抿了抿唇，任由周正憲把自己拉近屋子。她看著他的側臉，不知為何從進門起就冷冰冰的心突然回了一絲溫度，暖暖的，讓她似乎不再那麼難受。

原來……你也過的這麼不好嗎？

「那就好，以後少吃，省的你又說不舒服。」

「周正憲。」她按下門把的時候突然又停住了，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也許我剛才是有些不禮貌吧，因為我在想，如果那兩個女孩子還活著，她們會不會覺得應該原諒這個父親？」

林盡染看著他，和圖書面無表情，「您的事其實我都知道，周先生跟我提過。」

「林盡染！」周正憲不知什麼時候也上了樓，他原本只是想來看看她到底怎麼回事，但他沒想到會聽到她說這些話。

「哦，原來是這樣。」周銘笑了笑，「小姑娘快進來吧，你們應該都沒吃吧，我準備了晚飯。」

「是愧疚吧。」林盡染勾了勾唇，「不過人都死了，你這麼做除了彌補你心裏的愧疚，其他什麼事都彌補不了。」

林盡染極淡的一笑，「謝謝您了。」

四人進屋后便開始吃飯，周正憲和林盡染在餐桌前坐了下來，而周衍去給周銘幫忙端飯。

說著，她自己先推開了車門，周正憲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有了些疑惑。從登機開始，她就一直很不對勁。

周正憲每回來這裏都是只帶著周衍一人，而這次多了個女孩子自然是引起了周銘的注意。

「這輩子是我們欠了她們，也許……我也該死在那場災難中……」周銘說著慢慢的往前走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似乎也只是在喃喃自語。

林盡染靠著門慢慢的蹲了下去。

「銘叔的家，我們先在這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墓地。」

周銘猛的一顫。

周正憲看了她一眼，他想她是明白這話里的意義的，剛才在車上她也知道了他們這次來祭奠的是兩個女孩，看眼前的情形，她大概也能知道那是周銘的女兒。

林盡染猛地一愣，「啊？」

「有什麼問題嗎。」周正憲眉頭微蹙。

而從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起林盡染的目光就刷的凝到www.hetubook.com.com了他的身上。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威嚴肅穆，縱使早就離開周家，可那抹氣勢卻依然如舊。只是，他看上去蒼老了很多，和十年前的他無法相比。

周銘睨了他一眼，「走吧，別再這站著了。對了，這位是……」

看到周銘的那一刻，她還是沒能好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內心。看到他為了她們準備的碗筷，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去質問他，有什麼意義，人都死了你到底做給誰看！

「林盡染！」

「是這麼奔波吃不消了吧。」周銘站起身，「小姑娘你跟我來，樓上準備了房間，你先去睡一覺，等會要是餓了再起來吃飯。」

林盡染頓了頓，搖頭，「沒事，下車吧。」

「銘叔？暫且也這麼叫著吧？」林盡染朝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炬，「我可不可以問問你，當初選擇救走周先生而不救兩個女兒的時候，你的心裏怎麼想的。」

周銘頓了頓，「原來如此。」

林盡染轉身，看到他有些怒意的眸子卻沒有絲毫退怯，她懶洋洋的道，「沒什麼，我只是好奇，想問問銘叔而已。」

救周正憲，她覺得可以，她也希望他能好好活著。可是，芮芮也該活著啊，他是父親，他怎麼捨得不要那個才8歲大的孩子……

「你還是不舒服嗎。」周正憲找不到其他理由，便以為她是身體不適的原因。

林盡染的父親雖從小就待在北京周家，但實際上他的祖籍在四川，所以林盡染和妹妹在跟著他后便每年都會回四川一次，有時候是待一個星期，有時候會待更久。

眼前的背hｔｔps://ｍ.ｈetｕbｏｏk•ｃom•ｃom影微微一僵，他停下了腳步，緩緩的轉過頭來，「有。」

原本他們都是八月份回四川的，但那一回周正憲說他想去四川走走，所以林盡染一家便提早了行程隨著周家大少爺回到了四川。這原本只是周正憲一時興起的決定而已，誰都沒有想到，後來會發生這樣的事……

林盡染看著另兩個碗筷，心中一悶，她下意識的便問出聲，「還有人要來嗎。」

「見笑了。」周銘淡淡一笑，眉目越發滄桑，「這是給我兩個女兒準備的，這些年來，我習慣這麼吃飯了。」

林盡染嗯了聲，手有點發涼，「這裡是……」

周銘微微有些詫異，「少爺以前從沒帶其他人來這。」

「我累了，我要休息。」林盡染完全忽視他，她推開他的手，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房門。

周衍笑了一聲，「看這院里的花花草草生長的這麼好就知道小叔身體還很強健。」

只是，她為什麼顯得有些慌亂。一向泰山壓頂都面不改色的林盡染突然失態了，這不像她。

周正憲回頭看向林盡染，眸光柔和，「她是我的醫生，林盡染。」

「在周家待久了，道聽途說而已。」林盡染輕笑一聲，「抱歉，我不知道這個事情原來不能提，看來我不該有這麼重的好奇心。」

周衍接道，「少爺現在離不開她。」話音剛落就被眾人的視線圍住，周衍連忙道，「咳咳，我是說，少爺最近身體不好，需要醫生時刻在旁。」

「當然了，我知道生命都是一樣的，但我就是好奇，您的親生女兒在您眼裡就這麼的……一文不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