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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夢鴻盯他一眼。

「那你給我說說，她到底什麼時候住回來？」

他說完，轉身走了。

顧太太望著兒子，終於接過來吃了。

顧長鈞置若罔聞，將帶來的食盒放在了那束花邊上。

顧太太道：「剛才你說德音生病你送她去了醫院？怎麼樣了」

「說吧，你這樣和我置氣不願搬回去，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徑直問道。

「這事我之前也跟你提過的，只是你就是不肯好好跟我說。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說，你跟德音既然沒離婚，別管我喜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她現在一個人這樣在外住著，就不像話！我起先還以為住段時間也就好了。如今一晃眼都過去幾個月了，她到底什麼時候搬回來？時間長了，要是被人知道，難免又是閑話！」

蕭夢鴻看著他，他也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

顧太太白了兒子一眼，拂了拂手：「算了算了，後悔也沒用。你先去換衣服吧。累的話去睡一覺。不睡的話，下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那麼麻煩你回去了代我謝謝她……」

顧長鈞便叫珊瑚拿來一隻小平碟，將剛削了皮的蘋果在碟里切成大小相等的整齊塊，細心地挖出果核，最後拿了枚銀果叉，叉了一塊，遞到了顧太太的面前。

蕭夢鴻沒理睬他的話，只道：「我知道你很忙。實在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來這裏。剛才我問過王醫師，他說明天我就能出院了。回去后，我會好好休養身體的……」

顧長鈞只是笑而不語，將手裡那隻削好的蘋果遞給顧太太：「媽，你吃水果。」

「怎麼了，你這麼看我？」

蕭夢鴻頭昏昏沉沉，人也很難受。何況這種情況下，也輪不到她自己說好或不好了，很快就被安排住院。到了第二天的早上，醒來時，終於覺得人舒服了起來www.hetubook.com.com。王醫生正好來查房，蕭夢鴻躺在病床上，聽到顧長鈞彷彿就在病房門口，低聲在和王醫生說著話。

顧太太點了點頭，目送兒子再次返身上了樓梯，見他上了一半，忽然又停下，轉頭道：「媽，我知道你對我好。我心裡有數。但她是我的太太。你要是也能像對我一樣地對她，那我就更感激您了。」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例外，人就病了，還正好被顧長鈞給撞上了。估計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生病那幾天發生的事。搞的蕭夢鴻現在看到他就有點心理負擔，彷彿自己做錯了事情一樣。

接診蕭夢鴻的是上次的那位王醫生。檢查后診斷蕭夢鴻感染了最近正大面積爆發的一種流感，說這幾天醫院里已經接診了不少和她類似的病例，但多發於體弱小兒或者老者，幾個送來遲的已經發展成肺炎，而病情一旦轉成肺炎，就很是棘手了。

顧長鈞擦了手，靠在沙發上問：「媽，剛才說找我說話，什麼話？」

顧太太點了點頭：「醫院里的伙食恐怕難以下咽。我叫王媽準備些清淡飲食，你要是還去的話，順帶給她送去吧。」

「我媽知道你生病了，叫我帶過來的給你的。一些吃的。」

顧太太看了眼兒子，皺眉：「我怎麼覺著你是越來越由著她了？是，我知道，你如今眼睛里就只有她了。她越拿姿態，你反倒越要巴上去討好。但你也要看事情啊！倘若是別的事，我也就算了，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但這事不行啊！既然不離婚，打算過一輩子了，你得給我把她弄回家來！」

他應該也是想起了自己那個晚上里的所為，咳了一聲：「上次的不算。那次是例外。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薛梓安扭頭，見顧長鈞進來了，一愣，和圖書隨即起身道：「顧先生你來了？早上原本和顧太太越好碰頭議事的，後來聽小林說，顧太太生病住進了醫院，來不了了。方才正好路過這裏，就順道來看一下她。我剛正對顧太太說，請她好好休息，身體為重。我那邊工廠的事不急。等顧太太身體康復了再開始也是不遲的。」

「原本我是不會這麼快又提這件事的。但是這次你生病，讓我覺得繼續讓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並不是個恰當的選擇。我之前也說過，不會強迫你回。現在當然也是一樣。我只是想重新強調一下，只要你回去，你可以繼續做你想做的事，我也會像以前一樣，沒得你的允許，絕不碰你一根手指頭……」

顧太太一愣，望著兒子一時說不出話。

他說完，沒催她。只是靠在椅子上望著。

「那先就這樣了。我還另有事，先去下軍部。」

「媽，你再給我點時間吧。我會讓她回來的——」

顧長鈞結束了話題，站起來就往外匆匆走去，沒一會兒，就聽到汽車發動離開的聲音。

「沒什麼。」顧長鈞笑了起來，低頭繼續削著蘋果，「謝謝媽。」

顧太太瞪著兒子。

……

「算了！你剛不是還說我對她不好嗎？我要不趕緊討好點她，以後說不定連你這個兒子都沒了。我可真沒想到，我替兒子娶了兒媳婦，做人家的婆婆，做到最後，還要靠討好兒媳婦才能換一聲兒子說我好！」

現在的這具身體，說實話，她自己也知道遠不如從前，有些偏於嬌弱。加上上輩子那種死法的教訓，現在雖然有時睡的也晚，但從沒有再像從前那樣熬通宵夜。

顧長鈞停下來，抬眼看了眼顧太太。

顧長鈞好像從沒見她和自己說話時露出過這樣的好看笑容。眉頭下意識地就蹙了蹙，抬手叩了m•ｈｅｔuｂｏok.ｃｏm.cｏm叩門，便推了進去，進去時，臉上已經帶出了微笑。

顧太太哼了聲：「誰要你假意討好！我不吃！」

顧太太真的不快了，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蕭夢鴻一愣。

顧長鈞再次回到蕭夢鴻住的單人病房外時，護士說有人剛才來看望顧太太，現在人還在。他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安裝的那塊玻璃，看到薛梓安來了，兩人正在說著話，薛梓安望著她的目光裡帶著關切。

蕭夢鴻自己自然也是不想生病的。

顧長鈞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表情。

「你還是多考慮下以後是否不必這麼拼著做事，保重好你自己的身體吧！」

顧長鈞躊躇了下。

昨晚蕭夢鴻基本是在昏睡里度過的。但也知道顧長鈞在醫院里陪了自己一夜。下半夜只在一張臨時支起來的簡陋陪床上躺了一會兒。她心裏原本就極是不安了，一種虧欠了別人不知該怎麼還才好的負疚感。剛才聽到他和王醫生在病房門外低聲說話時，心裏就在盤算等下怎麼請他不必再繼續留這裏了。聽他說還要過來，急忙坐了起來道：「昨天非常感謝你的幫助，還叫你一晚上沒休息好。我很是過意不去。你真的不必再過來了。我已經好了許多。」

顧長鈞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顧太太，笑了起來，轉身下了樓梯來到顧太太邊上道：「媽，你是後悔生養了我這麼一個不孝的兒子？」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蕭夢鴻立刻就想起之前那一次他對自己用強的經歷，神色里不自覺地就流露了出來。

顧長鈞沖顧太太一笑，轉頭快步上了樓。

事實上，從昨天他送她進醫院后，他對著她時，臉色一直就不大好。彷彿是看在了她生病了的份上才忍住沒有出言責備她的樣子。

他注視著她，聲音放的十分柔緩ｈｅｔuboｏk•ｃｏｍ.coｍ：「所以你就真的不能再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她並不認可他的說法。也不認為自己到現在還住外面，僅僅只是為了表達對他的不滿。事實上，她對和他的婚姻依舊沒法產生歸屬或者認可感。但是她又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掉他。

上輩子時，她的體格一直很好，精力也旺，隨便熬夜熬個一兩晚是家常便飯。沒想到後來死於毫無跡象的突發心臟病。

她靠坐在病床床頭上，臉色雖然依然有點蒼白，但看起來精神不錯，薛梓安和她說話時，她的臉上還帶著很好看的微笑。

「別！媽，這事我有責任，你也清楚的。現在她心裏還有疙瘩。你這樣過去，就算把她給弄回來了，關了門我們還吵架，家裡也不安生，是吧？」

蕭夢鴻心裏煩惱不已。

顧太太放下叉子。

「傷風。已經好多了。王醫生說很快就能出院。回來注意休息就行。」

顧長鈞昨晚只打了個電話回家，簡單交代了聲不歸就掛了。顧太太這會兒正在樓下坐想著心事，忽然看見兒子回來了，朝自己打聲招呼就快步往樓上去，急忙問昨晚去向。

薛梓安點頭，看了眼蕭夢鴻，便說該告辭了。蕭夢鴻請他走好。顧長鈞還親自送了他出去。回到病房裡，關了門，注視了一眼床頭柜上那束顯然是薛梓安送來的鮮花，挑了挑眉：「薛先生果然是出過洋的人。送的花很有品位，很配你。」

蕭夢鴻遲疑了許久，終於說道：「顧長鈞，你讓我再考慮一下吧。」

王醫生查房走後，顧長鈞隨後進來道：「我先回去一趟。晚些再來。你有事的話呼鈴叫護士。我已經吩咐過了。」

前天晚上只是個例外。

顧長鈞想了下。

……

顧長鈞回房間沖了個澡，換了身衣物後下來，見顧太太還坐在那裡，走過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坐到側旁，隨手拿起几上果盤裡的一個蘋果，用水果刀熟練地削起了皮。

顧長鈞不語。

……

顧太太嘆了口氣。

「……我們是不可能再離婚的，你心裏應該也是清楚這一點的。」他繼續道，「既然這樣，你到現在還堅持自己住在外面，我唯一能想的到的理由，大約就是你在用這種方式來向我表達你對我的不滿態度了。這自然是你的自由權利。但是我們畢竟還是夫妻，不是嗎？」

顧長鈞道：「她生病，我送她去了醫院。」

顧長鈞彬彬有禮，道：「我代她感謝薛先生前來探望，更感謝薛先生的理解。我會照顧好她，等恢復了身體健康，到時候再與你聯繫。」

顧太太心裏就明白過來了。兒子一定是在醫院也作陪了一夜。說不定一晚上都沒睡覺。心疼之餘，心裏也微微泛出了一絲酸意，哼了聲，道：「哪天我這個當媽的要是生了病，你能有這麼一半用心對我，我就念佛了。」

「顧先生，您太太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身體過於疲勞的話，免疫力下降，疾病也容易趁虛而入。我建議她入院治療並觀察兩天，等情況好轉后再回家比較放心。等回去后，也一定要注意休息。」

顧長鈞拖了張椅子到她床邊，自己坐了下去，神色跟著也鄭重了起來。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了！」顧太太盯著兒子，「我看哪，現在她要是開口肯說一句話的話，說不定連你也就跟她一塊搬出去住了！你不說是吧？那我自己去找她說罷！」

「一個月？你再給我一個月時間。我保證把她弄回家，我們以後好好日子，再也不給您添煩惱了。」

不過曠了一夜而已，于年輕力健的顧長鈞而言，並不算什麼，他便點頭道：「那我先去換衣服。等下下來找您。」

「還要多久？我們家就真的是龍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