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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庚歸國投身軍界后，當初求學時的年輕人報國壯志漸漸被醉生夢死升官發財所取代。這會兒自己心裏依舊有氣。從前對馬小姐奉承，是看中她和顧長鈞的關係。現在也就不必客氣了。當著還立在旁的侍者的面就埋怨：「馬小姐，我以為你與顧長鈞關係非同一般，這才將你請了來的！沒想到如此掃興！你心裏既然知道顧長鈞不見你，起先為何還答應要來？你這不是令我在老同學面前難做人嗎？」

于庚和另幾人一愣。

蕭夢鴻咬了咬唇，想了下，輕聲道：「也不算全是應酬的話吧……雖然你這個人大部分時候都很討厭，但那會兒……我覺得你還行吧。」

……

蕭夢鴻睜開眼睛。

顧長鈞一愣，忽然笑了，抬手就去撓她的癢。蕭夢鴻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連聲求饒才算停了下來。

顧長鈞一怔。彷彿有些不情願。終於還是勉強道：「那就再看吧……你實在不想生的話，就算了。」

蕭夢鴻嘆了口氣。

他們從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好過。每次用不了多久，就又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而發生爭執。

「什麼意思？」

這麼快就回了。她略感意外。但也沒問經過。只問他明天自己是否可以回去了。

……

顧長鈞彷彿吃驚，「什麼時候的事？」

「長鈞兄，你這是？」

「公平點好嗎。你替我做各種決定的時候，也沒有徵求我的意見。甚至包括生憲兒這樣的事。」蕭夢鴻望著他的後背道，「我知道這種事原本是該經過丈夫同意的。但當時，我並不覺得你會支持我的這個決定。所以我自己做主了。反正你剛才不也說隨我了嗎？這樣不正好。」

顧長鈞在回去的路上，不禁再一次地想起白天在機場里，她對著記者說以自己的丈夫為榮時的一幕。

他頓了下，視線落到和-圖-書她的腹部，盯著看了一會兒。

浴室里的水氣漸漸散了，空氣也變得涼了。他身上的體溫卻更熱，喘息聲粗重。忽然抱起她出了浴室，將她放在了床上，壓了上去。

蕭夢鴻躺回去，聽著浴室里傳出的嘩嘩水聲，閉著眼睛時，忽然聽到顧長鈞在裡頭叫了聲自己：「給我拿下衣服！我忘了！」

浴室里瀰漫著水霧。一陣熱氣。他的頭髮還濕淋淋的，水珠順著發尖往下滴落，打濕了她的額頭和鼻尖。

蕭夢鴻朝他微微一笑：「謝謝。」

二姐夫婦明早要走。但不是回北平，而是去鐘山繼續訪友。

顧長鈞背影繼續沉默著。

半晌，她聽到他冷冷地說了一句。

「馬小姐，你可來了！」

顧長鈞起先接到于庚邀他打牌的電話時，原就不大願的。只是礙於老同學情分不好拒絕，本就想著見個面就回。等馬小姐一到，更是不快，索性告辭回了。

顧長鈞和馬小姐有傳聞，他自然知道，且去年馬小姐得罪了人，聽聞也是顧長鈞來替她擺平的。于庚便理所當然以為馬小姐是顧長鈞的「紅顏知己」了，這才自作主張地將馬小姐請了來助興。沒想到情勢急轉直下。馬小姐一來，他便要走了。

于庚盯著馬小姐背影，等她出去了，罵了聲「臭婊子」。

蕭夢鴻咬了咬唇。

「我媽，最近是不是有跟你提再生孩子的事？」

第二天早上，送走了二姐夫婦后，蕭夢鴻給飯店前台留了個口訊，讓顧長鈞回來後轉告他，自己收拾了東西，也提前離開了。

顧長鈞翻了個身，將她再次壓住：「沒騙我？」

「我很愛憲兒，並不後悔生了他。但這和我們是否繼續生孩子是兩回事。你不要混淆起來。」

馬小姐看也不看他，甩過胳膊，扭頭就朝外走去。

馬小姐便是時和-圖-書下紅遍上海的那位女歌星。款款走了過來，和于庚等人招呼，目光最後落到顧長鈞的臉上，用半開玩笑地語氣道：「好些時候沒見了，顧長官。今天你可成了我們上海的大名人啊！」

她剛張開唇，被他往後推到了牆上。他一語不發，低頭就吻住了她的唇。

「是不是到了現在，你還在怪我強行讓你有了憲兒？」他忽然轉頭問道。

于庚面露笑容，看了顧長鈞一眼，停了手裡的牌，急忙站起來殷勤相迎。

「不會有的。」蕭夢鴻道，「我避孕了。」

壓抑太久得到釋放，甚至後來還有了她的回應，他顯然很滿足。完了還帶了點強行地把她摟在臂膀里，不讓她翻身和自己分開。

……

顧長鈞神色漸漸地涼漠了下去：「你真就這麼厭煩我，才不想給我生孩子的？」

說出「那玩意兒」的幾個字時，神色是厭惡的。

顧長鈞轉頭瞥了一眼，隨即微皺了下眉。坐著沒動。

顧長鈞道：「明天我這裏還有事，走不了。我後天才能走。或者你也再留下來？到時我陪你一道回去。」

他說話時，顧長鈞邊上一人站了起來，讓位於馬小姐。

最近半年以來，兩人終於再次睡在了一起。

「萬一要是有了呢？」片刻后，他似乎不甘心，又問，「我當然不會再勉強你的。但我是說萬一。」

顧長鈞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鬆開了摟著她的那條胳膊，慢慢地坐了起來。

「你放心吧。既然你這麼不想生孩子了，以後我是不會再碰你一個手指頭了。」

……

之前她去找過此前認識的那位醫生，放置了從國外訂購的現在已經出現的內置避孕環。適應的還很不錯。

回到飯店，他用鑰匙開門進去。

顧長鈞笑了笑。掏出懷錶看了眼時間，拋下手裡的牌，站了起來。

顧和-圖-書長鈞進了浴室。

顧長鈞笑道：「于兄，實不相瞞，我出來時，留了太太一人在飯店房間里，有些放心不下。又答應過太太會早回的。這會兒出來也有些時候了。前來赴牌約，本意是與于兄長久不見了，過來敘箇舊，湊個趣罷了。可否允我先告辭？多謝于兄今晚的盛情邀待，心意我全領了。下回于兄到了北平，我再款待。」

火車快到站了。

「我和他關係自然非同一般。不過最近鬧了點生分罷了。」

「你做這種決定前，是不是應該先和我商議過的？」

憲兒很乖巧。晚上蕭夢鴻往家裡打了個電話，知道他已經睡了，白天也沒哭鬧。見顧長鈞望著自己，遲疑了下，最後點頭：「那好吧。」

于庚頓時尷尬了。

雖然知她也不過是應付新聞記者的提問說說罷了，那樣的場合之下，或許這也是為人太太的最標配回答了。但不知道為什麼，當時聽到這樣的話從她的口裡說出來時，他還是有些異樣的感覺。

于庚送走了顧長鈞，牌局也就散了，另幾個友人也走了后，回來見馬小姐還坐在桌邊，眼睛盯著桌上的牌不動，臉色難看。

「我覺得我們根本就沒法好好地說話。更沒法好好地生活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麼就還一直過了下去，過到現在。算了，我不想和你再為這個吵了。我睡了。」

房裡燈熄了，但蕭夢鴻並沒睡著。聽到動靜開了床頭燈。

蕭夢鴻也慢慢坐了起來。

她話音未落，門從里開了。她拿著衣服的那隻手被顧長鈞握住了，把她往裡拽了下，她沒提防，腳下打了個趔趄，人就朝前撲過去，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接在了臂膀里。

她真的是乏了。不知道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樣。

「拿去吧……」

「回去了，你就給我去拿掉那玩意兒！」他忽然說道和圖書。

「生完憲兒兩個月後。」蕭夢鴻道。

他背對著她。語氣有點極力克制住的不快。

「算了吧，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語氣半真半假的失落。

一種久違了的親昵氣息在兩人中間瀰漫著。

「騙你的。」

除了兩看相厭之外，陪他再多待一個晚上也沒什麼意義了。

「那你就相信好了。」

蕭夢鴻和他對視了片刻，道：「謝謝你不逼我。我也不想讓你一直空抱期許。實話說，至少最近幾年內，我是沒打算再要孩子了。」

一次次的妥協，又一次次的爭執。

如果非要用什麼正式點的說法來解釋的話，大約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兩人在床上這麼笑鬧，這麼久了，倒是第一次。

于庚笑道：「紅遍了上海的馬小姐不但歌喉動人，更打的一手好橋牌。我又聽說長鈞兄和馬小姐有舊識，索性就把馬小姐也給請了來，作陪打上幾局。長鈞兄該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顧長鈞不置可否，並未作答。

蕭夢鴻一怔。語氣也冷了。

……

「沒。」

……

顧長鈞停了下來：「我吵醒了你吧？」

于庚瞥了眼邊上臉色微變的馬小姐，雖不明就裡，心裏卻後悔將她叫來了。見顧長鈞話都這麼說了，再強留恐怕更尷尬，只好作罷。順著顧長鈞口風給自己找台階下，打著哈哈送他出去道：「原來顧太太一人在飯店裡等著。長鈞兄你當早說。那就不好再留你了，我們老同學，以後再找機會敘舊就是。」

他告辭借口不放心留太太一人在飯店房間里，于庚等未必就相信。只其實他自己知道，當時心裏想的，確實就是太太。

蕭夢鴻看了眼時間。離他出去，才過去一個多小時。

「不可能的！難道我還指望你以後每次都自己主動避孕？」

她說完，躺了下去。

馬小姐臉色已經ｈｔｔｐs://ｗww•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恢復了過來，譏嘲道：「看你也是一個大男人，就只看得到這麼點大。」比了下自己一個塗了鮮紅指甲油的指甲蓋。

在被他拽進浴室里親吻開始，她就知道要發生什麼了。或許人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就容易變得放鬆，又或許，是被他那種隱忍了許久、忽然爆發出來的強烈情緒給打動了似的，潛意識裡，她彷彿也不想拒他了。

「你……」

他剛拿出來的摺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果然忘在了床尾，便拿了下床走到浴室門口，推開些，伸手進去。

于庚半信半疑。馬小姐便站了起來，從侍者手裡接過自己的包和披肩。于庚上去替她把披肩搭上，手趁勢摸了把胳膊，湊到馬小姐耳畔低聲道：「既然你們沒和好，晚上那就……」

顧長鈞柔聲道：「這並不是我的意思。我回去了就跟她說，叫她以後務必不要再逼你。憲兒一個是有些孤單。我也很想再要個女兒的。但我也沒想讓你現在就懷孕生孩子。我的意思是，我們像別的夫妻一樣，順其自然。要是有了，再生，你覺得呢？」他說話時，用一邊臂膀支起身體，俯視著她。

甚至馬小姐出現之前，他人在打牌，其實也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兒，安靜了下來，她聽到他在自己耳畔又問。便嗯了聲。

「你白天對那些人說，以自己的丈夫為榮，我差點就相信了。」她聽到他在耳畔忽然這麼說了一句，語氣有些隨意。彷彿想到了，信口說出來的。她便睜開眼睛，對上他注視著自己的目光。

蕭夢鴻站在站台上等著火車到來，忽然聽到側旁有人叫了自己一聲：「德音！」

蕭夢鴻有些累，就任他摟著，閉著眼睛時，忽然感到他動了動自己，好像有話要說。

是個男人的聲音。彷彿以前在哪裡聽到過似的。略微顫抖著。奇怪的，說不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