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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就來了。」

「這樣，你覺得刺|激嗎，葉小姐？」

顧長鈞讓了讓。

葉曼芝的細腕快要折了，驟然跌坐在地上，除了疼痛，人一時彷彿還沒反應過來。

蕭夢鴻目送對方離去，摸出包里的鑰匙開門時，眼角視線忽然瞥到側旁彷彿有一坨像是人的黑影。沒有提防，嚇了一大跳。猛地回頭，這才認了出來，居然是顧長鈞。

「葉小姐，聽好了。我不是什麼紳士，更不會憐香惜玉。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你，離我遠一點，做你自己該做的事。」

「剛才你也看到了，我的左輪里只有一顆子彈了。你手掌被打穿的可能性只有六分之一。我現在開一槍。開槍過後，不管你的手掌有沒有被打穿，我都可以考慮接受你。」

她的手被牢牢頂在了牆上。

顧雲岫便笑著，親自領了顧長鈞去了那間屋。

他沒應，只是慢慢地從暗影里走了過來，最後靠在了門邊上。

葉曼芝在屋裡，見顧雲岫回了，忙起身迎了過去。

顧長鈞看了眼身後，「我在這裏坐一會兒便可。三姐你有事，自己去忙吧。」

何靜榮后取的洋酒性烈，與先前的酒水混下去，酒力漸漸發作了出來。

蕭夢鴻一怔。隨即就聞到了他身上的一股濃重酒味。皺眉道：「你喝酒了？」

顧簪纓知道丈夫酒量淺，晚顧長鈞離家前，便叮囑他散時捎回丈夫。筵席散后，顧長鈞去看了下彭思漢，見他滿面通紅，醉的還人事不省。

她嘶聲道。

「承蒙你垂青，多年以來為了我費盡了心思，也算是我的榮幸了。」

顧長鈞道：「那也好。謝謝三姐了。」

「你是北平有名有姓的葉家小姐，我能對你怎麼樣？」

他的目光流露出不可置信般的濃重厭惡之色。立刻從床上下來，背對著地上的葉曼芝，迅速地整理著身上已經不整的衣物。

「顧長鈞，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狠心？我哪裡不如她了？這麼些年，追求我的人也是不少！我卻一心向著你。她呢？她和和別的男人勾搭，她給你戴綠帽！」

很多時候，顧雲岫反倒唯唯諾諾，要看葉曼芝的臉色。

確實如她說的，房裡很清靜，布置也十分雅緻。

顧長鈞倏和圖書然睜開了眼睛，猛地抓住了那隻正在解著他扣子的手。

但她和葉曼芝交往多年，靠著葉曼芝的消息，私下也在匯金里賺了些私房錢。葉雖然年齡比她小，但拿主意的，大多是葉。

他淡淡地道。

他感覺一個女人彷彿在朝自己靠近，最後坐到了他的身邊。

她和丁白秋自然不同。她思忖以自己的身份，顧長鈞應該不會對她怎麼樣。

「葉小姐，你做的這許多事里，也包括了當年挑唆我的太太與人相好私奔，是不是？」

「你想幹什麼？你別亂來！這裏可是你姐姐的家！」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哎呀不巧，晚上醉倒了的客人無數，司機忙著送客，不在呢。」

朦朦朧朧的，他彷彿回到了那天晚上她的家裡，躺在了她的那張床上。

他在慢慢扣下扳機了。

蕭夢鴻吃了一驚，急忙過去拍他後背。

顧長鈞目光冷漠地落到對面葉曼芝那張突然變得激動的臉上，摸出從不離身的一把袖珍左輪，朝她慢慢地走了過去。

為了得到顧長鈞這個男人，她不上不下，這些年婚事一直懸而未決。

……

……

或許她真的錯估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金屬的槍口是冰冷的，緊緊地壓在她溫熱柔軟的手心裏。

他面無表情，抬腳往門口走去，跨過了地上的葉曼芝，彷彿她根本不存在。

他收了槍，站起來轉身大步出了房間。

「顧長鈞，你不是人！」

倘若說早幾年，她是因為痴迷顧長鈞而看不上別的追求者，那麼到了現在，這種感情已經變成了一種徹底的不甘。

「這是怎麼了長鈞？方才葉小姐怕你醉酒了口渴，給你送茶來著……」

但是顧長鈞這個男人的眼睛里，卻彷彿從來沒有看到她過。

葉曼芝盯著他手裡的槍，忽然就想起了多年之前，那個丁白秋的死法。

他不疾不徐地道。

她的臉因為羞恥而漲得通紅，兩道眼淚從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流了下來。

「姓丁的當時被趕走，她被家人看的牢牢，哪裡來的機會能夠再互通消息，以致於她後來知道了姓丁的在上海的落腳處而私奔過去？那段時間，只有你這個她最好的朋友還和她有往來。」

幾乎沒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半點的間隙，顧長鈞摜開了她的那隻手，連同她的人。

那應該就是她了。

葉曼芝微張著嘴，怔怔看著他。

唐紫翔當年遇刺，曾被他救過一命，至今還十分的賞識他，在想方設法將他拉攏到邊上來。

他慢吞吞地道。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左輪發出一陣輕微的聽起來令人感到無比愉悅的清脆轉動聲。

顧雲岫揮手扇了扇屋裡的酒氣，上前看了眼彭思漢，道：「二姐夫醉成這樣，還怎麼回的去？晚上在我家裡過一夜便是了。我方才已往家裡打了電話說給二姐，二姐也知道了的。」吩咐老媽子留下伺候醒酒。

葉曼芝臉色倏然一變，愣了一愣，立刻嚷道：「胡說！這一定是那個女人告訴你的！她在污衊我！從前是她自己風流下賤才背著你和人相好私奔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顧長鈞翻身坐了起來，低頭看了眼自己。

他就站在門邊的牆影下，也不知道多久了。

方才酒席里，起先喝的是家酒，后何靜榮又取了自己私藏的洋酒出來款待連襟和舅子，席間又不斷有何家親族過來敬酒敘話，盛情難卻之下，顧長鈞喝了不少，此刻確實也有醉意，便問：「你家有司機可用嗎？送我回去也行。」

顧長鈞冷冷道了一句，轉身走了。

葉曼芝的脖頸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扭曲了過來。

葉曼芝渾身汗毛豎起，突然尖叫一聲，猛地掙脫開被他用槍口壓在牆上的那隻手，兩腿隨即無力地軟了下去，整個人沿著牆面蹲到了地上。

但她也真的不敢篤定。

「你不是很喜歡我嗎？你大約不知道，我這個人和常人有些不同，喜歡能帶給我刺|激感的女人。越刺|激越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樣的女人。所以想和你玩個小遊戲。」

他在渴望她的碰觸。

葉曼芝忽然有些後悔起今晚的決定了。

「這裏不妥！」顧雲岫道，「床被你二姐夫佔了，你怎麼休息？又吵，來來去去的人也多。我有間空屋子，白天小歇時用的，很清靜。我知道你愛乾淨，寢具剛鋪的。你過去歇一會兒，醒醒酒再走罷。」

蕭夢鴻吁出了一口氣，沒好氣地道：「你想嚇死人嗎？大晚上www.hetubook.com.com的一聲不吭在這裏幹什麼？」

顧雲岫知她是不肯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只好乾笑，道：「那你小心些。」

顧長鈞覺得自己應該是醉夢了……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顧雲岫皺眉，「明明沒酒量，還喝的最凶！醉的就跟一灘泥似的，拿針戳怕也戳不醒，不用管他！」說著看向顧長鈞，面上露出了關切之色，「四弟，你也喝了不少吧？我聞你全是酒味！見你從不用司機，總自己開車。這樣醉醺醺的，怎麼好開車回去？」

「要麼……還是算了吧？」

顧長鈞忽然將槍口抵在僵住了的葉曼芝的一隻手掌掌心裏。

他的眼睛裡布著那種醉鬼酒醉后才有的紅色血絲。

顧雲岫遲疑了下，說道。

「葉小姐，方才你說我的太太給我戴綠帽。我想我的這頂綠帽，應該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在內。」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帶了種森冷的涼意。

「晚上三姐夫父親壽日，是喝了些。」

她驀地感覺到手心一重。

顧簪纓數月前順利產下一位千金。夫婦兩人中年得女，愛若珍寶。因有了女兒，原是打算從顧家搬出去自己另住的，但顧太太不舍。顧簪纓考慮到四弟依舊不大在家，五妹又熱心醫療救助事業，只年底時回家住了些時日，隨後就又赴了外地，平常偶爾回來而已，倘若自己搬出去了，家裡只剩顧太太和憲兒，未免過於冷清，和丈夫商議了后，便暫時再住了下去。

顧雲岫留下弟弟休息，說等下叫人送茶進來，關上門便出去了，到了另間房裡，朝裡頭的人招了招手。

葉曼芝的目光里露出一絲壓抑著的嫉恨。

他對上了葉曼芝驀地睜大的眼睛。

葉曼芝彷彿終於回過了神，朝顧雲岫笑了笑，道：「麻煩三姐替我看著點，別讓人靠近就行了。我心裡有數的。」

這麼多年了，以她的條件，裙下並非沒有追求者。

顧長鈞便點頭：「這樣也好。三姐夫晚上也喝了不少，怕也醉倒了吧。」

「跟我這麼客氣幹什麼！」

一切的幻象忽然就此打住。

他未必就沒有不敢動自己的那個膽子。倘若他真的想殺了自己泄憤的話。

顧長鈞吐了一會兒，慢慢直起了腰，再次靠和_圖_書在了門邊，有氣沒力地道：「晚上……被灌了好多酒……不喝不行……我有點難受……」

但這個夢是如此的真實，令他情難自已，他不想醒來，直到夢裡的她彷彿開始嘗試吻他，他的鼻端，飄來了一絲女人的馨香……

他的力道很大，沒有半點留情。葉曼芝被摜開，重重地跌坐到了床前的地上。

她想張口呼救，引顧雲岫過來，卻又拉不下這個臉面。

顧長鈞很快整理好了衣物，轉過了身。

「我喜歡了你那麼多年，也等了你那麼多年，我耗費我的青春，做了那麼多的事，討好你母親和你兒子，為的不就是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嗎？你太無情了！」

顧雲岫說完，眼睛看著葉曼芝。見她沉吟著，自己嘆了口氣：「曼芝，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我是做夢都盼著能成妯娌的。可惜緣分不到，到了如今也還是這個樣子。我媽之前也叫我給你轉了話，我看她也是不指望了……」

她彷彿感應到了他的渴望——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大腿，慢慢地往上游移……

顧長鈞和衣閉目躺了下去，四周靜悄，他的肢體漸漸放鬆，意識隨了酒精的發酵，慢慢也有些模糊起來。

他忽然就覺得口乾了，身體也漸漸變得燥熱了起來，彷彿在渴望著什麼。

蕭夢鴻瞪了他一會兒，終於道：「進來，先喝口水吧。」

蕭夢鴻轉過頭，繼續開門，道：「不早了。你既然喝酒了，就該回家去好好休息。趕緊走吧。我也進去了。」

……

他打開門的時候，聽到不對的顧雲岫急忙跑了過來，差點一頭撞到了他的身上。

葉曼芝彷彿終於從方才的突變中回過神，從地上爬了起來。

但他的目光卻冰冷而幽暗，顯示他此刻處在完全清醒的狀態里。

「聽說長鈞這次剛回來，就連夜把憲兒送去了蕭家女人那裡。都這麼好些天了，還沒接回來。我聽我媽的口風，長鈞到現在還是處處讓著她。我是真不懂了，那個女人到底哪裡好了，讓他這麼放不下。出名又怎麼樣？長鈞怎麼就不想想，當初她是怎麼對他的！」

……

葉曼芝眼睛越睜越大，肩膀微微地顫抖起來。

何家是老派士紳人家，族枝繁茂，何翁過壽，光親眷的酒席hetubook.com.com便擺了十來桌。何靜榮年初時在中央銀行里剛升職，意氣風發，因有些時候沒見顧長鈞了，熱情異常，拉著與大姐夫二姐夫一道同桌坐下喝酒。筵席未散，酒量淺些的何靜榮自己和彭二姐夫不勝酒力已經醉倒。

她此刻有些忐忑，望著神色不定的葉曼芝。

他的意識更加放鬆，也更加愉快。

顧長鈞朝她微微一笑。

「三姐，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顧長鈞已走到了門前，卻忽然停了下來，慢慢地轉過身。

這回要是事成了，自然是好，萬一不成，那就是真得罪他狠了，以後臉面上恐怕真有些不好看。

她變得不安起來，不自覺地慢慢地往後退，最後退到了牆邊。

就這麼終結多年以來付出的一切，她實在是不甘心。

顧長鈞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慢慢地蹲到了她的面前，用槍口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高一張臉。

身後有腳步聲跟隨而至。顧長鈞轉頭，見三姐顧雲岫帶了個老媽子進來了。

她說著話時，邊上的顧長鈞忽然面露痛苦之色，接著彎腰下去，衝著牆角就開始嘔吐。

眉心微微皺了皺，眼睫抖了一下。

顧雲岫站穩腳，抬眼看到葉曼芝蹲坐在地上的狼狽樣子，哎呀了一聲。

白天顧太太遣了顧榮過來接走憲兒。晚上有位友人舉辦聚會沙龍，蕭夢鴻應邀而去，結束將近十一點了，被一位男性友人送回家，在門口告別。

顧長鈞熟練地卸了彈夾里的剩餘子彈，剩最後一顆，將彈匣裝了回去，轉了一圈。

「長鈞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我看是有些醉了，這會兒聽了我的勸，留下歇息著。你自己看，要不要給他送茶過去？」

但顧雲岫終歸還是有些了解自己弟弟的，知道從前因為自己對蕭家那個女人的態度，原本就有些得罪了弟弟。他待自己，雖然依舊也客氣，但總比不上與另兩個姐姐，尤其是顧簪纓那麼親近。

最後他甚至湊到了她的耳畔，低低地問了一句。

為了討好顧太太，她更費盡心機使了渾身的解數。

時下一些大胆的名媛千金主動追求自己心儀的男子，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倘對方也是名人名士，真追求成功最後喜結連理了，非但不會遭人詬病，反倒可能被報章傳為佳話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