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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隊第三中隊長鄭與斌嗤笑：「小山的話是最沒有聽頭的，我跟他大學同學四年，就沒見他干過一件漂亮事兒。什麼屎蛋糞球的，你們還真信，他以前就愛編些稀奇古怪的話騙人。」

唐富明把問訊屎蛋的任務交給了宋唯和小山。

垂下的頭上掛著雪，藏著的眼睛鬼魅晃動。

唐富明問老支書：「他在哪兒住，現在做什麼營生？」

這老人隨即有些不是滋味，嘆了口氣：「就是太窮了，沒個人樣子，活得不像人，讓你們誤會了。」

小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一會兒，才放下。他笑嘻嘻地問那個男人：「家裡還有沒有人了？」

宋唯沒有受寵若驚，反而有些納悶，小聲嘀咕：「這老哥們兒一見我就說我有同謀，模樣也不是多瞧得起我，怎麼就把這任務交給我了？」

小山說「殺豬」兩字的時候，希望宋唯能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因此直直盯著那個少年的眼睛，可宋唯顯然沒有深思「殺豬」二字究hetubook.com.com竟代表了什麼。

多遺憾……沒有人聽得懂。

這樣年輕的人呵，其實所能想到的看到的不好，多半和貧窮有關。

小山沉默地盯著他，漂亮的手放在熱烈的火苗上。

小山說：「作為你的同謀，我被老傢伙盯著，沒地方去，放個屁也不敢大聲。」

大年三十的下午，宋唯感到脖子周圍兇狠地灌著冷風。雪籽也進來了，悄悄地，急迫而又森然的什麼，進來了。

「為什麼讓我帶上你，你可抗不了屎蛋打。」宋唯不服氣。

他身上有一股冰冷的寒氣，與所有人的氣都不一樣。他縮在那裡，安靜地縮立在那裡，卻讓人覺得心發慌。

老支書笑：「不可能是他。他不敢殺人，連跟人吵架都不敢。打小就窩囊，被人踢著打著也沒吭過聲兒。」

所長老周嗤笑了一聲，也有些暗惱，正準備噎小鄭兩句，唐富明發話了：「都閉上嘴消停會兒。」

老支書戴著皮帽子和-圖-書，露出的那點花白頭髮油膩膩的。他聽到屎蛋這個名字，直搖頭：「其實屎蛋這個名字在我們這兒很常見，你叫一聲屎蛋，至少有七八個孩子會應一句。但是只是做個好養活的小名罷了。除了他，沒有誰真把這個名字當成大名，告訴別人。屎蛋這個孩子，爹死得早，媽二十多年前就改嫁了，一去就再也沒回來過。他從七八歲開始，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沒文化沒知識，連正經名字都沒有，窮得叮噹響，沒人肯嫁他，他也不會討媳婦兒，挺怕見人，尤其怕我，見到我就溜著邊兒走，我有一次問他為什麼，他說我是官，我們村的大官，他怕官。」

宋唯：「粗俗！」

彷彿還是那天被人誣賴偷了摩托的模樣，又彷彿不是了。

刑警隊支隊長連同手下幾個大隊長議論紛紛，都不大當回事兒。刑警隊長說話也挺不客氣的：「唐書記，我帶著底下人去隔壁村兒再走訪一下，您慢慢查。」

ｈｔｔps://m.hｅｔubｏoｋ•coｍ.com違和。

老支書說：「除了力氣，他能賣啥。這兩天正是他做生意的好時候，村裡哪家殺豬都請他。靠這個攢點小錢，過年能吃頓熱乎飯。」

老人目光含著複雜和悲傷，他知道眼前的孩子一定金嬌玉貴地長大，看他雪白挺括的衣領和勻稱的雙手就能瞧出來。可是，有些人不是這樣的，有些人，和他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絕不是一句「感同身受」就可以使自己站在明理處、站在道德的高點。

小山一直不停地、拚命地提醒每一個人，究竟什麼樣的人才會拽掉孩子的生殖器，究竟什麼人有這麼大的力氣。

宋唯卻不服氣：「窮不是命。」

整個人既是縮著的，腳趾沒理由不縮。

他看了眼宋唯，淡淡開口：「你的檢查寫得不錯，你確實是錯了。現在去把老支書請到臨時辦公室，大家都過去。」

宋唯在莫名其妙的恐懼之餘，嗅到了這個男人身上說不出的酸腥味，既像是宰殺豬羊的氣味和-圖-書，又似乎是腐爛的味道。從他進來這房間開始，在火的蒸烤之下，氣味漸漸地發散，漸漸濃烈到逼人腔魄，漸漸濃烈到攥人骨髓。

氣氛一下子有點冷，唐富明目光炯炯，神色不變，揮揮手，放他們去了。他和藹地對老支書說：「還要麻煩您老人家，把屎蛋叫過來，問問吧。」

老人拍了拍宋唯的頭，想了想，卻只能笑了：「孩子，窮可以要人命。」

這人在小山的動作誘導下，也無意識地也伸出了手烤火。

小山眼睛像是盛了一碗桃花水，美不勝收。他說：「因為你膽子肥。屎蛋殺豬啊，你知不知道？」

本周就要結案啦

宋唯忍住尖叫的衝動，迅速轉過身，卻看到門口縮著手腳的高大如野人的身影。

不像。

鄭與斌打了宋唯一巴掌：「熊孩子，有你插嘴的份兒！檢查沒寫夠？」

小山：「那就閉上尊臀。」

小山臉漲紅了，剜了鄭與斌一眼，宋唯心中暗道，原來小山和刑警隊這位破案無數、鼎鼎有名的二大隊大隊長m•hｅtｕbｏoｋ.cｏm.ｃoｍ是老同學，鄭與斌……鄭與斌……，他和傅梨湘不知認不認識，轉眼看著小山瘦瘦伶仃地站在那兒，心中有些不落忍，對鄭與斌也有了些不忿，他挑著眉毛說：「鄭隊就算是刑警隊的，也不能看不起我們基層派出所的工作。再說了，這個屎蛋我也見過，他的名字古怪，但人卻長得紮實。」

少年渾身滾燙，忍住想要衝出去的衝動，可是整個人依舊壓抑不住情緒的波動。

小山深深嗅了嗅，莫名手指有些發抖。他壓抑住這種興奮，咬著細白的牙齒，輕輕開口：「既然來了，就烤烤火吧。」

宋唯像只小老虎，撲上去打小山，兩個人打鬧了好一陣，吱紐一聲，門開了，悄無聲的。

屎蛋沉默地走了進來，依舊縮著腦袋，臘月寒天，今日過年，他還穿著一雙破舊單薄的布鞋，鞋面外露出了大腳趾，卻不縮不藏，凍得青紫。

宋唯剛剛看到他，彷彿僵了，這會兒才緩過氣兒，顫抖著，又有些不知名的害怕，逼得他說不出話來，只讓了個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