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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筆記

作者:書海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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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章 或雪或塵辨善惡

第二卷

第十章 或雪或塵辨善惡

張強待這個孩子卻並不怎麼好,面色冷淡地點了點頭。秦裳旋即有些木然地轉過目光。
小山卻像是與世隔絕了,跟在張麗母女身後,像只在夜空的森林中默默審視的貓頭鷹。
許多年前,認識哥哥的那天,也是下著大雪的那一天,她在昌平流浪了許久,像條無人看管的野狗。
小山覺得心臟有點不易察覺的難受,微微蹙眉,似乎並不大想忍受,低下頭去,摸索口袋,把最後一支煙取了出來。
豆沙下了夜班,九點。
小山推著車,彷彿沒注意到豆沙的失落,也或者早已留心,但是只是徑直走著,沒有任何回應。
她突然想起那本筆記上的一段話:「燈下觀雪,勢大之時,雪花咄咄飛來,瞧起來更像灰的塵,哪有白的乾淨的樣子。就像正邪,你睜著眼,可哪兒瞧得清楚。」
「你是我的丈夫……」豆沙聲音很小,像只耷拉著耳朵的小白兔。她能感覺到哥哥對她的距離感,一直都有,最近一年更明顯了的疏離。
豆沙拿著飯卡和張強一起打飯,一邊走一邊擔心地看著小山,差點撞上推著垃圾滾輪車的食堂大媽。
「那麼,張大姐撒謊的理由是什麼呢?有沒有照顧一個孩子,鄰居一問就知。」豆沙咬著紅薯,點點頭,二人路過一個小學,門口賣文具的小店還扯著燈泡,光明煌煌。豆沙有個小興趣,喜歡逛文具店,收集各式各樣的文具,如漂亮筆記本、香噴噴的箋冊、二十四色或四十八色的彩筆之類,每天在單位記賬的本子都是花里胡哨的,辦公室主任都笑,說買些好看衣裳也扮扮俏,買這些倒是圖啥?
秦裳詫異,愣了好一會兒,還沒接上話,張麗等人也端著滿和圖書噹噹的飯菜過來了。
第二所所長宋萬里笑了。他說:「第三特殊刑事傅梨湘誰不知道?只是那是化名,是機密。喊你師妹的人多了去了,既然專門拎出來說這個事兒,一定代表他跟你出於同個師門。」
剛熄了爐火,合上小鐵片,掀開辦公室的棉帘子,就發現外面落了雪。
張強性格像個姑娘,人也細緻,撇嘴問豆沙:「你認得唐老師?」
張麗為人隨和,雖然兩個孩子性情都有些孤拐,但不影響張強和豆沙插科打諢,張麗給小山和幾個孩子夾菜,大家拉拉家常,講講笑話,看起來賓主盡歡。
一行人到了食堂,張媽媽去打菜,小山迷糊地問秦裳:「怎麼你姓秦,你哥哥姓張?」
譬如此時,聰明如豆沙,察覺到他的心情,笑著勸慰道:「我請你吃紅燒雞腿,莫哭莫哭。下輩子投個好胎,又高又帥。」
可豆沙就是喜歡,雖然不好意思,但是看到了總還想逛逛。
「他們的繼父被人殺死了,這件事,你知道嗎?」小山看到路邊有烤紅薯的攤販,拿出一角錢,給豆沙買了個紅心的,蜜從裂皮處流出,又凝固在紅褐色的表皮上,一塊烤紅薯,是冬天最香的滋味。紅心尤其好吃,吸一口,彷彿一團蜜都入了肚子,暖烘烘的。
她坐在公大北門外隱藏在樹叢中的圍欄下,低頭認真啃著一隻在垃圾箱翻了很久才找到的爛蘋果。
她和張強打交道較多,二人關係不錯。張強去豆沙處報過賬后,二人便一起去食堂。
這廂秦裳看唐老師可親,緩緩答了:「爸爸其實是我們的繼父。我……周歲的時候,親生父親就去世了。媽媽改嫁過來的時候,哥哥已www.hetubook.com.com經大了,本來跟著爸爸的姓,但又怕繼父介意,就隨了媽媽的姓,交給阿婆養,我還小,跟了繼父的姓。」
宋萬里心中暗嘆她痴,答得很含糊:「唔,興許有幾個學過幾天的,全國的法醫都想拜過來,你知道你老爹我又隨和,都會指導一下的。不要想太多,專心工作吧。」
小山望著漫天雪,淡淡回答:「張麗性格開朗,脾氣圓融,個性卻很剛強,態度鮮明。一是恨丈夫,二是疼子女。可張麗的兩個孩子沒有她絲毫的性格特點,這是不合理的。每個孩子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撫養它的人和環境的陰影和痕迹,搞刑偵的稱之為固定特素,並非朝夕可改。秦裳對張麗生疏客氣,對張強卻很親近,兄妹二人性格又趨於同樣的敏感警惕,與其說秦裳是跟著張麗長大的,我認為秦裳和張強在一起長大,被同一個人撫養的可能性更大。這個人一定精力不足暮氣沉沉,或是老人,且性格陰鬱,與秦裳口中的阿婆一致。」
小山聽到這個,笑了:「你嘛,一定也是跟著你阿婆長大的吧?」
豆沙看著雪,把鼻子嘴巴裹在圍巾中,呼哧呼哧喘著氣,天地間,彷彿除了雪的味道,就剩下呼吸的聲音。
張強個頭約有一米六齣頭,比豆沙還低些。他為人有些自卑,二十五六歲依舊沒有處對象,平時對豆沙有些好感,但也自知配不上,所以只當朋友看待。今天看到豆沙頗為在乎小山,便帶了微微的醋意。
青年轉了身。
她又想到什麼,好奇道:「對了,哥哥,你為什麼說張強的妹妹也是張強阿婆撫養的?我們打菜回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我瞧張強也是一和-圖-書驚的模樣。」
小山抬起手,看了表,已經七點多鍾,就告辭了。
是個模樣十分纖細的青年,和秦裳五官有五分相似,氣質也相近。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一直都知道。可唐小山吝嗇極了,葛朗台也要下拜為師,他從不肯給。
馮琬咬著指甲點頭。她說:「所以,老爹,你除了我的那幾個師兄,還收過誰?」
她一直知道他去三十三中當卧底老師,但卻沒有想到同張強一家有關係。
豆沙跟在小山的身旁,笑著歪頭看他:「你在等我呀,小山。」
「以後不許了,以後任何時候只能叫哥哥。」
「叫哥哥。」
在雪中漫步,在圍巾中呼哧呼哧喘著氣,卻彷彿看到很多年前那個年少的卻胖乎乎的身影。
他為人聰明要強,處處爭先,嘴上又不饒人,在廠子裏面,大家都不大喜歡跟他玩兒,可是豆沙不知怎的,一直待他很寬厚周全。
他戴著眼鏡,他扮作老師,可是分明還和那天一樣,一樣的好看。
姑娘緩緩抻開雙手,放在頭頂上,似在舒緩疲憊,可是迎著陽光的小模樣讓人看著都暗生歡喜。

還沒等豆沙答話,又自言自語:「唐老師又高又帥,哪有女孩不喜歡的呢。」
1991年,國家發展已經漸漸好了,有些外國文具的樣式和模版也到了國內來,因此好看的小東西越來越多。諸如小橡皮,雖不實用,但卻有許多模樣,有西瓜瓤的,還有草莓、橘子瓣的,看起來頗是可愛。
哥哥出現了,穿著一身警服,一躍翻過學校的圍欄,帶著她,穿梭在寒天雪地的人間小排檔中,施捨了她這個小乞丐,即使快餓死了依舊胖得像豬一樣的小乞丐,一碗hetubook.com.com熱湯麵。
「張強,你妹來啦?」長辮子姑娘轉過身,一笑,在光影下美得像一副燦爛的油畫。她看到了小山,怔了一下,小山卻把手指輕輕放在了唇上,搖了搖頭。
秦裳看到哥哥,蒼白陰鬱的臉上帶了點快樂的紅暈。
馮琬把小山的履歷查了個底朝天,卻也沒看出什麼花來。走火入魔了好幾天,巴巴地給她師父打了個電話:「老爹,你說,除了我那群師兄,誰還會喊我師妹呢?您聽說過傅梨湘嗎?」
「看到的。從車間到飯堂,丈量起來,一步八十厘米,750步,600米的距離,張麗與十一個人打過招呼。一位女車間主任,一位副廠長,六個普通工人,三個文書。與車間主任關係最近,玩笑尺度頗大,指著我笑話說張麗找了小男朋友,張麗與她笑著對罵,二人不惱;副廠長點頭之交,頷首時指了指張麗鬆開的鞋帶,匆匆而去,雖然人前不大說話但知道交情不淺;六名工人,三人借過她錢,笑談馬上就還,張麗點頭,十分和氣,另外幾個工人同文書跟她泛泛之交,但都願意同她打聲招呼。我從小到大,見過不少人,這個女人人緣上佳。」
「嘶……」豆沙辮子一疼,懵懂著轉頭,卻看到,紡織廠門前,靠在紅磚堆雪的牆上的哥哥。他扯著她的長辮子,頭上滿是雪,卻拉下眼瞼,做了個鬼臉。
豆沙裹上圍巾,戴上了紅色的毛線手套。
漂亮姑娘正是小豆沙。青年則是秦裳哥哥,名叫張強。豆沙也在棉紡四廠上班,張麗張強母子都是她的同事。
穿著白色毛衣和時興的健美褲的長辮子姑娘以及一個瘦瘦低低的青年。
正走著,卻被前頭的兩人吸引。
「可是現在沒有人www.hetubook.com.com,可以叫小山。」
老爹其實有點心虛。兒子和小徒弟一個個喊打喊殺喊嫁傅梨湘,殊不知傅梨湘曾在師門跟他秘密學習過那麼多年,宋萬里每年都會去北京出差一段時間,只是為了教導當時還在讀大學的傅梨湘。可是組織三令五申交待過,為了梨湘的安全,不能泄露出去半個字,老爹也覺得蠻為難。
豆沙在燈泡下低頭認真地挑著,小山就站著不遠處靜靜等她。燈下的姑娘臉毛絨絨的像顆小白桃,認真而乾淨的模樣那麼好看,旁人都能看到的好看。
豆沙吃著紅薯,點了點頭:「大家都知道,可卻說張麗大姐解脫了。她丈夫雖然在外面名聲不錯,但是待張大姐和她的兩個孩子都不大好,聽我們廠一個老大姐說,張強小的時候,她這個後夫從不肯讓他進門。照老大姐的說法,張強妹妹倒是跟著張大姐和那個後父長大的。」
豆沙買完橡皮,就覺得哥哥待她更疏遠了些。
過了許久,豆沙才強打起精神問小山:「哥哥,你這次究竟在偵破什麼案件?」
他讓她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推了一路,深深淺淺的步子中,雪迷了眼睛,迎著路燈,那個人的背影那麼溫暖,卻再也沒有抬起頭,同她說起過什麼了。

彷彿是夫妻,可卻同誰家的夫妻都不一樣。彷彿是親人,可又同叔叔、爸爸、的感情全然不同。彷彿是兄妹,但與威英幫的兄弟們差別都很大。
他只要不瞎,就看得明白那樣的好看。更何況,他的眼睛比旁人的還要敏銳。
1991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大哥!」秦裳喊了一句。
小山拍拍身上的雪,推起靠在一旁的自行車:「真慢。老頭子給你找的這個工作看來不怎麼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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