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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打什麼？

豆沙知道此時的自己和威英越安靜越好。

走向了街角，她狼狽地摸了許久，才掏出兩個硬幣，給張洋打了個電話。

侯起被批捕。

豆沙抱著包，想了想，又去了B城物證鑒定中心，鑒定中心獨立辦公，和公安局是分開的。

姑娘張著大嘴吃肉，想收都收不回來了。

「我……」

豆沙頂著壓力，沉默了好幾秒，才硬著頭皮，輕輕道：「救侯起。」

眾所周知的事實。

「不需要了。侯起死了。」

他和她都在努力地自欺欺人，從天而降的田螺姑娘不是來自可怕的威英幫。

那些年陸陸續續失蹤了很多姑娘，長發的漂亮的，都被筆記一一記錄，直到十年後真兇歸案。

只是因為先知。

她說，不管你是誰，救救他吧。

直到年二十四。

天還賜良機，車壞到路上。

警衛換了三班崗，似乎亦有不忍，總算好心去內部捎了個話。

「傅梨湘，你知道侯起不是兇手。」豆沙聽過一個詞，淚如雨下，她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但是眼淚這樣瞬間全部湧出來的時候，她覺得貼切。

誰是卧底、誰是背叛者、誰是陷害守門人的惡犬，真相就像一扇腐朽的充滿灰塵的門，無論如何，都推不開。她親手創建的威英幫正在帶著詭惡之笑和數不清的觸角，反噬、鯨吞著她。這一切都如同包裹在迷霧中，逐漸以病毒的傳染之勢蔓延到如今，迷惑她這個孤寒而立的掌權者到如今的。

傅梨湘死時手指微微下垂。

姑娘茫然地站起了身，茫然地看著街頭巷腳的人潮，茫然地看著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店鋪，茫然地想著自己剛和*圖*書來到這裏時的那個模樣。

她知道，一切都會重來。

她問了一句話：「他們會出來吧？」

她只聽說哥哥和馮琬法醫去了B城公安局，但是去了之後，一是不讓進，沒有介紹信，二是看門警衛也說近幾日並沒有L市的警員來過。

至於侯起兩字，更不該從她口中吐出。

豆沙雙手都緊緊攥著男人的衣角，她在懇求他，救命。

麻花辮也不順溜了，菱角嘴也不柔軟了。

警察同志一揮手，就走了。

上面的血已乾涸。

姑娘一直直直地睜著大眼睛看著車頂，直到疾馳的車突然熄火。

距離兇手下一次犯案，還有不到六天。

「你別逼我，好不好啊？」

張洋說：「沙姐，回來吧。」

警察來時，車也修好了，熱心群眾把匪徒用裝年貨的麻袋裝好綁好，碼好放在了後車座。

在筆記中，張強被抓之後沒多久，這年的大年三十，有一個長發的漂亮姑娘失蹤。

豆沙很憤怒。她的笑無法掩蓋這種憤怒。

畢竟，侯起上輩子命硬得，人人都誇他像警察的卧底，不死的教父。

姑娘戰鬥過、鼾聲如雷過，依舊喪得像只老烏龜。

起初以為是死之前的幻覺，後來卻發現一切都是真的。本以為人生就此可以改變，然而不知覺又走想死路。

卻是今天所不知道的明天及未來。

嘴角都是油花，滑稽得像電影里的丑角，實在不能引出風塵僕僕滿面風霜的楚楚可憐感。

豆沙知道，找到真兇才是最好的保全侯起的方法，其他的，一概無用。

車上的眾人本來沉沉睡著，卻彷彿瞬間被涼水潑醒。大家嘈嘩起來，卻又瞬間變得死和*圖*書寂。

躺在卧鋪客車中，看著窗外，遠的樹影重重，近的根根手指，都分明是尋常的黑暗。

張洋死了，李珣死了，侯起生死未明，張強中了一槍，跛著腳，托著她，很多很多血，大家都沒了。

「警察剛剛通知的，侯起自殺了。」

唐小山看著豆沙的笑容，沉默著，審視著，許久，才平平開口：「我在執行公務。」

一個警察的妻子。

把某個人踩在地上的人，是個嬌怯怯的小姑娘，嘴唇像個小菱角。

他來時，她兇惡地啃著肉，用那雙爪子。

小山看肉渣，挑眉：「回家幹啥？」

他第一次見她時，她閉著眼，也是這副凶性難馴的模樣。

但是豆沙沒忍住。

這是她體面的身份。

但是，幫內誰忠誰奸，自從自己漸漸放開手，眼中的一切也愈發真假不定了。

世界突然很安靜。

豆沙鬆開了手中的大棒骨。

小山看了眼手錶，回答簡潔而沒有溫度：「我還有工作。這句話我就當你從沒說過。」

從來沒注意過唐小山看著她的眼神是如此冰冷，從來沒有真切地想過，他一直是用這樣冰冷得讓人發顫的眼神看著她，只是她從不自知罷了。

她走過、坐過、餓著、焦灼地。

這是被筆記照醒的未來必將承受的命運的反噬。

剛到這個世界的豆沙，暢快淋漓地哈哈大笑著，笑得大概全世界的人都覺得這個滿身是血的孩子瘋了的時候，她又揉著臉上的肥肉，嗚嗚痛哭起來。

她要尋條救侯起的捷徑。

於是，之後的對話，無論如何指點江山，如果苦大仇深，都是舉著那根棒子骨完成的。

為了殺一些人，為了救一些人，她才來的。

變成了森森白骨。

荷ｍ.ｈeｔｕbook•ｃom.coｍ葉田田密，藕絲千根連。

她知道兇手一定會再犯案。

如果容貌美麗，眼睛大而漂亮，則更好。

多年之後，找到她時，科技已經昌明，一個試管，一根毛髮，就能判斷整個家族祖輩DNA的年代，那個漂亮姑娘也被尋回了。

男人的聲音變得沙啞，帶著哽咽。

她懇求他，淚水滿面，三步一望地遠去著，也絕望著。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好了。

每個人都是赤條條來到這個世上的，她經歷過兩回。

打劫！！！

他們急促地呼吸著。有老有幼。

豆沙中了筆記的圈套。

客車壞到了路上，司機忙著下去修車，車上幾個年輕男子卻突然起身，聚到一起，低聲嘀咕些什麼，豆沙敏銳地低身，摸出背包中帶著的匕首。

穿著白大褂拿著鑷子的唐小山只低頭看著顯微鏡，說了兩個字，不見。

惡狼一樣的本相。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

她笑著說，像是在和她家隔壁大媽話天氣話家常：「你們也配當賊啊？」

而警方也似乎收到了線報，對這些社團最近警惕異常。

「但誰知道是什麼時候呢？」警衛抬著下頜，依舊望著遠方，給了豆沙一個傲氣的白眼。

匪徒就更得意地尖叫了一聲「搶……劫……誒……」，然後看著黑暗中那些縮在自己座位上像可憐的未孵化的顫抖著的雞蛋的眾人，幾乎咧開了嘴，翕動著鼻孔，卻瞬間被誰一錘砸到在地上。

有一些仍會順著筆記如約而至，有一些卻不再發生。

姑娘卻依舊笑著，像只賴皮狗那樣笑著，死死地攥著小山的衣服，她說：「求求你了，救救侯起。」

一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ｃｏｍ個人，都沒有。

豆沙一夜難眠，第二日去找了舊時幫派活動活躍時，聯繫還算緊密的幾個幫派的頭目。如今有些洗白做了計程車司機，開了雜貨店，有些則還是乾著舊行當，重複著和威英一樣逐漸衰竭的命運，但是仍然不甘在人生的低谷中直至死亡。一望過去，後者居多，而前者看似和如今的家庭婦女豆沙一樣清白，但是沒有誰能真正地剝離逃脫。

她倒了幾趟車，黑夜中依舊坐車趕了路。

也中了命運的圈套。

一切有條不紊。

是悠長的篤定的兇惡的一聲「打劫」，還帶著長長的彷彿叫賣的顫音，這幾人似乎早有預謀。

沒有誰能真正洗白。

其實時機也不巧，飢腸轆轆的豆沙忍不住買了一根鹵棒子骨。

男人看著她，一字一頓：「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因為你就抹去這些臟事，去救一個賊？」

只有閉目冥想時，眼皮嘴角耷拉著，是兇狠的。

豆沙努力地，涎皮賴臉地笑著，一旁的馮琬認真瞧著，卻分明從沒有看到過這樣苦澀的笑容。

「侯起做的那些，無論你覺得有多臟，可都是為了我！」

這次警衛倒是說有這麼L市的兩名警官來過，而且排場不小，中心主任都推了幾場會，親自來接待兩人，但是不變的一點是，豆沙則屬於閑雜人等，還是不能進。

豆沙汗如雨下，淚也如雨下。

全城的、年輕的長發姑娘。

豆沙拜訪時，提出了請求，希望他們能幫一些小忙，這個事情並不難。

豆沙就等在了物證中心門口。

這是敏銳者才能看穿的底細。

豆沙到了B城時，已經第二日十點。

唐小山望著街角影影綽綽的來過又去過的人群，聲音益發冰冷：「不要讓我說第www.hetubook.com.com二遍，回家。」

雞蛋們都是一抖。

換了關押的地方。

追蹤長發姑娘。

四個匪徒，某個人胳膊斷了，某個人腿上的大動脈插著匕首，某個人摔得腦震蕩，某個人被人踩在地上。

她覺得這笑容好刺目。

她是個殘缺的人。

可惜筆記的主人已經不再做警察，但這些成了他的執念，被記錄在筆記中。

豆沙鼻子上有肉渣，她自己當然看不到，她想了半天，乾巴巴地來了一句：「哥哥，跟我回家，成嗎……」

警察好奇誰制服的，大家一起指著清泠泠的小菱角。

豆沙察覺到窘迫，但心中還算鎮定。

像只幽魂。

唐小山終於出現時，已經是那一日的傍晚，天還算好，太陽的餘暉還沒完全散去，他看到了賊性難改的姑娘。

她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臉色，幾乎感覺到對面男人的呼吸，還有不停刮著的B城的寒風。

寫完心裏酸酸的

豆沙是黑夜中長大的孩子，可看著遠方，卻依舊覺得孤寂。

距離B城200公里的省道上，夜半三點，別說村落，連只狗都看不見。

眾人還沒有在電光火石中看清楚什麼，一抹腥紅的血色就從眼前散開，像一朵英國人頗喜歡的大麗花，燦爛而邪惡。

全面保密，怕幫會社團暴動搶人。

一個奇怪又扭曲的，拿著一本筆記，被父親的手下從槍林彈雨中托出的孩子。

「你們還挺幽默。」

真兇之後被抓，則是因為一名警察無意間翻到了，被人殘忍殺害的傅梨湘死前匆忙塞在檔案室格柜上的案情推演檔案。

接下來就是在曠野中頗為震撼的哀嚎。

眾匪：……

一天兩夜沒吃沒睡的豆沙聽到這句話，瞬間像丐幫的四袋長老死了爹媽，憔悴得沒了人樣。

只有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