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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說「背了個遍」，小栓二哥微微臉紅，爺爺說「口齒清楚」，小栓依舊齜牙咧嘴面不改色。

小栓困惑極了。他從未覺得林遲好看過，不，他從未正眼看過林遲。

小栓奶奶被鬧得剛梳好的頭髮眼見要散架了，爺爺卻笑了：「是啊，憑什麼不讓我們的小豁牙去。今天俞立也來了，他家老四養的不錯，孩子們見見也是好的。」

我有的毛病他都沒有！

張暨秋心中喟嘆，不過是聽音樂，倒像是要去解哥德巴赫猜想了。她大學時輔修的音樂史，到了這等家庭，也就剩一句不大懂了，真教人啼笑皆非。

這是一個挺大的院子。

林遲？

暨秋微笑，點頭：「對啊，東北馬上就要下雪了，爸爸的襖子還是兩年前的，這會兒都不暖和了，我這周裁好，塞了棉花，就給你爸爸寄過去。」

余老師在一旁看得啼笑皆非，覺得小孩子都挺怪的，興許是太小，腦子還沒長齊整，說話做事都在模仿大人模仿電視，好像洋洋得意的小猴子穿上了西裝洋裙，不像不像！

宋林厭惡林遲。

小栗子是指栗家老三，鳥大是宋家老三，他也是行三，倒是和三杠上了。

畢竟，他小小的腦瓜中，還在勤懇認知一切的過程中，哪裡知道世間有一個詞叫做——

這裏，正是少年林遲的家。

丈夫在外，這孩子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而小栓，似乎比誰都清楚這點，淘氣胡鬧之餘，還稱職地擔任著這個小小的角色，讓人……那麼的安心。

這都什麼毛病！

陳家三支，滿門文采。陳家是大族，民國時出了許多讀書人及從政的官員，書香門第，雅達通神。衚衕本來正是陳家老宅，後來分了家，才行中立了屋檐，辟出一條衚衕來。住的都是陳家老少，老H城都知道，可是如今時過境遷，錢家人陸續搬走，老戶不剩下幾家了。

林遲微笑，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但依舊覺得有趣。小栓是個十分不討人喜歡的孩子，林遲也不大討人喜歡，不，準確說來，是壓根沒人注意到這個孩子的存在，這樣兩個人坐在班級左側的第六排，漸漸歸於不討人喜歡的區域，大家走到此處也幾乎是莫名其妙地繞了道，張小栓每天搖頭晃腦地唱著各色的兒歌，要去欺負誰便大剌剌地主動出擊了，這種漠視引不起他粗大的神經任何痛感，他還覺得上課摳玩具輕鬆了許多，沒有人拘束自己，只有林遲，真的好似漸漸淪為了如課桌故事書一樣的擺設。

小栓去過鄉里大半年，可喜歡自己鄉里那些小夥伴了，這話倒是聽懂了，一捶過去了，罵道：「你這個臭皮蛋死老鼠，你才是鄉巴佬，我洋氣著呢，我媽都用法國香水！再說一句，我抽死你！」

小孩子的尖酸刻薄卻帶著撕破認知的慌亂。

小栓踢著石子兒往前走，可是路過衚衕巷尾的時候卻詫異地停下了腳步，趴在了一家紅鐵門前。https://m.hetubook.com.com

軍車在城外繞了一圈，十分謹慎，宋林叮囑師傅跟得隱蔽些，小栓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但是宋林神色少有的凝重，便也不再說什麼，跟著一同去了。

他昨晚剛陪著奶奶媽媽看了八點檔，電視劇里穿金戴銀的老太太是這麼說自己的閨女兒的。

宋林逡巡著眼前的景色，有些警惕地望著緊閉的內室。

「可是，他是窮鬼，他穿補丁衣服，他家比我家窮，我穿的比他好吃的比他好，他沒有媽媽，我有媽媽！」

老人並不再說什麼，只揮揮手，讓她們離去。

池塘中有一朵蓮花，藤架上有嫩綠的豆角，池塘外依著鐵杴和水壺，藤架下立著課桌和少年。

馮寶寶跟著姨婆在看《上海灘》。

「不不不，他比白饅頭還白！」小孩兒憤怒地說：「他會說我聽不懂的話！他奶奶比我奶奶好看！」

小栓抹了一把臉，小小的汗珠順著臉頰慢慢滴落，他怕汗珠有聲音，焚琴又煮鶴。

宋林輕輕躲在他身後，朝內一探眼。

暨秋愣了。誰？嗯？比你黑的也不多見啊。

發自心底的戒備，可又不知這戒備從何而來。

女人點點頭：「那就拭目以待了，究竟是老爺子贏還是您贏。阿季入學有許多事需要身份，那份離婚協議您瞧著沒問題，就簽了吧。」

林遲連頭都沒有抬，大人的話恍若未聞，背脊挺拔，握著一本書，在微微的燭光中，輪廓秀美分明卻無一絲銳利。

馮寶寶瞪著大大的杏眼，氣憤道：「你這小癟三小赤佬！大大的狗腿子！壞透了！」

曲終人散時，暨秋終於察覺到這孩子的不對頭。

俞季瞧著那串蚱蜢膩味死了，心裏看不上小栓，冷冷地甩開了手，小栓抓抓小平頭，看不懂他什麼個意思，宋林卻微微一笑，一手牽著俞季，另一手揪著小栓小背心，離開了大人的視線。

小栓聽不懂，扯著嗓子問宋林：「鳥大，你丫是個啥！」

身旁穿著補丁衣服的白得透亮的小少年獃獃地看著兩人，他從沒看過八點檔，八點通常已經沉眠。

他忽然間有些憤怒。

小栓奶奶冷笑：「什麼老四，誰認了，拿只野雀兒當鳳凰，也不嫌臊得慌！」

窮鬼，小結巴，那個會考一百分但是忘了叫什麼的誰，偶爾說話不靈光會詞窮會結巴的孩子，牆壁的壁紙，活動的背景，都是……他。

俞立放下小栓，把小兒子俞季的手放到小栓手裡，說道：「一起玩去。栓兒看著你四叔，他以前從沒來過這裏，不熟悉，外面天兒就黑了，你們不要亂跑。」

小栓反應靈敏，齜牙咧嘴：「哈哈啊，啊哈哈，西湖美景三月天嘞，哈哈啊，啊哈哈，小釀皮耶愛窮酸～」

馮寶寶憐惜小少年憐惜得心都要碎了，大概每個姑娘都會遇到這樣一個讓她變成徹頭徹尾的聖母的小男士，一遇上便開始了「旁人都要欺負他只有我和-圖-書是真心對他的」這樣的心理模式，她身旁的假佛陀小禽獸宋林一向眼尖，倒是真冷笑了。橫豎瞧了林遲一眼，橫豎瞧不上眼，然而又氣惱，這死丫頭到底是不是瞎了眼！他惱怒地喊了一聲「小栓！」，看小栓遙遙地晃著黑爪子，齜牙咧嘴，隔山隔水地喊了一聲「哎！」，心中才稍稍平復。

有藤架有高樹，角落還有一個小小的方池塘。

馮寶寶憤怒，小丫頭張口就來：「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你身！」

小栓聽了一半就歡呼著扒糖去了，哪懂字裡行間做爸爸的用心良苦和媽媽的那些艱難。暨秋眼中藏了點淚，這麼久未見，她實在是想丈夫了。

小栓爺爺點了點頭，二嬸掩不住得意，正要附和，小栓卻一下子竄到奶奶懷裡，嗓門粗大，嚎道：「奶，我也去，誰說我不去了！你帶我去，不帶我去我揪你養的小花！」

過了秋，大人再不給批冰棍兒了。小栓回家，跟二哥打了一仗，把冰箱里最後一根小雪人搶了過來，揚長而去。

「他甚至坐的時候都很直！」

你想在院子里繼續讀書嗎？

「別特么煩我行么！你丫啥都不懂，還在這兒吵吵，我爸起初說這地界不錯呀，沒想到凈是些鄉巴佬！」俞季心不在焉，似乎是十分不耐煩。

老人點點頭，看著林遲，眼角眉梢都流露著暖意，她說：「孩子還小，性子不定，磨磨總是好的，學什麼不重要。」

宋林讓師傅停止了更遠的地方，拉著小栓從另一側繞進了衚衕。

小栓嘿嘿：「大臉貓大臉貓長鬍鬚～小釀皮小釀皮喵咪|咪～」

小栓奶奶炸了：「小花！那是金蘿，一盆兩萬的金蘿！你這夭壽的小東西，我說東你往西，就沒聽話的時候！」

老人很奇怪，與林遲溝通，是用英文。她看起來和林遲相處親切自然，應該是林遲的家人。

小孩子憤怒地比劃著：「他比我白！」

這是小栓最愛聽的《新白娘子傳奇》船夫選段。小傢伙覺得白娘子許仙都軟乎乎的，沒有船夫聲音好聽來著。

哎喲！宋林一看就知道小栓這脾氣又要鬧騰起來了，心裏雖然瞧不上俞四的身份，但也不能輕易讓小栓打了，不然他跟小栓又免不了一頓，何苦呢，為著個真正「你這丫頭養的」——你丫！宋林撂下俞季，把小栓拉到一邊，這邊倆人剛說好，眼瞅著主持人上台，音樂會要開始了，他們轉身去找俞季，卻發現這孩子行色匆匆往廳外跑去，來不及喊一聲，宋林跟小栓便一同追了出去。

門半掩，應是有人剛進去。

俞立更驚訝了，接過了細看半天，才哈哈大笑起來，這串小禮物太讓他開懷。小栓爺爺本來跳著的眉毛也略略舒展開，總想著小栓平時頑劣成那樣，估計不可人意，可這會兒瞧著竟和他爸爸小時候一樣，有著股子討人喜歡的勁兒。又一想，俞立本是南方軍區數一數二的人物，如和*圖*書今去了北邊，這裏就成了自個兒的天下，俞家再回故土，不知猴年馬月，自家守二望一，也不是沒有可能。今時不同往日，小栓畢竟是他的親孫，俞立即便不喜歡又怎麼敢駁他的面子，看清門路，心中倒有十分暢快了。

小栓沒有去過遙遠的北方，他有些疑惑：「雪來了，花要被凍死啦！」

什麼亂七八糟的？

暨秋微笑：「可是你卻發現了一個比你好的人。這種好，你發自內心的喜歡，是不是？你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過幾日，又到周末正午，小栓爺爺說飯後一家子都去聽內部音樂會，小栓二哥立馬哀嚎討饒，小栓奶奶隨口說了一句：「暨秋也不大懂這個，不如就讓她在家帶孩子吧，瞧他們鬧騰的，去了也是屁股上扎簽子，平白讓人家說我們教養不好。」

他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同學林遲。

可是走進衚衕，俞季與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卻儼然已經消失了。

小栓義正嚴辭：「皮卡皮卡～皮～卡～丘！啾！」

暨秋有些犯愁，鬧奶奶這樁像是為她出頭，可這會兒又像聽不懂話。這個孩子，到底是懂還是不懂？他的自尊究竟是哪個捉摸不透的角落呢？

回到音樂廳時，音樂會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小栓坐在媽媽身旁，沉默不語。

俞季氣笑了：「誰特么麵糰子，你丫怎麼說話呢！」

俞季可一點不像頭回來H城的，他輕車熟路地七拐八拐，小栓宋林兩個老H人都差點跟不上，不一會兒，他拐進一個死角，角落裡有一輛軍車正等著他，駕駛座上是個穿軍裝的年輕人，副駕駛上的人瞧不清楚模樣，隱約是個女人，因為身著裙子。

日暮漸漸到了，今天有火燒雲，天空紅彤彤的，少年的臉浮著雪光秋水般的瑩色，臉頰微微紅暈，好像是一塊生著天然胭脂色的白玉。

暨秋忽然間聽懂了，她問道：「你見到了羡慕的人么，栓兒？」

宋林也頗有些沮喪，早聽大人神神秘秘討論，俞家有個硬傷，足以毀了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宋林以為要抓住什麼了，才匆匆跟來，這會兒卻全無收穫。

暨秋嘆氣。

軍車最後兜兜轉轉又回來，停在了距離小栓學校不遠的陳三堂衚衕。

上了二樓，扭臉瞧見他媽剛彈完棉花，正要捲起來。張暨秋有輕微的近視，認針認不大清，摸到黃楊木柜子上的眼鏡盒，還沒帶上，小栓把背心掖進短褲里，一口咬掉小雪人的巧克力帽子，插在搪瓷杯里，粗魯地從媽媽手裡搶過針線，說：「小秋，我幫你！」

爺爺蹙眉：「是真不錯，我昨兒還見著了，長得好，會玩西洋琴，也會讀書，聽說一本論語一本詩三百都背了個遍，口齒也清楚！」

過了會兒，天徹底黑了，內室推了門，俞季被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牽了出來，她們身後，還有一個鬢髮灰白的老人。老人拿著一盞蠟燭，遞給林遲，問他：「Do you和圖書 want to continue reading？」

老人有一雙十分秀麗的眼睛，光彩流轉，妙不可言，年紀雖然大了，但是一瞧見，就知道她年輕時候應是個何等文雅的美人。她嘆了口氣，苦笑：「你今天帶著這孩子一起來，又是憑藉的什麼？何等囂張啊。」

他常稱薩克斯是吹喇叭的。音樂會等於薩克斯等於喇叭。

小栓繼續叫：「我不管，我就去！憑什麼不讓我去了，小栗子和鳥大都去了，我不去他們可要笑我！」

宋林和馮寶寶做了同桌，小心思里很是愉快，可是馮寶寶不大搭理他，下了課便去找宋林玩耍，不是猜謎語，就是下五子棋，把赫赫有名的壞蛋張小栓都擠兌到了一邊。小栓不樂意了，可是馮寶寶隱約是鳥大的女人，他又不敢很橫，只是憋著便秘的臉苦口婆心：「小釀皮，老是和窮鬼在一起，小心染上窮酸氣！」

忽而易失，時間如此，夾竹桃、牽牛花、雞冠花次第開放，秋天的末梢也悄悄來了。

覺得這個人欺騙了所有的人。

俞季對宋林倒還算和善，跟他說了會兒話，只是不搭理小栓。小栓注意力倒也不在他說的那些話上，只在他這一身皮上。這孩子實在太白了，晶瑩剔透的。小栓看著自己黝黑的小爪子，有點酸溜溜的：「你爸爸白，你也白，你們家都白嗎，麵糰子？」

說起是桌，可不過是高點的長條的板凳。應該是少年臨時起意，偷得秋爽半日，在院子里讀些閑書。

小孩子的心思，比女人的心思還難懂。

驚艷。

孩子的話惹得大人既尷尬又好笑，俞爺爺俞立覺得小栓有趣，抱在了懷裡，問他多大了，是不是讀完了幼兒園，愛不愛吃糖之類的閑話，小栓小胳膊小腿結實得緊，沉甸甸的，老人抱著他卻十分盡心，小栓看這人慈眉善目實在可親，從小短褲的兜里掏出一串蘆葦桿綁著的秋蚱蜢，遞給他：「送你玩！」

暨秋拿出了丈夫剛寄來的信，把小栓抱在懷裡，念道：「秋，上月書遲，換哨幾次都有行動，實在未閑下來。今日得空提筆，又覺手腳有些寒涼，不如以往燥熱。抬頭窗檯已無一片落葉，可故鄉尚還是花草錦繡之美吧。我生了火盆，在室內連連走了幾十圈，方緩過來。小栓可還如往常淘氣，他如此做派，倒像我兒時，媽媽當時也總是如你擔心小栓一樣擔心我，可親愛的秋，你瞧，去了北境兩年有半，我已經非常沉穩，小栓再長大一些，曉得了老子媽媽的艱辛，也會懂事起來了。前日我去邊境巡視，有外國老太太賣圍巾，她說紅的最好看，我卻覺得藍的配你，買了來也不知你喜不喜歡。另又為小栓、老大老二各自捎了禮物，小栓小些也傻些，只愛吃糖，因此禮物薄些，老大老二在B城見慣了，我這做伯父的只央人從外面帶了幾樣機巧的小禮物。你一一給他們送了，爸爸二弟應該ｍ.h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m都無話說。不要躡手躡腳，此處也是你家，更是小栓的家，雖我不在，心與你一處……」

他……好看。

她問他怎麼了。

小栓跟得索然無味，準備回去，卻被宋林一把拉進計程車，跟著軍車一起消失在日暮里。

費了老鼻子勁，穿好了線，小傢伙抬起頭，問暨秋：「媽媽，你要給爸爸做襖嗎？」

這是學他爸爸說話，小秋錘了圓腦袋一下，圓腦袋笑嘻嘻的，並不以為意，認真地用剛摸過小昆蟲的手幫媽媽穿線，孩子顯然是笨的，但是小臉蛋崩得緊緊的，眼睫毛都未眨一下，張暨秋看了，又忍不住輕輕地摩挲那個小腦袋。

馮寶寶終於氣哭了，甩起辮子跑回座位，宋林覺得這傢伙哭得挺不可愛的，沒什麼美感，蹙眉半天，沒下手去哄。

衚衕中各院內榆樹頗高，梧桐細枝彼此勾連，走進去，沙沙顫顫，竟是十分嘈雜而寂寞的景象了。

女人微微一笑，語氣上揚自信：「當然是老爺子默許。陳三堂家的名門小姐，建國第一批回國的大科學家的女兒，我是什麼東西，沒這個，敢跟您抗衡？」

老天第一你第二。嗯嗯╮(╯_╰)╭。

俞季看了林遲一眼，哼了一聲。

小栓握緊了拳頭，卻被宋林一把拉走，飛快地跑出了衚衕。

林遲眼睛亮亮的，獃獃地笑了起來，小牙齒好似兩排小糯米，可愛極了。他問他：「喵咪|咪之後呢？怎麼唱？」

這嘴真是不饒人，莫說七八歲不懂事，分明都屬梁山，個個人物。

小栓早都不耐煩了，直嚷嚷：「鳥大，回去聽吹喇叭的去，這裏沒人了！」

音樂還沒聽上，小栓與宋林已湊成一團，嘀嘀咕咕說些小兒話，過一會兒，又被各自的爺爺叫了回去，見了一個發青臉白鬢角也白的長者，說是讓喊「俞爺爺」，也都喊了，又讓喊長者身後的俊美小孩兒「四叔」，宋林瞭然一笑，淡淡叫了句「俞季，你好。」顯然是沒把「四叔」這二字放到眼中，小栓就更直接了，問自家爺爺：「他瞧著和我一樣大，叔叔都是大人，為什麼喊他叔叔？」

小栓掉了眼淚，小孩子的嫉妒和自卑在作祟：「我討厭他！才不是喜歡！」

他以為別處都如這裏，最熱時候躲到有燕子的屋檐下便消了暑，最冷時候穿上媽媽新織的襪子也就活蹦亂跳了，並不知道遙遠的北方是什麼境況。

林遲接過蠟燭，放在了桌台上：「yes，is the guest going toleave？」

門口有兩隻殘破不堪的石頭獅子，似乎經歷的年歲太長了。

小孩子真彆扭。明明是無法表達的喜歡和羡慕，卻變成了為了均衡自尊而做的貶低和排斥。

「和阿遲純英文溝通嗎，夫人？」牽著俞季的女人帶著一頂帽子，帽子下的容貌瞧不清楚，但是氣質非同一般。

小栓卻很痛苦，皺著眉頭把小腦袋抵進媽媽懷裡：「媽媽，我比誰都好，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