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共舞（五）
見她如此堅持，楊筱光也就沒再同她堅持，她今日不巧「大姨媽」造訪，弄得裙子上一塌糊塗，確實該回去休整的。只是仍舊十分擔心方竹，她轉了轉腦子，避開方竹去走廊上打了個電話，隨後再進來照料好友吃好八寶粥才告別。
她翻身醒過來，以為眼前是虛幻。
他幫他來洗臉時，她低著頭，對著水槽。他的手撫摸到她的面上，揉著洗面奶，小心翼翼地，輕輕地為她做面部按摩。
何之軒的眼神有點冷：「這種時候你別躲廢話》」
終於一切結束。他們回到病房裡，何之軒端起那碗白粥：「張嘴。」
半睡半醒之間，好像有人走了進來，就停在她身邊，輕輕摩挲著她的頭，氣息中含著冷，可又感覺溫暖，還那麼熟悉。
她轉過身替方竹把零食都收在病床旁的柜子上，一樣一樣地擺好。在她彎腰的時候，方竹看到了她裙子上的不妥來和*圖*書。
何之軒撥開她額前的發，就坐在她面前。
她還是怕他，最早認識他開始，他的眼神一發冷，她就怕他。他們初相遇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態度，他讓她話都差點說不出來。
她扭開頭，閉上眼睛，想著快快熬過這一晚再說。
方竹下意識伸出雙手，想要自己動手，但是鏡子里的自己雙手上的白紗布讓她放棄。她任命的張開了嘴。
他們是病房內最年輕的一對，其他的老年人、中年人含笑看著這對年輕人。男人細緻地照顧著女人，在他們眼裡，以為是恩愛的情侶或夫妻。
她翻身，先把雙腿挪下床。何之軒蹲了下來，把拖鞋穿到了她的腳上。
方竹病床的對面就有一對父女，他們時不時說兩句閑話，只是父親和女兒的思路明顯不在一條路上，各說各的，說完以後沒有什麼好說，陪床的女兒就把手搭在父親的ｍ•ｈｅｔｕbｏoｋ•ｃoｍ.ｃom病床床沿上打盹。
整個過程十分十分折磨人。
何之軒牽著她的臂，引她站到一處空出來的水龍頭處。他用水杯接了誰，把牙膏擠在牙刷上，站在她身後。
方竹想要開口反對。
於是他輕聲對她說：「方竹，睡覺。」
方竹看到那個老人用沒有吊點滴的一隻手輕輕拂了拂女兒的發。
她環顧四周，曉得昨夜不是夢境。何之軒就坐在她身邊，穿著昨夜的西服，頭髮很亂。床頭柜上放著冒著熱氣的白粥。
這一晚的病房內又涼又陰，病房內躺著的大半是老人，有兒女陪著。可老人和兒女又沒什麼共同語言，只是各自沉默，昏昏欲睡。
遲疑著，她道了一聲：「早。」
他準備的真是齊全。
楊筱光離開時，方竹看著她的背影，其實戀戀不捨。本來傷痛時候最希望有人在身邊陪同安慰，可她又想，這些年自己已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ｍ•cｏｍ經經歷慣了，尤其在現時不能多煩老友。這一夜咬咬牙就能挺過去的。
楊筱光點頭，記下來了，她把手邊的塑料袋一股腦都放到方竹身邊。方竹一看，內容豐富得能撐足一個月，她呼一聲：「有好朋友我此生足矣。」
她孩子一樣舉著雙手，不知所措。
方竹在分明傷痛著的夜裡，睡得格外安穩，沒有做夢，也沒有失眠，醒來時，天已經光亮了。
她曾經嬌氣地讓何之軒為她穿過鞋，享受作為他妻子的福利。可現在的她沒有資格再享受這項福利。
於是她安然地閉上了眼睛，很快地，呼吸重了起來。她累了，睡得極沉。
他沒有答，把盛了一勺粥的勺子遞到她口邊，她沒有辦法，只好一口一口被他喂著吃了。等到一碗粥見了底，何之軒才說：「出院后，你去我那邊住。」
這是清晨必須要做的，方竹舉起纏著紗布的雙手。
何之軒和圖書說：「我帶你去。」
進進出出的人好在因為在醫院待著，看到類似的情景太多，已經見怪不怪。這減輕了方竹的羞窘。
他披著西裝，就坐在她身邊，陪著她一塊兒入睡。
楊筱光搖搖手指頭：「絕對不夠。」下定決心似的堅持道，「我回家換套衣服再過來。」
方竹從鏡子里看到身後的何之軒，他抬著手臂把水杯送到她面前：「我幫你。」
病房區的中段有個公用的U形盥洗室，供病人和家屬洗漱。環境不是很好，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地上還有水漬。唯一的優點是水槽上方安了一圈鏡子。
她望著他，彷彿他不是真的，她甚至不敢開口說話，就怕一切仍是夢境。
在何之軒的幫助下，方竹好像回到了幼兒時期，刷牙洗臉都必須由別人幫助完成。
方竹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那樣不方便，你也是要上班的人。」
方竹避開：「你得去上班了。」
何之m.hetubook.com.com軒已經站起來掀開她的薄被，拿了一雙醫院發的拖鞋放在床下。他在等她下床。
他眼中的她，小小的臉，凌亂的碎發，睜開了眼睛，眼睛里都是寂寞。他在許多年前見過這樣的她。
熟悉的掌心的溫度再度烙在自己的面頰上，久違了的情景和氣息，讓她緊張的肩膀無法放鬆，但是不得不把整個人的重量都託付給他。
何之軒把她的床搖起來：「先刷牙洗臉？」
「我請好了保姆，今天會到我那兒報到。」
但是何之軒已經把她扶下床，隨手把床頭柜上的水杯，牙刷，牙膏，毛巾和洗面奶拿好。
她說：「阿光，你還是回去吧！你今天不適合在醫院過一晚。我真的不會有事，這裏這麼多病人，還有陪夜的家屬，能出什麼事？」
方竹不欲被人這樣瞅著，都是陌生人，更不便於解釋，她不能同何之軒在這種小事情上僵持。
方竹為難地看著他。難道不得不讓他來伺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