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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獅子

作者:小狐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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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夜襲白翡麗

第二十九章 夜襲白翡麗

這幢小樓再好,終究不是她的家。過了這夜,她還是要走。
白翡麗說:「我家裡沒有適合你的內衣。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姥姥有新買的還沒用過的。你的衣服洗了晾一夜,也就幹了。」他翻了翻,找出一套來。余飛一看,都是那種老式的平角褲。她瞅了一眼床頭牆上姥姥和姥爺的合照,果然,姥姥是長得胖乎乎的、笑起來像個彌勒佛一樣的老太太,那條褲子夠她兩個穿。
她想這真是太浪漫了,也不知是誰設計的,像童話里的一樣。如果做夢的話,應該有仙女和愛麗絲,再多的難過,也會被這一床月色治愈。
余飛如實回答。「一共有幾件?」她沒忍住問。
余飛有點潔癖,習慣每天洗兩次澡,貼身衣物全換,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天她把這條圍巾扔在地上便跑了,沒想到他又撿了回來。
但她卻怎麼都睡不著了,大睜著雙眼,目光隨著那隻鳥的竹葉爪印移來移去,腦子裡似恍惚又似無比清醒。她想很多事情,想繕燈艇,想師父,想戲台上的一舉手一投足,想對著倪麟唱的那一句「捏捏扭扭十分俊雅,風流就在這朵海棠花」;她想母親,想父親,想Y市老房中錄音機里的帝女花,想母親唯一一次去泰國玩,給她帶回來的那條藍色圍巾——
余飛強迫自己別過目光,走到衣櫃旁邊,極輕極緩地打開櫃門,一點一點地把抽屜開了一條可供手探入的縫隙。
滿足了余飛的好奇心,他又放了回去。他沒有把那個抽屜完全拉出來,但蹲在白翡麗的身後,余飛對那個抽屜驚鴻一瞥,意外地看到抽屜最裡面的角和*圖*書落裡,整整齊齊地疊著一條似乎是淡藍色的圍巾。
她得把那條圍巾拿回來。
門開著,裏面亮著暖黃的橘色燈光,一眼望過去,是一個小巧的會客廳。廳中心鋪著毛茸茸的地毯,圍著幾個胖墩墩的沙發,旁邊是書架和桌子,還有好幾盆蔥蘢的綠植。牆上掛著一些藝術畫作。
暖洋洋的熱氣撲面而來。這種味道余飛很熟悉,是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松柏香氣。她回北京后,有一次去文殊院找恕機,方丈大師送了她一個崖柏的佛珠手串。她聞聞,才知道了那種氣味叫什麼。
他領著她進了姥姥的房間,拿了一套毛巾和一次性洗漱用品給她。遲疑了一下,又問:「你要換內衣么?」
一陣刺骨的寒風夾著雪粒子襲來,余飛感覺臉上像被冰刀割了一下。旁邊白翡麗又打了個噴嚏,用紙巾捂住了鼻子。
她應了聲:「嗯。」
她猛一下坐了起來。
恕機:不是風起,也不是幡飛,女施主,是你心動了。
余飛心中忽然狂跳。
她睜開眼,卻見天窗上有什麼東西動來動去,仔細一看,兩隻三分細爪,爪印竹葉,原來是一隻走來走去的失眠的鳥。
就這麼輕輕一下,她尚未食得其中滋味,便看到白翡麗手背一縮。
於是兩個人又上樓。
他帶著她下樓,木樓梯咯吱咯吱的,讓她想起在Y市老家的那棟老樓。這座小樓要小很多,但是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白翡麗的門虛掩著。房中沒有開燈,但窗口透進樓外夜燈昏黃的光線,不算太黑。
她光著腳,緊貼著樓梯欄杆,一點一點地往下挪,不發出一點聲響。https://m.hetubook.com.com木製的地板和欄杆有著天然的溫度,房中的暖氣也很足,她沒覺得有半點寒冷。
余飛說:「給我一件很大的——」她比劃了一下,「T恤吧。」
在床上呆坐了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起身下地。
「誰?!」
白翡麗便抽出下面的一個抽屜,翻翻找找,把那一套T恤給找了出來,一共是七件,其中最後一件,已經橫七豎八的全是眼睛了。
他穿著一件薄薄的羽絨短外套,裏面一件衛衣,沒有圍圍巾。好看雖是好看,卻很難抵禦這樣的寒冷。
那晚白翡麗把圍巾還給她,是她當著他的面把圍巾扔到地上的,她沒有臉再向白翡麗開口要。
她憑著記憶,伸手進去摸。很快便摸到了她那條圍巾,輕輕地拉了出來。
小樓很快徹底地陷入了靜謐。余飛閉著眼睛,彷彿聽得到房頂天窗外雪落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正當快要入眠的時候,忽然聽到「嚓嚓嚓」的聲響,像是堅硬的樹枝刷在玻璃上。
余飛咬著牙,低頭望著地上那道門檻。她知道跨過這道門檻意味著什麼——她離白翡麗又近了一步。
這棟小樓不大,厚實的黑木地板被常年行走磨得十分光滑。兩個人在門口脫了外套和鞋,白翡麗接過貓籠子,把虎妞抱出來,給它系了一條長長的肩背繩。
余飛說:「哪有給貓繫繩子的?」
這個設計其實非常美,斜斜的一大面窗子,如果天氣好的話,可以在這個床上看到大片的星空,應該有壯美的銀河。現在窗子外面應該是亮著一盞燈,窗上結著冰棱。她關了床頭的落地燈,便見hetubook•com.com窗外那燈透過冰窗灑下滿床的銀輝,宛如清冷月色。
捏著這條闊別許久的舊圍巾,余飛心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剪不斷,理還亂。
白翡麗像抱孩子樣抱著虎妞,給繩子調試鬆緊,道:「怕它咬你。」
讓她有安全感。
余飛很果斷地說:「還是你給我一件衣服吧。」
圍巾質地清爽柔軟,很顯然他洗過了的。
余飛整個兒窩在鬆軟溫暖的床褥和被子里,感覺像睡在雲里。從小到大,她就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床。她真的擔心在這裏睡過了就再也睡不了自己那個小板床了。
過了一會兒,他發了一張簽圖過來,簽圖上一面飄飛的彩幡,底下兩句小詩:
恕機一針見血:那你現在在哪裡?
余飛問他什麼意思,恕機卻不肯多說。余飛怒敲字:臭素雞,吊人胃口是太監。
白翡麗卧室旁邊就是浴室。浴室里一個淋浴間,一個洗臉池,馬桶,還有一個專洗內衣的小型滾筒洗衣機。余飛在這裏洗,白翡麗去到一樓姥姥姥爺房間里的浴室去洗。
白翡麗的衣櫃就大多了。卧室中甚至被單獨隔了一塊出來做衣帽間。只是有半邊是被矇著的,不知道裏面掛著什麼。
小樓就兩層。一樓是會客廳、廚房、儲物間和姥姥姥爺的卧室,二樓是白翡麗的卧室,另外還有一大一小兩個書房,小書房有木梯通往頂上的閣樓。
余飛猶豫了一下,回信息:你猜。
白翡麗便沒有再多言,關了書房的燈,便走了出去。
恕機:呵呵呵,嚇得到我?
但白翡麗沒意識到她看到了,很快又合上了抽屜。
「近睹分明似儼然,遠觀自在若和-圖-書飛仙。」
她聽見白翡麗在閣樓底下問她:「睡著舒服嗎?」
余飛看到貓就喜歡,揉了揉虎妞搭在白翡麗肩上的毛茸茸的大腦袋,笑嘻嘻說:「這麼可愛,怎麼會咬人呢?」
她想,這真是一個有趣的閣樓。
閣樓挺寬敞,擱著一張大床,就是頂子矮斜,有半邊白翡麗得弓著腰走。閣樓里只有床邊一個大球一樣的白紗落地燈,直徑大約有一米,像個月亮,發出朦朦朧朧的光。白翡麗從旁邊的柜子里抱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床褥給余飛鋪上,又抱了一床蓬鬆的大被子出來。「都是新的。」他說,「我們家沒什麼客人來住。」
恕機說:等一下,讓我測一下我的算卦水平。
余飛:你就是猜不到唄。
余飛洗完澡,用那洗衣機洗貼身內衣。她穿著白翡麗那件寬大的白T恤,一邊偏著頭吹頭髮,一邊用白翡麗給她的舊手機給恕機發了幾條信息,告訴他自己的錢包、手機和鑰匙都丟了。
余飛頭皮一緊,心想要糟。飛快轉身奪門而出,果然躥進小書房時,聽見白翡麗的聲音警覺地喊了一聲:
他睡覺沒有聲音,但偶爾咳嗽一聲,應該是這晚涼著了。余飛在門邊窺視了許久,確定他是睡著了,便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這大概是一個她不應該觸碰的人吧。但她看到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手背上那幾道被她抓出來的傷痕,忍不住把手指探過去,極輕極輕地碰了一下——
雖然就那麼一眼,但她已經十分確定這就是她那條圍巾。在抽屜的陰影里,她清晰地看到圍巾薄薄的經緯上有一個被勾壞的小洞,那個小洞的形狀她記得清清楚楚,準確無誤。
這個小和圖書樓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反而令人想要親近。余飛手中的籠子一直在騷動,虎妞迫切地想要出去。
他面朝里睡著,胳膊在外面抱著被子,身體微微蜷起。長而柔軟的頭髮鋪了一枕頭,像流水一樣,在窗口透進的燈輝下反射著淺淺光澤。臉半埋在枕頭裡,閉著的眼睛睫毛奇長,半邊臉乾淨無比。
余飛默然看著他在床邊走來走去。脫了外衣,他穿著白色的衛衣和白襪子,愈發顯得他整個人乾淨修長。耳朵上那兩條小魚撞來撞去,發出細碎如絲的金屬聲響。
余飛合上抽屜和櫃門,又站到了白翡麗的床邊。
他嘴角眼梢柔潤流麗,就連雙手捂著紙巾擤鼻涕的樣子都甚是珊珊可愛。余飛這時候無論如何對他怨恨不起來,又是恨自己,又是鄙夷自己,卻隨著手底大貓傳來的那一股向前的勁兒,跨進了那道門檻。
余飛「啪」地關上了手機。
一切都打理完,已經快十二點。余飛仰面躺在床上,望著閣樓頂上的天窗。
白翡麗果然給她找了一件特別寬鬆柔軟的棉T恤出來。T恤胸口印著一個很小的黃色標誌,看起來像是兩支交叉的鋼筆筆尖。余飛不知道有什麼意思,但她已經習慣了白翡麗帶有神秘主義色彩的著衣風格,見怪不怪了。她想起他那身一天增加一雙眼睛的系列T恤,忍不住又往衣櫃里看了兩眼。
躡手躡腳走到二層,出了書房,又輕手輕腳走到白翡麗卧室門外——她感覺自己像在做賊——其實她就是在做賊,但,偷自己的東西不算偷吧?
虎妞對著余飛虎視眈眈,兩隻粗壯的爪子深深地扣進了白翡麗的肩膀裏面去。
白翡麗問:「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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