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智信禪師想了想，道：「空過師侄，你速去山口處稟告住持，住持師兄若不在，當是回返了寺中，你便去寺中稟告。務必請住持師兄將所有可以出戰之人盡數召集到這懸崖下來，別忘了寺中豢養的那對大獒。嗯，把鐵老施主請到此處，我有話問。」

他這柄鐵禪杖乃是自小用大的，入了修行之後一直未曾換過，只在他開耳識界的時候被師父智深加持了佛力，本身屬於凡胎俗鐵，因此根本擋不住裴中澤爆出的劍芒。師父智深本已為他求取到了一塊黑玉精鐵，並且煉製為一柄新禪杖，可那是準備待他開了鼻識界，成為比丘僧后再送給他作為本命法相的，所以未曾帶來。

智信又問：「鐵施主，那兩個兇徒給你的金錁子……」

老獵戶感激涕零，跪下拜倒：「多謝大師！多謝大師！」

高日昌寺中帶來的兩頭黑獒被驅使過來，嗅了嗅智信禪師手中的金錁子，又嗅了嗅割下來的一段繩頭，隨即狂吠不已，向著東邊奮力前躥，幾個沙門連拖帶拽，好不容易才合力將黑獒扯住。

旁邊一個持棍沙彌答道：「回稟首座，大約小半個時辰前，我和空過師弟巡至此處時見到的。見到后ｈtｔps://m.hｅtuｂｏｏk•ｃoｍ.coｍ未敢耽擱，立即向首座稟告了。」

確定了兩個「兇徒」的確是由此而逃，住持智源當即和三大班首合議，決定立刻追蹤下去。西堂智深禪師抱怨道：「兩個小道士而已，寶瓶寺飛書中說得明白，一個黃冠，另一個只粗通陣法，連修行都未入，何必知會寶瓶寺？住持師兄忒也小心了些。」

住持智源也不生氣，道：「謹慎些無大錯，能夠刺殺明慧和寶光，安知兇徒沒有後手？再者，能從永善和延伽手上逃走，應當不是普通的黃冠。」寶瓶寺傳訊各寺的飛書中說得比較簡單，沒有提及永善和延伽失手的原因——這是為了顧全壽佛寺和三柱寺的體面，因此高日昌寺諸僧都不知道其中內情。

執事僧臉色一變，猶豫著回眼望向住持智源，智源接過話頭道：「我高日昌寺答允不傷你們這兩位小道士性命，但你們害了寶瓶寺明慧師侄和寶光師弟，老衲須得將你們交予寶瓶寺懲處。」

「咦？換人談判了？請問您是哪位？」

寒芒與鐵禪杖杖頭上的月牙鏟相撞，激起一蓬火星，廣誠驚道：「劍芒？」連忙收回禪杖，只見https://ｗｗw.ｈｅｔｕｂook.ｃoｍ•ｃｏｍ月牙鏟上被消出一道指甲蓋般大小的缺口。

於是眾僧并力向東，以兩頭黑獒為引，順著趙然和裴中澤的逃亡路線就追了下去。一直追到寅時三刻，才堪堪趕到一處破廟之前。兩頭黑獒不停衝著破廟裡狂吠，示意兇徒就在廟中。

崖下的和尚越聚越多。不久之後，住持智源、西堂智深、後堂智法三位禪師都已趕到，還有數名執事僧和幾十個沙門、沙彌等，只留堂主智空坐鎮寺中。

「原來是智源大師，大師，我等實乃逼不得已，寶瓶寺明慧和寶光兩個禿驢要害我等性命，我等出於自衛才奮起反抗，唔，怎麼定性來著？對了，應該屬於正當防衛，頂多防衛過當，還請大師幫忙求情。」

智源禪師耐著性子道：「這個自然，老衲定會替你們主持公道。」

首座智信轉圜道：「智深師弟不必介意，寶瓶寺得了消息再召集僧眾往這邊趕，至少也得一日工夫，難道還不夠咱們捉獲兇徒嗎？若是兇徒真箇藏有後手，非你我師兄弟能夠拿住，那後援趕到也不耽擱時日，住持師兄所為正是兩全之法。」

趙然喊道：「大師，你們不講信用啊，還ｈetｕbｏｏｋ•ｃom.ｃｏm沒談完呢就開打……」

話音未落，廣誠操起鐵禪杖就向廟門口衝去。正要跨過坍塌的廟門殘骸，門內的一根竹杖從上往下削了過來，掠起一道寒芒。

住持智源禪師吩咐下去，高日昌寺眾僧便將破廟團團圍住。

貢布山口后峰崖頂，高日昌寺智信禪師極目遠眺，卻沒有發現絲毫異常。他將目光收回來，又看了看綁在岩石上的繩索，沉聲問：「何時發現的繩索？」

裴中澤不解其意，一邊躲著廟門后的牆壁處向外張望，一邊問：「當然是狗，為什麼『又是狗』？」

西堂智深已經忍不住了：「住持師兄太過仁善，哪裡需要與他廢話！」轉過頭來向僧值和尚廣誠道：「徒兒，你去將賊子拿下！別打死了，要活的。」

廣誠應道：「是，師父！」從一個沙彌肩上取過自家使用的鐵禪杖，大步就向廟門邁去。

一旁的首座智信低聲道：「住持師兄，兇徒在拖延時間，不可不防。」

須臾，老獵戶上得山來，智信禪師問道：「鐵施主，你看這繩索，是不是你們山中人家所結？」

老獵戶上前仔細查看，將繩頭捻開，回道：「大師，這繩子是新結的，都沒晒乾，耐不得幾次就會斷開，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這繩扣，這種單結法很不牢靠，我們獵戶都用的雙結法……」

「寶瓶寺會不會殺了我們？」

老獵戶連道「不敢」，被一個小沙門領著下去了。

有執事僧上前幾步，向廟內喝道：「兀那兇徒，爾等刺殺寶瓶寺高僧之事已發，如今已是無路可走，我佛慈悲，不願傷了爾等性命，快些出來受縛！」

西堂智深一聽有理，釋懷道：「也是，是師弟我心急了。這次去天龍院參加法會的名額對師弟我很重要，還望幾位師兄成全。」

老獵戶忙不迭從懷裡取出，雙手奉上。智信接過後道：「不會白拿你的，回頭去寺里，找監院執事再取一錠。」

趙然沒空解釋，抓緊時間布設陣法，嘴裏大聲應答著廟外的執事僧：「大師，我們如果放棄抵抗，是不是能保住性命？」

僧值是寺廟中糾掌過失、查劾違戒的執事僧，廣誠身為僧值執事，本身修為絕對不弱，已入耳識界，參修到了壞滅隨起智的地步。按照佛門修行界的說法，他已為沙彌僧多年，待壞滅隨起智參悟完畢，便可開鼻識界，躋身比丘僧行列。如果剔除其他外在因素，光從修為上講，對應的是道門黃冠這一階層，而且是「資深黃冠」，實力比起剛入m.hetubook.com.com黃冠不久的裴中澤要高出許多。

智源道：「阿彌陀佛，應當不至於，只是你們作孽太重，或會因循舊例嚴加看管，不使再造殺孽。」

智信禪師安排妥當，當先縱身而下，半空中借用繩索之力，輕輕一個轉身，便穩穩站在地上。幾個修為不俗的和尚也隨之下崖，當然都比不得智信禪師那麼圓巧隨意。其他修為不足者只得原路返回，從山口出去后飛奔著往這邊趕來。

執事僧道：「這個自然……」

兵刃上吃了大虧，廣誠不敢再硬碰硬比拼，被裴中澤一支竹杖封在了廟門口，眼看進不去，廣誠乾脆揮起禪杖砸向廟牆，打算將破廟砸爛，把裏面的裴中澤逼出來。

趙然和裴中澤被活生生堵在廟中，聽到獒犬吠叫聲，趙然不禁哀嘆：「又是狗！」

「大師，你說了算不算啊？我聽說巴顏喀拉山二十一寺，似乎寶瓶寺是領頭的老大，你這高日昌寺地位若何？頂不頂得了事？能不能主持公道？」

「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否則死後下拔舌地獄！」

智信禪師點點頭，沖老獵戶和煦一笑：「有勞鐵施主，老衲在此謝過。下月便將你家孫兒送到寺中來吧，若是悟性不錯，老衲讓空過師侄收他為徒。」

「老衲高日昌寺住持智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