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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

「對，姐姐要出去玩。」

等江楓三步並作兩步穿牆跑到客廳的時候，發現客廳的地上坐了一隻小糰子，從年齡上來判斷應該是季夏，十三歲的季雪就蹲在小糰子旁邊，地上散了一地的糖果。

書桌上放著堆疊在一起的初一上學期的課本，除了課本之外就只有檯燈，連只筆都沒有，顯得這一張小小的書桌空蕩蕩的。

「姐姐這些天都比較忙需要出門，你自己在家裡乖乖獃著好不好？早上姐姐給你多留兩個包子，你中午自己熱一熱，晚上姐姐再給你帶飯，你一個人待在家裡不要出門，也不要給陌生人開門。」季雪叮囑道。

在旁邊聽得一臉懵逼的江楓：？？？

季夏奶奶越罵越生氣，又踹了一腳茶几，江楓看她那表情覺得她可能真正想踹的是季夏，卻又不知在顧忌些什麼。

對於一個才剛上小學三年級的之前一直家境富裕的小孩而言，讓她去理解乳腺癌，糖尿病，醫藥費，家道中落，債台高築這些於她而言完全超綱的詞語難度實在是太高。

江楓尚在迷霧之中就聽見了一個尖利且有些沙啞的女聲，說著彷彿只有電視劇里才會出現的刻薄且惡毒的話語，隱隱還能聽到被女聲所掩蓋的小孩兒的哭聲。

現在距離元宵還有6天。

從季夏的角度來看，她只是發現從她上小學開始家裡的零食就漸漸少了直至沒有，媽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直至消失，變得暴躁易怒和*圖*書，爸爸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去醫院的次數卻越來越多。爸爸媽媽總是不在家裡，掌勺燒飯的人從爸爸變成了姐姐，餐桌上的肉也越來越少，直至消失，變成了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見到。

最後，季雪拿著一顆綠色的糖果走到季夏旁邊，把糖果塞進了她的手裡。

季雪人生的轉折點。

「那是我婆婆買給我們的，你不許拿，你不許拿！」季夏一邊哭一邊大喊。

沙發前站著一個看上去50來歲的中年婦女，穿著大紅色的外套，一臉怒容，指著地上的姐妹倆，語速極快。

誰在罵小孩？還罵得如此不像自己的小孩。

季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季夏奶奶一個低頭，看見了剛剛被她踹出來的一小袋德芙巧克力。

「喲呵，藏這裏了呀，還瞞著我藏東西了是吧？真是長本事了。」季夏奶奶一個跨步，上前把那袋巧克力撿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小小的一袋，目測裏面只有10來塊巧克力，交給除了江楓之外江家的任何一位小輩，他都能在10分鐘之內把它吃完。

連豬都不如的東西。

「這是婆婆買的。」季夏的聲音越來越低。

江楓對季雪家的情況了解不多，但大概的還是知道一些。

季雪默默的把裝糖果的塑料盤撿起來放回茶几上，再將散落在地上的糖果一顆一顆撿起來，連掉進沙發底下和電視機櫃底下的都沒有放過。

「別碰我，真晦氣。和_圖_書」季夏奶奶甩開了季夏，可能是覺得晦氣的緣故，不想和她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急匆匆地摔門走了。

「好呀，我知道了，你媽就是想讓你來克我。我就說，那個病死鬼果然沒安好心，還假惺惺的說什麼接我過來小住一下，我呸，你們這種鬼地方是人能住的嗎？」

「等姐姐玩好了，元宵節給你買巧克力好不好？」

「我知道。」季雪輕聲道。

書架基本上都是課本，從小學一年級到小學六年級的都有，課本中間夾雜著一兩本雜誌，還有一些江楓小時候也會在老師的推薦下去買的名著小說。

霧散了。

江楓記得，季雪好像是初中的時候輟學去譚家小館打工的。書桌上只有課本卻不見寒假作業，想必此時季雪就已經決定輟學去譚家小館打工了。

季夏還沒有從失去了巧克力，也失去了過年的悲痛中走出來，抬頭看著季雪：「姐姐你是要出去玩嗎？」

「那是婆婆買的。」季夏抽噎著道，「那是婆婆買的。」

「要不是我這些年捂的嚴實，不讓你這個災星接觸你幾個堂兄和叔伯，我們家指不定要被你克成什麼樣了。現在好了吧，你爸和你媽都被你克成這樣了，你滿意了吧？」

只是……季雪人呢？

「那是婆婆買給我們過年的。」季夏接著道，彷彿是說給季雪聽，彷彿又是說給自己聽的。

江楓發現他在一個房間里，是一個小女生的房間。房間的裝飾很和-圖-書簡單，白色的牆壁，小巧四方的書桌，普通的檯燈，三層高的矮小書架，和一張鋪著粉紅色床單的單人床構成了整個房間。

只留下一地狼藉。

一直坐在地上的季夏突然站了起來，像顆小炮彈一樣沖向她奶奶，夠不著她手上的巧克力就只能緊緊的抓住她的外套。

有的東西甚至連過年的時候都吃不到，比如說巧克力。那一小袋剛才被季夏奶奶拿走的巧克力是季夏外婆在小年的時候特意給他們家送過來的，外婆數好了塊數，季夏和季雪一天一塊能從小年一直吃到元宵。

這是什麼重男輕女和封建迷信大全，都21世紀了，怎麼活得跟封建社會一樣？

一個已經可以被稱之為小姑娘了，另一個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個小孩。

「你們那個病鬼老娘還真會算計啊，說的好聽，說什麼她要陪你爸去醫院看病，沒時間照顧你們兩個。怎麼了？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腳還是沒長嘴啊，自己在家裡會餓死了還是會怎麼樣啊？平時有什麼好事沒見著想著我，照顧人的時候倒是想著我了，什麼東西啊！」

「不許你罵我媽！」季夏坐在地上尖叫，八、九歲小孩兒的聲音穿透力極強，竟然將她奶奶罵人的聲音給蓋住了。

江楓就出現在書架前，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書架。

在別處這可能是一句罵人的話，在江家這就是一句大實話。

房間不大，一眼就能看完。江楓猜測這應該是季雪的房間和_圖_書，按照書桌上的課本可以推斷季雪現在應該上初一。

「碰。」

他們家是典型的被疾病拖垮的家庭，曾經生活富足小有餘錢，卻因為父母接二連三的染病，勞動力的喪失，兩個年紀尚幼的孩子，高昂的醫藥費和奶奶叔伯們的袖手旁觀，這個家庭被一步步拖垮，每個人都被拖進了深淵。

江楓依稀記得，當初老爺子罵他們也不過是罵他和幾個堂兄一個兩個都是就知道吃的小豬崽子，連小豬崽子都不如，喂你們還不如去豬圈裡餵豬。

伴隨著砰的一聲的巨響，季夏奶奶拔高了聲音：「我說錯什麼了？當初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找算命先生算過了，你就是個克夫克母克全家的天煞孤星的喪門玩意兒。我早說了把你扔了，你媽那個病死鬼還不願意，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的不下蛋的母雞還好意思跟我擺臉色。要不是我有幾個兒子，我們季家就要被你媽那個不下蛋的病死鬼給害得斷子絕孫了！」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生兒子養這麼大，自己沒討到好，大過年但沒見他給我孝順些什麼東西，還反倒讓我這個老娘過來受累，照顧你們兩個賠錢貨色，還有一個是喪門星，真晦氣。」

散落在地上的都是非常劣質的用透明塑料紙包起來的色彩繽紛的散稱糖果，在茶几旁邊還有一個翻倒在地上的，應該是用來放糖果的塑料盤子。

「夏夏，沒有巧克力，吃糖也是一樣的。」季雪道。

全程都和*圖*書只是蹲在地上，一言不發的季雪終於有了動作，緩緩的起身，可能是因為蹲的時間太長了導致腳麻了，行動有些不便。

「夏夏，姐姐跟你說一個事好不好？」季雪蹲在季夏面前，看著她，彷彿下了一個決定。

「咚。」

季夏奶奶被叫過來照顧半天兩個孫女本就極其不樂意，現在見季夏居然敢反駁她的話，更是怒火中燒，一腳踹上了面前的茶几。

5歲的年齡差在已經成年的姐妹們身上可能看著並不是很明顯，但對於這種都在10歲左右的姐妹倆，看起來就差別非常大。

外面傳來了兩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隨之而來的就是之前江楓在迷霧中聽見的那個尖利的女聲。

江楓連忙向外跑去，之前在迷霧中的時候聲音聽的不算很真切，他還以為是季雪隔壁誰家大過年的罵小孩，但現在聽來，這聲音明顯是從客廳那邊傳來的。

「吃什麼吃，你這個喪門的玩意，當初生下來就應該掐死的東西現在還有臉在這裏吃吃吃！」

以季夏目前的知識儲備，可能聽不懂喪門的東西和剋死全家是在罵她自己，但是病鬼老娘是在罵她媽媽，她還是能聽懂的。

巧克力沒了，年也沒了。

「好。」

「哭哭哭你還有臉哭，你個喪門的東西剋死全家人的玩意你還哭，大過年的你這是給誰哭喪，想剋死你爸媽不算現在連我你都想剋死了是吧？真是個晦氣的狗東西。」叫罵聲可以稱得上是難以入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