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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夜然順口詢問。

她當然會如此，一向如此，只有她會把話說的這樣絕，而最早見識到這種「絕」的，就只有他。

方墨朵一點點的扯平麻質長裙上坐出的細細褶皺，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凄涼……

坐在駕駛室里的人開車門走了出來，走近了方墨朵，懶洋洋斜倚在車頭旁，他很高，方墨朵站在他面前最多只到他下巴，說話的語氣也是天殺的輕描淡寫，「我的車沒得罪你吧？」

怎麼又想起她？方才在江邊剛剛見過。方洛自嘲的笑了笑，轉身拿起遙控器，按動了播放鍵。

她畢竟長大了，更美，神態也更漠然，而這些是視頻里所不能記錄的。

那輛車……果然是在海鮮城門口看到過的，他肯出現了嗎？肯現身了嗎？

「救命啊。」方墨朵面無表情的回應了句，語調稀鬆無奇。

方墨朵回過神，心上抖了抖，深呼吸之後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的位置上。

「你還想怎麼樣？我已經避開你了，我在S市生活的很好，你幹嘛要追過來？」方墨朵用力打開那隻讓人討厭的手。

江邊……嗯，濱江路是約會的浪漫之地，她要試圖和夜然戀愛，不是嗎？

方洛目不轉睛的看著方墨朵，微皺了眉，沉默著。

方洛喜歡住酒店，因為酒店裡通常有許多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即便互不相識，也好過家裡的冷冷清清。

苦笑，方洛也上了自己的車，回酒店。

哥哥……方墨朵丟和_圖_書掉這個稱呼五年了，她以為她根本不在乎這個名字，可這名字從她自己的嘴裏再次念出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無論她躲的多遠、消失多久，牽著她和他的，是她根本沒辦法去割斷的那份虛假的親情，毫無血緣的，所謂親情。

這段視頻是方洛親自剪輯的，裏面記錄了方墨朵離開家后，在S市的點點滴滴，有些是方墨塵給他的，也有些是通過S市的朋友。

方墨朵深呼吸，朝著車子走過去。

「我沒問題，我青春年華著呢，能有什麼問題。」

站在飯店的路邊，S市夏天的晚上也還是感覺不到一點點涼爽，從空調房走出來到室外，反而瞬間悶出一身的汗。

方洛欲言又止，五年了，從沒有哪一刻方墨朵會離他這麼的近，近到觸手可及，他很想抱住她，想吻她，想像從前一樣，像勁敵夜然一樣，去拍拍她的額頭，對她說：傻瓜。

站在巨幅的落地窗前，S市的江邊夜景收入眼底。這酒店位置不錯，視線很好，方墨朵一定喜歡。

「糾正你兩點，第一，你不是避開，你是被驅逐；第二，如果我不過來，你就準備和夜然繼續裝下去嗎？」

「也對，你是你媽生的，當初我害她小產，又指控你意圖強|奸我，你大概恨我都來不及吧。」方墨朵仍舊笑著，微笑，「哥哥，後會無期。」

「一晚上，他拍了你的額頭四次。」說話間答非所問，竟是輕笑，抬手極熟絡的和_圖_書撫了撫方墨朵的眼底，「這是眼淚還是口水，你自己塗上去的？」

方洛不再攔她，由著她離開。

「別說我的事了，現在我們談談你的問題。」夜然聰明的把話題轉移，果然收穫了方墨朵的一個白眼。

她並不看裏面坐著的車主是誰，直接朝輪胎踢了一腳。

「你就停在這裏，你就那麼確定我會過來？」方墨朵仰著頭一字一字的說著，好像說完一句話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半小時后，江邊。

電視屏幕上的畫面被方洛按了定格，保持在方墨朵不經意間回眸的一張照片。

電視屏幕上是她，巧笑嫣然。

「我跟他沒關係，原來他是我的挂名哥哥，現在連挂名都談不上了。乾杯。」方墨朵舉了酒杯，自顧自的說著，然後杯中酒一飲而盡，「哦，你要開車不能喝酒，那麼我自斟自飲。」

「呃，這裡是不是偏僻了點兒？」夜然看著四周，密密麻麻的樹，擋了絕大部分月光。想了想，又故意壞笑，「這麼黑，我是不是要趁機做點什麼。」

夜然看了看酒瓶，裏面的酒已經不多了，那便由著她。方才她說的那句：你要開車不能喝酒。曾經有另一個女人也對他說過……

方才她一個人站在海鮮火鍋城的門口，低著頭專註的研究腳下的方磚，好像那方磚就是她的全世界。

「墨朵，上車。」夜然的聲音，外加一聲汽車喇叭忽然從身後響起。

「那車跟了我們一路和圖書了，你溜的到底是誰啊，也難得他這麼認真的跟著。」

時間如果能倒回，就請回到16年前。因為即使方墨朵用圖釘來陷害他，他仍舊會毫不猶豫的握上她的手，再也不會鬆開。

「我再看不出就太笨了。」夜然苦笑，「看來我就是個炮灰的命，方墨朵，不管發生了什麼，不去面對就不像你的作風了，去吧。」

可是她還在怨他。

正低頭髮呆，一輛銀色的跑車從方墨朵身前駛過，速度很快，距離又相當的近，方墨朵的長裙幾乎被刮到，下意識後退半步，本能的看向那車子裏面，畢竟只有一瞬間而已，並沒有看清駕駛人的樣子，隱約好像是個男人。

可是，她隨時就可以拋棄她的世界。

放心，他會放心？方洛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就因為是你，我才更不放心。

方洛目不轉睛的看著這畫面，身不由已的蹲了下來，嘴唇慢慢貼近那冰冷的電視屏幕，靜電帶來的刺痛只蔓延了一瞬間，就如同他曾經吻過的方墨朵，讓他痛，可痛的心甘情願。

「哥哥，後會無期。」這是方墨朵剛才在江邊丟下的最後一句話，重點只是後面的四個字：後會無期。

方洛似乎是嘆了口氣，聲音輕到讓方墨朵恍惚的程度，可他的話卻說的清清楚楚，「墨朵，我本來想……只需要再多一點時間我就可以……可是我再不來，又怕你真的跟夜然發生點什麼。」

本就離的不遠，卻像是走了幾年。方墨朵和-圖-書走近了車子，是銀灰色小跑，還不錯。

「嗯？」方墨朵裝作不解，反問。

方墨朵倔強的抬頭，正視著面前的方洛，他早就不是5年前的樣子，身材變得更挺拔，神情也變得更有威懾。他的臉比從前更加的英俊，時間對他來說只是平白幫他增添魅力的工具而已。他的目光極盡坦然，語氣極盡平和，好像他問的就只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好像他並沒有跟蹤，並沒有五年都不出現，而現在卻還要嫌她的額頭被其他人拍了四下。

夜然遠遠的朝他做了個手勢，包含著無奈和讓他放心的意思。

回頭看了看後面的車道，又忍俊不禁，「方墨朵，差不多行了啊。」

五年了，她已經離開五年了。方洛仍舊能感受到她壓抑著的憤怒和尷尬。她是該生氣，換成是他，也會如此。

「總之去說清楚，我懶得看到老朋友死氣沉沉的。」夜然懶洋洋假裝嘆了口氣，「去吧，打架就喊一聲，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餐廳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聲鼎沸，夜然忽然覺得這就是生活，你以為你是主角，其實你只是其他人的配角。可是做配角也沒什麼不好，配角可以安安靜靜的吃飯、可以不被打擾的發獃，還可以趁著主角們忙碌的時候偷偷的觀察著他們。

的確，今晚和方墨朵的所謂「重逢」，是方洛經過刻意的安排和等待。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夠在和方墨朵說話的時候保持笑ｈe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om容，如果那能被稱之為笑容的話。

沒錯，這才是方墨朵的眼神，好像看清了一切，可也漠視了一切。

「去死。」方墨朵忍不住還是被他逗笑了，眼光看向夜然所說的方向。

吃過飯，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方墨朵終於肯回家。夜然先去停車場取車，她就一個人慢慢先走出了海鮮城。

方洛只是斜倚著車身，目送她離開。

「不是我不面對。」方墨朵搖了搖頭，「是他不面對。」

時間如果能倒回，就請回到16年前。因為一切的一切，都從16年前的那個夏天開始。

「關於方洛……」

黑暗中，方墨朵的臉難得紅了紅，好在夜然也沒注意，「你……看出來了？」

「不，去江邊。」方墨朵迅速回答。

「關你什麼事！」方墨朵忽然笑了起來：「好吧我是被驅逐，你滿意了，又讓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你是不是覺得你挺成功的？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電視劇里最壞的那個所以活該受氣？方洛，我告訴你，我才是我爸的寶貝，我即使被驅逐一百次也是我爸的寶貝。你和你那個媽靠邊站，想來看我落魄嗎？你省省吧，沒錯，我和夜然目前是裝的，我自認會演戲，可跟你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你沒有心的嘛。可也不知道是誰，整天跟我姐姐在MSN上打聽我的事情，有本事就明著來！更何況，你又知道我和夜然哥哥沒有可能？你確定？」

夜然無趣的拍了拍方墨朵的額頭，「一點不懂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