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選擇（一）
一晃過了四日。
甘草等人守在門外。
「表哥，」程錦容凝視著裴璋：「你想和我說什麼？」
那雙眼眸明亮如鏡，似在瞬間照進人心底，窺破所有的隱秘陰暗。
他別無選擇。
「你是裴家長房唯一的嫡子。以後這爵位和裴家都是你的，你可別犯糊塗！萬一激怒了你父親，你父親遷怒於錦容，到時候該怎麼辦？你父親不止你一個兒子，還有幾個庶子。難道你要和你父親離心，將家業拱手讓人？」
永安侯夫人心裏暗喜，又哭了一通，直至哭紅雙眼，聲音嘶啞：「……阿璋，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可事已至此，我們再也退不得半步。」
頓了頓，裴璋又低聲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往日是我太過驕傲自負，以為天下少年皆不如我。沒想到，我會敗在賀祈手下。」
他在心虛，在愧疚，所以無顏和她對視。
她太了解裴璋了。
「容表妹寄人籬下十余年，被變和_圖_書相地困在內宅，以為自己沒有親娘，親爹遠在邊關。容表妹又何其無辜？」
「四姑母何其無辜？她和四姑父少年夫妻，恩愛至極。被生生拆散，做了傀儡替身。」
昧著良心，可以同時擁有。隱秘一旦曝露，他會徹底失去心愛之人，裴家也將遭來滅族之禍。
「以後，你不必顧慮我父親母親。他們若阻攔，自有我去應對。」
果然如此。
往日，大哥最不樂見容表妹和少年郎獨處。
裴璋目中閃過後悔自責，不假思索地上前，俯身要扶永安侯夫人。
「我們裴家對不住錦容，所以，你更該將她娶進門來。以後我比誰都疼她，你一心待她，令她衣食無憂一世榮華。如此，方能彌補裴家犯下的大錯。」
永安侯夫人一臉痛楚之色，緊緊攥著裴璋的手：「阿璋，我知道你此時心情不暢，甚至對你父親和我心生怨懟。」
一邊是裴家，一邊是容表妹。
「可當和圖書年，你姑母一死，二皇子和壽寧公主在宮中如何能平安長大？你父親也是逼于無奈，不得不出此下策。」
程景安正要咕噥，程景宏及時以目光制止了他。
見到這樣的裴璋，程錦容心中有一絲酸澀，沒有拒絕，點點頭：「好。」
……
孤男寡女獨處不太好吧！
他是裴家嫡子，肩負光耀門庭的重任。絕不可能因為她放棄裴家。
見裴璋這等模樣，永安侯夫人心中一痛，俯下身，將裴璋摟進懷中：「阿璋，你別這樣……」
「四姑父痛失愛妻，十余年來為『亡妻』守身，和女兒分離，想見一面不可得。四姑父何其無辜？」
裴璋動作頓住了，滿是痛苦的黑眸定定地看著親娘：「好一個逼于無奈。我今日才知，原來為了一己之欲陷害他人，可以算作逼于無奈。」
待裴璋和程錦容去了後堂，程景安才小聲問道：「大哥，你怎麼不攔著容堂妹？」
既想要裴家，又想
和*圖*書將一切繼續隱瞞下去，娶她為妻。裴璋來了惠民葯堂。
程錦容的目光落在裴璋憔悴消瘦的俊臉上：「表哥的傷都好了嗎？」
……
再者，裴璋對程錦容用情至深。這個隱秘一旦揭露，程錦容定會和裴家反目成仇，兩人也徹底沒了做夫妻的可能。
程景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自回了程家之後，兩人獨處還是第一回 。
裴璋猛地用力推開永安侯夫人。
她離開裴家，和永安侯夫人反目。以裴璋的敏銳，定會窺出不對勁。或許，裴璋已經知悉了一切，所以，他才會這般愧疚難安。
永安侯夫人聲淚俱下苦口婆心的勸慰，終於令裴璋神色有了鬆動。
裴璋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顫抖不已。
裴璋自小被精心嚴格教養，好學上進不必說，也是個孝順的兒子。幾乎從不拂逆父母之言。
他更貪心。
逼于無奈？
他今日來見她，會說些什麼？
程錦容想笑，卻發現自己和_圖_書笑不出來。濃烈的苦澀，自舌尖蔓延至心底。
裴璋沒有再閃躲，深呼吸一口氣，對程錦容說道：「容表妹，你想住程家，就安心住下。想住多久都隨你。你想考太醫院做女太醫，我也支持。」
「否則，不但裴家有滅族之禍，就是程錦容母女和程望，也難活命。天子之怒，誰也承擔不起。或許，就連六皇子也難逃一劫。」
「容表妹，」短短數日未見，裴璋清瘦了許多，俊美的臉孔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取而代之的，是憔悴和落寞，看著程錦容的目光里無比複雜：「我有話想和你說。」
裴璋情緒激動，雙目泛紅：「你們還想讓我娶她過門，繼續將她困在裴家內宅，以她為人質掌控裴皇后。」
又是午後。
眼前的路，只剩一條。
永安侯夫人雙目一紅，淚落紛紛：「阿璋，你說的沒錯。這確實是缺德喪良心的事。可是，大錯已經鑄成，我們也只能將錯就錯下去。」和*圖*書
「你和父親，良心何在？」
賀三公子和裴公子兩人，俱是千里無一的出眾少年。容堂妹心意搖擺不定，也只得讓她多見一見，理清心緒了。
永安侯夫人的痛哭聲在耳邊縈繞不絕。
「這幾日，我一邊靜心養傷，一邊調整心緒。直至今日，才有勇氣來見你。」
裴璋的心跳快了幾拍，忽然沒了和她對視的勇氣，略略移開目光，低聲應道：「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皮外傷，這幾日請了大夫登門看診，敷了傷葯，已經都好了。」
程錦容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
「阿璋，你聽娘的話，千萬別和你父親慪氣。好好休息幾日，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過幾日，就去宮裡當差。皇上賜你七品武將官身，日後，等二皇子做了儲君，自有錦繡前程等著你。」
永安侯夫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股巨力推得踉蹌數步，摔倒在地上。也不知摔中了何處，悶哼一聲，面上滿是痛苦之色。
屋子裡，只裴璋和程錦容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