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蛻變（一）
裴皇后舒展眉頭，嗯了一聲，在程錦容的攙扶下坐直了身子。目光掠過鳳塌邊的菘藍和青黛，淡淡吩咐：「青黛，菘藍，伺候本宮梳洗更衣。」
程錦容退出寢室，到了太醫當值的偏殿內，謄抄藥方。
我會一直守在你的身邊。
杜提點三人一同跪下，謝皇後娘娘信任愛重。
六皇子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散學，立刻就來椒房殿請安。
患病之人，最要緊的就是一口心氣。
程錦容輕聲道：「睡吧！明日我再陪娘說話。」裴皇后嗯了一聲，閉上雙目。程錦容輕輕為裴皇后掖好被褥，心中默念。
裴皇后安靜端坐，不時以眼角餘光看程錦容一眼。
裴皇后什麼也沒說，收回目光，不再看青黛。
醒來已是第二日正午了。
裴皇后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程錦容含笑的臉龐：「皇後娘娘總算醒了。」
從今日起，她要踏出心牢，做回真正的裴婉如。
伺候梳洗和更衣這等事，輪不到
ｈｔtps://ｗｗw•hｅｔｕbook.ｃoｍ.ｃoｍ一個醫官插手。程錦容安靜地站在一旁，並未出聲。
……
如巨石般壓在心頭的痛苦陰暗，已悄然散去。困了她多年的噩夢，也成了幻影。
程錦容恭聲謝過皇後娘娘恩典，心中湧起絲絲欣慰和喜悅。
很快，幾個宮女捧著熱水等物魚貫而入。
再過片刻，又有宮女捧著一盤子鮮果來了：「皇後娘娘賞程女醫的鮮果。」
至於程錦容，暫時還沒有診脈的資格，為杜提點拎一拎藥箱打一打下手。
當然，鳳體虛弱不是一兩年的事，要想將身體完全調養好，也非朝夕之功。
娘，安心地睡吧！
程錦容哭笑不得，只得盡數收下皇後娘娘的好意。
一家三口相擁，相視而笑。
杜提點等人會診后，開好了藥方。
按著宮中規矩，醫官們要隨時值守待傳召。
菘藍還算鎮定，青黛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裡。昨日她在眾人面前丟了和*圖*書顏面，在屋子裡躲了大半日。今日鼓起勇氣來伺候……
周太醫李太醫也各自為裴皇后請脈。然後，杜提點和兩位太醫會診，商議出調養溫補的藥方。
小錦容被逗得咯咯直笑，邁著白胖的小短腿，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撲進了她的懷裡。
這點小事，誰也不會多嘴過問。
過了片刻，又有宮女捧了一壺熱騰騰的花茶來了：「這是皇後娘娘賞程女醫的茶水。」
程錦容聽令上前，捧了藥方過來，呈到裴皇後面前。裴皇後接了藥方，隨意看了一眼，溫聲道：「周太醫李太醫醫術精湛，杜提點更是大楚聞名的神醫。你們三人會診開出的藥方，本宮自是信得過的。」
剛動筆沒多久，便有宮女捧著精緻的點心來了：「這是皇後娘娘賞程女醫的點心。」
大喜大悲，皆消耗體力。
青黛暗暗鬆了口氣，後背已是冷汗涔涔。
她轉過身，俯下身子，沖小小的女兒展顏歡笑：「https://m.hetubook.com.com錦容，娘在這兒，你自己走到娘的懷裡來。」
程錦容：「……」
這份藥方，要謄抄兩份一模一樣的。一份存進皇後娘娘的醫案，一份存進太醫院官署里。這等雜事，自然就落在了程錦容身上。
她心滿意足地摟住女兒，在女兒白|嫩可愛的小臉上親了一通。
這一刻，裴皇后沒有茫然，也沒有驚懼。
明朗的陽光透過輕紗，灑落在寢室里。程錦容的臉龐也被陽光鑲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美麗極了。
裴皇后笑容微不可見地頓了一頓，下意識地瞥了程錦容一眼。
程錦容再次含笑謝恩。
程錦容含笑謝恩。
……
氣散了，再精妙的醫術也治不好想死的人。這口氣沒散，一腳踏進黃泉，也能將人再拉回來。
她的動作再隱蔽，也瞞不過貼身伺候的青黛和菘藍。
裴皇后似察覺到了青黛的緊張忐忑，淡淡瞥了青黛一眼。青黛身體驟然緊繃，手中的動作愈發輕柔。
午膳后，hetubook.com.com杜提點和兩位醫官一同來請脈。
程望笑著過來，將她和女兒都摟入懷裡。
青黛菘藍對視一眼，各自默默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遮擋住其餘宮女的視線。
裴皇后難得一見的面色紅潤眉眼舒展，六皇子一見之下，就放了心，笑著問道：「母后現在感覺如何？」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程錦容正大光明地留在了裴皇後身邊。
心疾之症，能被徹底治好的少之又少。最要緊的，是找到「心結」。裴皇后心結已解，再服湯藥，慢慢調養，定有痊癒的一天。
杜提點凝神，為裴皇后診脈。
昨日昏厥不醒的裴皇后，蒼白虛弱得令人心驚。虛弱的呼吸，似隨時都會停止。一天一夜過來，裴皇后似煥然新生，眉眼間有了令人見之欣喜的生機勃勃。
也就是說，醫官們在椒房殿里候著就行了，不必時時刻刻守在裴皇後身邊。
往常，一閉眼就是噩夢。今夜卻是香甜的美夢。
伺候「裴皇后」多年，青黛從未真正將hｔｔps://ｗwｗ•ｈｅtuboｏｋ•ｃｏｍ•ｃom「裴皇后」放在眼底。可此時，她卻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菘藍和青黛心中一凜，迅疾對視一眼。應聲上前。
在見到裴皇后的剎那，杜提點暗暗一驚。
裴皇后沉沉入眠。
裴皇后眉間很快露出了倦色。
……
賞的都是些吃食，表達皇後娘娘對細心伺候的程女醫的信任喜愛之情。不過，這賞賜也太頻繁太惹眼了一些。
不過，裴皇後下了口諭，令程錦容隨身伺候，誰也不會不識趣地說這不合規矩之類。在宮中，最大的規矩是皇上，然後就是皇後娘娘。
其實，真正的困境，是她為自己畫地為牢。
半個時辰后，梳妝整齊穿上正紅色宮裝的裴皇后，張口下令：「傳早膳，賜杜提點周太醫李太醫早膳。程女醫伺候本宮一同用膳。」
常年蹙著的眉頭，悄然舒展，嘴角微微揚起。
夢中，她還是那個年輕單純幸福的裴婉如，和夫婿程望舉案齊眉甜蜜恩愛。小小的女童在她身後蹣跚學步，奶聲奶氣一聲聲地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