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換血（一）
六皇子定定心神，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賀祈嗯了一聲，目中閃過複雜濃烈的情緒。
他怎麼敢生出弒父弒母和毒殺胞弟的心！
宣和帝被抬到了床榻上。
六皇子十分聰慧靈透，只是今晚接連劇變，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其中的緣故。此時沉下心來，很快就想到了壽寧公主的死因是什麼……
「是二皇兄！」六皇子心中憤怒至極，身體微微顫抖，呼吸急促不穩：「一定是他！」
咫尺之外的賀祈，心中驟然一痛。
賀祈上前一步，扶住六皇子，關切地低聲問道：「殿下現在感覺如何？」
六皇子說完之後，顯然也察覺出不妥，改而說道：「我立刻令人去宮外送信，讓二皇兄進宮。」
他默默上前，用力握住程錦容的手。恨不得藉著雙手交握的動作，將體內所有的力量都傳給她。
賀祈看向裴璋，目中滿是冷意：「以你看，會是誰？」
二皇子！
六皇子被看得一懵，愣愣和-圖-書地回視。然後，一個駭人的念頭閃過腦海。
程錦容輕輕嗯了一聲。
如果六皇子也吃了那塊有毒的點心，現在也會一併毒發。帝后和太子同時出事，最大的得利者，莫過於同樣嫡出的二皇子。
一切的痛苦根源，都來自當年的裴婉清和裴欽。
「傳本太子口諭，封鎖所有消息，任何人不得進出保和殿。」
床榻邊，擺放著一張窄榻。六皇子躺在窄榻上，左邊的袖子已被全部剪開，露出光潔的胳膊。
裴皇後有兩子一女，壽寧公主已經死了，他已經不能再取血，能為母后換血的，唯有二皇兄了。
一定是他！
裴璋目中閃過憎恨鄙夷：「陰毒無恥！」
賀祈盯著門板，彷彿目光能透過門，看見程錦容。
裴璋心中更多一層憤怒。
沒等賀祈詢問，六皇子又低聲說道：「程太醫取了我的血，接下來就要為父皇換血。她要全神貫注為父皇診治，不能分神，所
m.hｅt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以，我就出來了。」「殿下先冷靜！」賀祈伸手扶住六皇子的肩膀，聲音沉凝：「做過的事，定會留下痕迹。想查出前因後果不難。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救皇上和娘娘的性命。其餘諸事，先往後放一放。」
他自少時就做了二皇子伴讀，兩人又是嫡親的表兄弟，彼此親厚。可誰知，二皇子心性扭曲，被心中惡毒的恨意沖昏了頭腦，竟做出這等忤逆犯上謀殺帝后的事情來。
此時，數名御前侍衛都守在門外。離門最近的，正是裴璋和賀祈。
裴璋心裏飛速地盤算著，又看了賀祈一眼：「程太醫懷著身孕，不宜過度操勞傷心。」
……
「壽寧公主哪來的毒藥？」裴璋似自言自語，聲音壓得很低：「是誰將她遺忘的一切告訴她？是誰給了她毒藥？是誰挑唆慫恿她給皇上和娘娘下毒？」
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程錦容隱忍的痛楚。
六皇子俊秀的臉ｗｗw•hetｕｂooｋ•coｍ.ｃom孔頗為蒼白，步履虛浮無力。左手腕上被白沙纏了一層又一層。也不知被取了多少血。
他縱然萬分不願，還是低聲進言：「皇後娘娘也同樣危急。請殿下下令，讓人將娘娘抬進隔壁的屋子裡，準備換血。」
杜提點年輕時就進了太醫院，在宮中二十余年。進宮前曾研究過換血之術，進宮后從無用武之地。
賀祈一言未發，默默地注視著六皇子。
厚實的門，將所有的動靜都縮在了屋子裡。兩人站在門外，豎長耳朵聆聽，也沒能聽到什麼聲音。
所以，為宣和帝換血，必須以程錦容為主，杜提點為輔。還有甘草，也一同進了屋子裡。
……
堅定又柔和的聲音，迅速撫平了六皇子的驚惶。
「阿容，你也要多保重。」賀祈目光掠過程錦容隆起的肚子，低啞著聲音叮囑。
六皇子不假思索地點點頭，張口就道：「好。一會兒從我的右腕再取血，為母后換血。」
帝后性命危急，
www.hetubook.com.com還不知能不能救回這條命。他怎麼能這般心狠無情！
裴璋也聽到了六皇子說的話，同樣以複雜的目光看著六皇子。
賀祈冷冷接了一句：「不堪為人！」
裴璋眉頭緊皺，神色沉凝。
六皇子雖然年少健康，也不能連著這樣取血。
如果裴皇後有個三長兩短，對程錦容一定是致命的重擊。
六皇子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你說的對。」
換血之術，也屬外科醫術。程錦容前世在邊關時，曾用過這樣的方法，為幾個失血過多瀕臨死亡的病患救治過。那幾例病患里，最終成功活下來的只有兩個。
眾人齊齊看了過去。
兩人四目相對，腦海中同時浮出同一個人。
人對未知的事情，總有些驚懼。六皇子此時忽然有些緊張起來，心跳加速，喉嚨發緊。
六皇子點點頭，閉上眼睛。
裴璋目光微暗。
程錦容眼角的兩滴淚珠，很快滑落臉頰，無聲無息地滴落在衣襟上，不見了蹤影。
時間一點一滴地和圖書流逝。
賀祈看著六皇子蒼白的臉，心裏無奈長嘆。
這等時候，一定要護住六皇子，絕不能讓居心叵測的二皇子進宮。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這幾個成年的皇子，也不宜進宮。
賀祈再小心眼，也不便在此時拈酸吃醋，略一點頭：「我會照顧好阿容。」頓了頓，低聲道：「希望娘娘能撐得住。」
現在，壽寧公主死了。
骨肉至親，血液相融的可能性更大。
他是壽寧公主一胎雙生的兄長，他說的話，壽寧公主會深信不疑。以二皇子的狠辣涼薄，這般利用算計壽寧公主，也不足為奇。
門開了，六皇子走了出來，旋即又被關上。
他怎麼忍心將嫡親的妹妹推入死地！
裴婉如何其無辜，做了十幾年的傀儡替身。如今終於得以和女兒相聚，六皇子也做了太子。可惜好日子沒過幾天，就落得今日的田地。
程錦容深深看了六皇子一眼，輕聲安撫：「我為殿下取血，有些傷身是難免的。不過，並無性命之憂，殿下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