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流放（一）
屋內，程錦容和六皇子相對而立，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六皇子皺了皺眉頭，親自去開門。站在門外的小喜公公，低聲稟報：「啟稟太子殿下，皇上下了口諭，令人將皇後娘娘挪到椒房殿里養病。」
以小喜公公為首的內侍們一同應下。十余個東宮侍衛立刻散開。
程錦容早有心理準備，神色自若地說道：「保和殿里人來人往，不宜靜養。皇後娘娘回椒房殿養病確實更合宜。」
六皇子獨自邁步上前，敲了敲門。門很快開了，然後，那個叫甘草的黑臉丫鬟也出來了。門重新被關上。
六皇子定定心神，略一點頭：「程太醫言之有理。我這就去看望母后。」
看守城門的官兵，不時探頭張望。
良久，六皇子才張口打破沉默：「對不起。那一日我心情太過激動，說話也太過偏激，令你心血翻湧動了胎氣。萬幸沒有傷著孩子，不然，我真是無顏ｈtｔps://m.hetuｂoｏｋ.ｃom.ｃｏm見你了。」
「母后受了刺|激，忽然失了聲音。」六皇子語氣中流露出幾分自責：「都怪那一日我太衝動失了理智。」
六皇子點點頭：「昨夜就死了。」
勸誡阻攔，那是朝中文臣武將才會幹的事。身為六根皆凈的內侍，伺候好主子得主子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也切記多嘴多舌。
頓了頓，又低聲道：「除了生死無大事。」
「那一日，也是我太過激動了。」程錦容輕聲應道：「不能怪殿下。換了任何人，驟然聽到那等隱秘，也無法維持冷靜。」
堂堂太子，攤上這麼一個外家，也真夠灰頭土臉的。在朝中也失了一大助力。
六皇子目中也露出澀意，動了動嘴唇，姐姐兩個字，怎麼也喊不出口。
傍晚，城門口出現了數百御林軍，被抄家流放的裴氏族人，面色悲戚，哭喊聲不絕於耳。
hetubook.com.com程錦容舒展眉頭，沖六皇子笑了一笑：「多謝殿下。」
六皇子顯然和程錦容想到了一處，輕聲說道：「裴校尉以後就是裴氏的族長了。只要他能撐得住，裴家人還有活路。」
不過，他心性堅韌，一定能熬過去。
說話的氛圍，和緩了許多。
主子要做什麼，做奴才的只能聽從。這就是內侍們的忠心。
這才剛開始，要穩住。
六皇子停下腳步：「你們在此等候，任何人不得靠近。」
六皇子略一點頭。
程錦容心疼親娘，也沒忘了安慰六皇子：「殿下不必自責，以湯藥調理一段時日，娘娘就能重新張口說話了。」
程錦容的腦海中閃過裴璋的臉孔。
程錦容低聲安慰六皇子幾句。
正說話間，門被敲響了。
世家大族，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人犯罪，株連九族，這絕不是笑談。
六皇子走出寢室后，腳步放慢，轉了個方向m.hetubook.com.com。
程錦容心裏有些苦澀。
還是那句話，除了生死無大事。
……
宣和帝被騙了這麼多年，心頭這口惡氣，總要發作出來。
誰能想到，身為後族的裴家一日之間就倒了？
六皇子無聲嘆息：「容表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護得你平安無事。」
六皇子心裏倏忽一沉，迅速看了程錦容一眼。
程錦容看著六皇子：「聽聞永安侯死了？」
程錦容低聲問道：「皇後娘娘現在如何？我已經幾日沒見過娘娘了，心中十分憂慮牽挂。」
她沉默片刻，才道：「皇上不願曝露皇后的真實身份，饒裴家人不死。嶺南天氣濕熱，毒蟲蚊蟻又多。裴家人去了嶺南，以後日子定然十分艱難。」
一夕之間，從雲端跌入塵泥，成了被貶黜的平民。對驕傲的裴璋來說，一定十分痛苦。
按規矩，天黑就要關城門。裴家這麼多人，哭哭啼啼慢慢騰騰走一步三回頭和*圖*書，這得到什麼時候才能出城門？出了什麼差錯，他們可擔待不起。
程錦容被軟禁，不能擅自前去探望裴皇后。她站在門口，目送六皇子的身影遠去，心裏暗暗嘆息。
裴氏旁支的族人，依附著永安侯的勢力，有不少兒郎在軍營里任職。現在一個個都被奪了差事，貶為平民。昔日穿著綾羅綢緞養尊處優的女眷們，走得跌跌撞撞。也正是她們在放聲哭泣，哀嘆命運多舛。
程錦容似是窺出了六皇子的為難，低聲說道：「殿下還是叫我容表姐吧，或是叫我程太醫。」
是啊，除了生死無大事。
往日的親密無間，親昵說笑，皆不見了蹤影，只有無盡的沉默。
……
程錦容目中閃過涼意：「這麼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於六皇子而言，永安侯是嫡親的舅舅。不管親近與否，裴家被連根拔起，對他這個太子而言，是沉重的一擊。
小喜公公忍不住低聲道：「殿下這是要去見程太
heｔｕｂook•cｏｍ•coｍ醫嗎？」這幾日來，小喜公公親眼看著平易近人愛笑又溫和的六皇子，變得一日比一日沉默冷肅。板起臉孔的時候，隱隱有了不容忍置疑的威儀。
六皇子嘆了一聲：「今日我奉父皇之命，去裴家傳旨。父皇沒有滅裴家滿門，只抄家流放三千里。今日天黑之前，裴氏一族就要離開京城，去往嶺南了。」
六皇子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宣和帝的態度很明顯，這樁秘密，永遠都只能是秘密。這也就意味著，程錦容和六皇子這對姐弟永不能相認。
心中有了隔閡，距離就遠了。連說話，也客氣疏遠多了。
想到永安侯，六皇子的心情比程錦容複雜多了。對程錦容來說，永安侯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六皇子打起精神說道：「放心，我也能撐得住。」
小喜公公看了面無表情的六皇子一眼，到了嘴邊的勸慰又咽了回去。
所有奴僕都被內務府帶走，留待日後重新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