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大恩（二）
「母親一意求死，誰也阻攔不了。等母親撒手西去，裴氏一族生存求活的重擔，就都壓在兒子一個人的身上了。母親真的忍心棄兒子于不顧嗎？」
裴璋不敢吭聲了，吃下養氣丹，喝了一碗熱水。合衣躺下。
裴家有朋友，也有對手。裴家一倒，難保有人會生出噁心，藉此機會重創裴家，藉以此事打擊六皇子。
她的精神狀態卻很差，木木地躺在床榻上，眼中沒有焦距，一片茫然。
裴璋無聲嘆息：「二弟，有些事，你永遠不知道才好。」
裴璋心裏一痛，坐到床榻邊，為永安侯夫人掖好被褥。
兄弟兩個默默對視。
怎麼敢不聽！
裴珏等了片刻，才嘆了一聲：「大哥不想說，我不問就是。」
裴珏點點頭應下，不再追根問底。
現在剛離京，等過些時日，只怕路上就沒那麼太平了。
是裴家虧欠了程錦容，虧欠了裴婉如。
「你父親死了。這幾年，我怕他也恨他。和_圖_書可他這一死，將我心裏的活氣也帶走了。」
裴珏還這般年輕，這些沉重的過往和他無關，就讓他挺直了腰桿活下去吧！
永安侯夫人哭過一場后，情緒平靜了不少，很快沉沉睡去。只是，她在睡夢中也不肯鬆手。
裴珏當然知道裴璋和賀祈之間的恩怨，低聲說道：「賀祈奪了大哥心頭所愛，對大哥有所虧欠。所以，才會伸出援手。」
不算明亮的燭火，照在裴璋俊美的臉孔上。他的目光複雜，過了片刻，才低聲道：「是賀祈派來的人。」
裴璋生平從不對誰低頭，此時也有些理虧愧疚了：「對不起，從今日起，我一定好好睡覺休息。」
裴珏看著裴璋眼底的痛苦，心裏莫名地沉痛起來，半晌才低聲道：「大哥，父親犯下欺君犯上的重罪，被處死。壽寧公主也在幾日前暴斃了。我總覺得，這兩件事間，有些關聯。」
永安侯夫人眼睛動了動，落在和_圖_書裴璋的臉上。動了動嘴，一個字都沒說出口。淚水又涌了出來。
裴璋還要說什麼，程景宏又瞪了一眼過來：「我是大夫，你現在體力精氣虧損得厲害，必須休息。大夫說的話，你聽是不聽？」
裴璋任由永安侯夫人攥著他的手，默默在床榻邊守了一夜。
永安侯夫人哭得撕心裂肺。
裴璋心頭一熱，拍了拍裴珏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等我撐不下去的那一日，我自會將一切都告訴你。現在大哥還撐得住，這份痛苦就由我來擔著吧！」
程景宏板著臉孔道：「陳皮，將養氣丹給裴公子吃兩粒。裴公子吃完后，再喝些水，在木板車上睡幾個時辰。」
兄弟兩個都不是傷春悲秋之人。
他很快睡著了。
賀祈此時援手，是在還他曾救了程錦容一命的恩情。
永安侯夫人淚如雨下，抓住裴璋的手，就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那一根稻草。用力地點了點頭。
程景宏和圖書照顧一眾病患時，看了裴璋一眼，眉頭頓時擰了起來，語氣比平日重得多：「裴璋！你還要不要命了！」
裴璋看著裴珏，卻什麼也沒說。
裴璋的目光更複雜了，聲音里隱隱透出裴珏無法理解的痛楚：「不，二弟，你說錯了。賀祈不欠我什麼，容表妹也沒虧欠我。」
最後這一句，深深刺痛了永安侯夫人。
裴璋嘆道：「母親，我知道你心中痛苦。眼下裴家已經淪落到這地步，吃苦受罪的日子還在後頭。母親不想振作，整日哭泣。程醫官為母親診脈，說母親鬱結於心，沒有求生的念頭。」
裴璋起身去了永安侯夫人的屋子裡。
永安侯夫人從下午就開始發燒，吃了退燒的藥丸后，喝了許多水，出了一身的汗，也退了燒。
就讓他來承擔這個秘密和痛苦吧！
裴家有一樁大秘密。父親之死，和這個秘密一定有很大的關聯。大哥現在不肯說，等日後，總會有告訴他的一日hｔtps://m.hｅｔｕbｏoｋ•ｃom•com。
「一想到宮裡的皇后和六皇子，還有錦容，我更是羞慚難當。阿彰，你父親做了惡事，我為虎作倀，也做了許多惡事。我這樣的人，應該以死來謝罪啊！」
裴璋沉默了下來。
現在不是清高驕傲的時候。裴家這麼多族人，到了嶺南總得要安身。要安身，就得有銀子，還得有兵器有戰馬有糧食等等。
……
裴璋眼底的悲涼就如無邊的夜色。裴珏心裏也難受起來，眼睛悄然泛紅：「大哥……有什麼苦難，我們兄弟一起來撐著。總好過你一個人將痛苦都埋在心裏。」
聖旨一下，裴家的家業毀之一旦，裴家所有的親兵侍衛也歸了內務府。這一路流放嶺南，有五百御林軍護送，足以應付一眾宵小匪徒了。
「裴家這麼多族人，你是他們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下，這些人也別去什麼嶺南了。直接找個偏僻的地方做埋骨之地就是了。」
永安侯夫人失聲痛哭：「阿彰，你這麼說wｗｗ•heｔubooｋ•ｃom.cｏm，是用刀子剜我的心啊！我哪裡捨得你。可我這心裏，太疼太難受了。」
「離開京城后，你就沒合過眼。瞧瞧你眼裡的血絲，看看你這一臉的疲憊！你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人不成！不用睡覺休息，就能這麼一路撐到嶺南？」
在危難之際，方顯人心。
裴璋忍下心裏的酸澀，用手為永安侯夫人擦拭眼淚，低聲說道：「母親，兒子求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是為了我，你也要撐下去。」
第二日天一亮，裴家人又啟程了。
木板車頗為簡陋，遠不能和舒適的馬車相比。好在官道還算平坦，不算顛簸。裴璋原本以為自己根本睡不著，沒想到，閉上眼之後，無邊的倦意席捲而來。
不過，隨行護送的人當然是越多越好。
這一行人還帶著十幾輛馬車。馬車上不知裝了什麼東西，車身很沉。如果他所料沒錯的話，馬車上所放的東西，也是賀祈為裴家人準備的。
溫和少言的人一旦動怒，格外有威懾力。
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