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死別
「你我都不配為人父母。」
昨夜顧莞寧走的時候，答應了會讓沈謙來看她。她以為至少也要等上數日。怎麼也沒想到，沈謙這麼快就來了。
當年生離，今日死別。
沈氏猛地站起身來，顫抖著說道：「五哥，你怎麼來了！」
天亮了，然後又慢慢暗了下來。
都是他們作的孽啊！
沒有腳步聲，沒有說話聲，什麼聲音也沒有。就連窗外時常會有的鳥啼聲也沒了蹤影。
「九妹，你別鬧了。」
憤怒的火焰在沈氏的眼中燃燒：「你怎麼能這麼說！阿言是顧家的嫡孫，二房唯一的血脈！」
如果他沒帶著沈青嵐來京城該有多好。那樣，他還能懷著昔日美好的記憶活下去。也不必落到今天這樣凄慘的局面。
沈謙的聲音疲憊又蒼涼：「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不止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有錯。只恨連累了阿言和嵐兒姐弟兩個，這輩子也無法抬頭做人。」
幾個一等丫鬟里，沈氏最
和*圖*書喜歡的是碧玉，最不喜的就是碧彤。可此時，不管是誰出現在她面前，都比她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強的多。
沈謙苦澀地應道：「阿言是你我的骨肉，他根本就不是顧家嫡孫。太夫人手下留情，才容他繼續活著。你若是死心不息，只會害了阿言。」
沈謙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他來見沈氏最後一面。
「我一心一意為了阿言謀划。只要他姓顧，就能繼承定北侯的爵位和諾大的家業。」
她一定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難看有多可怕。
胃裡的灼痛越來越明顯，喉嚨像被火燒了一般，大口的黑血從喉嚨里湧出來，噴到了衣襟和地上。
這樣的安靜，令人心慌意亂煩躁不安。
笑起來的樣子更是僵硬又滲人。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沈氏反反覆復地嘶喊著。
屋子裡小一些的擺件都被她砸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砸不動的床椅梳妝鏡之類，顯得空蕩而冷清。
難道她www.hetubook.com.com已經瘋了？
現在，屋子裡卻只有她一個人。
沈謙閉了閉眼，兩行淚水滑了下來。
之前幾個月雖然一直在「養病」，身邊總有丫鬟婆子來來去去，還有鄭媽媽陪著說話解悶，衣食用度樣樣不缺，日子其實並不難熬。
就像一個瘋子一樣。
沈氏的哭聲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向沈謙：「五哥，你怎麼能這麼說？這些年，我辛辛苦苦地在侯府里苦熬是為了什麼？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和你們父女相聚。」
「你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不知何時，他的嘴角邊已經溢出了血，黑色的血。
……
慘白的沒有血色的皮膚，消瘦的不成樣子的臉頰，布滿了血絲的眼睛，乾澀的嘴唇，凌亂不堪的頭髮，還有幾日沒換散發著餿味的衣裙。
「五哥，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沈氏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沈氏尖銳的哭喊聲在耳邊不斷迴響。
沈氏僵硬ｈtｔps://ｗwｗ•hｅtｕｂｏｏk.cｏｍ.com地扯了扯唇角：「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何意義。好在那個老不死的東西不敢聲張，只是將阿言送到普濟寺里。只要阿言安然無事，以後總還有翻盤的機會。」
「還有嵐兒，她如今恨你我入骨。這一切，都是我們兩個作的孽！卻報應到了他們身上……」
時間過的緩慢極了，像是凝固住了。
沈氏先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然後高聲怒罵，直到嗓子喊得嘶啞無力了，才頹然地坐到了床邊。
沈氏一抬頭，頓時駭然撲上來：「五哥，五哥！你這是怎麼了？誰給你灌了毒藥……」
門被慢慢地推開。
沈謙看著一臉怨氣的沈氏：「你是在怪我？」
……
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入沈氏眼底，對沈氏幾乎是致命的打擊。
沈氏呆愣了片刻，忽然仰頭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淚水從眼角肆意滑落，笑聲又很快變成了哭聲。
「一定會有轉機！你我都得撐下去，等到雲開日出的那一天和*圖*書！」
只有死寂一般的安靜。
沈氏一個人待在屋子裡，除了碧彤進來送了幾次飯，再也沒見過任何人。
哭笑聲瘋狂又凄厲，聽得人毛骨悚然，心裏陣陣發涼。
不知是在說服沈謙，還是在說服自己。
沈謙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目光里滿是失望：「九妹，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你何必再自欺欺人。顧家或許顧及名聲，不願曝露家醜，可他們又怎麼會再容阿言回府？阿言能留下這條性命，已經是萬幸了！」
一個面容清瘦的英俊男子站在門口。
沈謙站在門邊，並未說話，只定定地看著沈氏。
沈謙看著眼前狀若瘋狂的婦人，心裏只覺得陌生而可怕。記憶中那個美麗溫柔可人的沈梅君，早已經消逝不見。
她怎麼能不怨沈謙？
來之前，他已經服下了毒藥。這種毒藥，最多撐足一盞茶的時間就會毒發身亡。毒藥是顧莞寧親手給他的。也算是給他保全了最後的尊嚴。
竟然是沈謙來了！
沈氏心裏的驚hetubook.com.com喜尚未來得及褪卻，就被沈謙悲涼又複雜的眼神凍住了，心中惶惑難安，彷彿即將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
目光中，有太多太多的東西，無比複雜。
語氣里流露出無盡的怨懟。
沈氏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悔恨的沈謙：「五哥，你在說什麼？什麼作孽，什麼報應！我們兩個是真心相愛的。是爹娘硬生生地拆散了我們，是顧湛阻撓在你我中間！這一切都怪他們才對！」
他這一生，最大的錯事，就是當日和沈氏私自逃走。
一定是碧彤又來送飯了吧！
沈謙蒼涼一笑，再也不願看沈氏一眼。
七年前的一夜之歡，令沈氏懷上身孕，更是大錯特錯！
沈氏迅速抬起頭。
「如果不是你寫了那封信被發現了，阿言的身世就不會曝露，我們母子也不會落到這一步。」
只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葯。做過的錯事，終究要一一品嘗惡果。今時今日，就是老天給他們的報應！
沈謙已什麼都聽不見了，溘然倒地，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