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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傾天下

作者:慕容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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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闕 命定帝后 第十三章 妲己轉世浴火劫

第一闕 命定帝后

第十三章 妲己轉世浴火劫

你知道母親留下什麼話嗎?你肯定猜不到。
他滿目血絲,青衣上沾染著漆黑的煙塵,髮絲微微凌亂。原本那風雅絕塵的男子瞬間變的有些灰頭土臉,尤其是那雙頹敗無神的眸子:「轅沐錦,這場火是你放的吧。」
慕雪笑著說:「既然你姐夫都不著急,肯定是你姐姐沒事,你也別太著急啦。」
轅慕雪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唇角浮現出如沐春風的笑意,也不管此刻令人詭異的氣氛,回首便撲向來人:「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莫攸然你是不是很無聊?無聊的話就去陪姐姐啊,你不是馬上就得與她成親了嗎?」未央蹙著眉頭驅趕著這個礙事的人,眼光依舊流連在轅羲九臉上。
「不,我不哭。」慕雪出奇的竟乖乖的倚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你真像我大哥,他也喜歡這樣摟著我。」
後來,她身邊的丫鬟一見此景便欲尖叫,大哥卻不知何時竟由邊關回來了。我看見他的盔甲上有血,我知道,那是母親的血,他看見了母親,看見了已經死去的母親。
轅大人對他們的言語早已是置若罔聞,木然的盯著懷中對他笑的異常甜美的女嬰。突然,他將女嬰高舉頭頂,再狠狠的朝地上摔去。
不喜歡課堂內吵雜的聲音,慕雪便在廊外靜靜的聆聽大雨傾打之聲,也期盼著雨勢快些減小,這樣她便能快些回府,不想此刻那份屬於她的安靜被人打斷。一聲甜膩的嗓音伴隨著點點大雨侵襲之聲傳來:「慕雪姐姐,這是沐錦的心意,你吃吧。」
成昔則是怔怔的盯著轅羲九的笑容,似乎不敢相信,面前這個人真是南國的風雲人物轅羲九嗎?陰,狠,絕?真的是比喻他的嗎?
「那……那未央呢?」
「你別擠呀,讓我好好看看轅羲九嘛。」未央似乎看出了慕雪對沐錦的討厭,立刻將擋在身邊的轅沐錦擠開。
轅羲九不顧莫攸然與壁天裔異樣的目光,笑容也漸漸浮現在嘴角:「好,我笑。」
「嗯。」
「大師,為何風雲變幻?莫不是有大事發生?」轅大人立刻迎了上去,心頭浮現異常的驚恐。
轅羲九呆在原地,看二哥的步伐朝慕雪漸漸走近,內心閃過苦澀。
僵硬而站的沐錦雙拳緊握,目光陰狠的瞪著她。終於,她輕輕鬆開了拳頭,唇邊擠出一分笑容:「慕雪姐姐說的對。」
「還記得那年大哥隨著壁大元帥出征邊關抗擊北國的突襲,那一年我與母親受盡了大夫人與轅沐錦的欺辱,我多想快快長大,那樣就能保護母親不受欺負了,可是我卻怎麼也長不大。
万俟朔風侵邊城,烽火連天數月休。
倏然,沐錦滿臉的笑容僵了下來,瞪著不遠處的轅慕雪正踮腳親昵的為壁天裔取頭頂上那片已經泛黃的枯葉。小手緊緊握拳,微微泛白,脫口暗咒一聲:「賤人!」
成蔚的一張臉已經漲紅,卻又無可奈何,誰讓這個人是他從小到大怕了整整十年的大姐呢。
「過些日子你就十歲了,還整天在這渾渾噩噩的度日,你瞧人家壁大元帥麾下三員小將,自十四歲便跟隨壁元帥出征已有三年,大小十幾場戰役他們均功不可沒。再瞧瞧你,羞不羞呀!」成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揪著他耳朵的手又用了幾分氣力。
沒有多做猶豫,他提步便追隨上去,他看見三弟眼中閃過的焦急與擔憂,還有心疼。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哭聲,開始講起她與碧若的身世。
終於,在一聲聲焦急的呼喚中,他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兩女孩,讓他觸目驚心的是未央被一根樑柱押在下面,全身上下皆燃起熊熊烈火。而慕雪,卻在關鍵時刻被未央甩了出去,這才免遭劫難。
曠世三將皆乃天下兵馬大元帥壁嵐風麾下的大將,十四歲時便跟隨壁嵐風一同領兵出征,猶如三顆橫空出世的耀眼新星,為南國抵禦北國的進犯,屢建奇功,連皇上都對其讚譽有佳。
當夜未央竟哭著跑到轅府找慕雪,口中直嚷嚷著『姐姐不見了,姐姐不見了』,哭的跟淚人兒似的。
「姐姐?」轅沐錦一直朝未央揮舞的那條長棍頓住,微微喘息著嗤笑:「她根本就是個野種,還想做我姐姐?我的娘親就是被她和轅羲九那個混蛋殺的……還想做我姐姐!好不容易我喜歡壁天裔,她又要和我爭,只要是我喜歡的東西,她都要想盡辦法的和我搶。我知道,她最開心的事就是看著我生氣,看著我難受……這個野種和她娘親一樣是個賤人……」話未落音,一棍又朝未央揮了過去:「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竟與這個野種做上了朋友!」
那一刻,我終於知道世間人情冷暖。
大哥和我一樣,沒有哭,只是扯出幾條被單便將兩具屍體包裹起來,從後窗丟了出去。他說:慕雪不用怕,大哥已受皇上晉封為大元帥麾下的副將,沒人再敢欺負我們了。現在只需要處理掉這兩具屍體,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轉過頭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卻被他強制擺正:「安分點。」
轅羲九見她朝自己撲來,立刻頓住前進的步伐,穩穩的接住不顧一切撲向他懷中的小丫頭。一年未見,高了些許。
成蔚大汗淋漓的牽扯著風箏,賣力的將其越放越高,不管多累,只要能聽到沐錦的笑聲也值了。
「你想看轅羲九?這很簡單。」慕雪輕笑一聲,便吩咐下人取來梯子,梯子的高度正好可到樹的頂端,「上去吧!」
壁嵐風大元帥慘死屋內!
「那你就當我是你大哥。」
成蔚突然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僵在原地詫異的望著轅沐錦,他剛才聽沐錦說了一聲『賤人』,會不會是他聽錯了?一向溫柔而又楚楚動人的沐錦會說『賤人』這兩個字?一定是他聽錯了。
她們三人匍匐在小閣的欄杆前望漫天的禮炮,五彩流光,耀花了她們的眸。轅沐錦緩緩側首,盯著轅慕雪的側臉,那張她痛恨了八年的側臉。此次轅羲九的勝利便印證著將來他一朝獨攬大權,而轅慕雪就更會肆無忌憚的欺負自己了,她早就受夠了轅慕雪的譏嘲與冷眼,她恨轅慕雪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她恨,她非常恨。
成蔚驚詫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方才轅慕雪的臉上還是萬年冰霜不化,轉眼間卻變的如此……可愛!
高僧恭敬的向轅大人膜拜一禮:「妲己轉世,妖孽降臨,禍害南國。」
「慕雪呢?」轅羲九霍然起身,疑惑的凝望獨自回來的壁天裔問。
天弘貴族學院乃當今天子皇甫承所立,亦是帝都城裡最大的一坐學院,平常百姓家對其只能望而卻步。因為皇甫承嚴令,但凡不在朝為官人的子女哪怕是一擲千金也不允許入內學習,若有違反皇令著必嚴懲不殆。而在朝為官人的孩子,不論男女,只要滿五歲便要送其進入天弘貴族學院學習,而且不用交一分學費。這一規矩起先是讓朝廷各大官員疑惑頓生,這皇帝好好的為何要花那麼多錢財置辦一個天弘書院呢,後來才由伺候在皇帝身邊的富公公那得到口風,皇上立此書院乃一箭雙鵰之策。
她默默的端著一盆水,踮起腳擦著轅沐錦所指的那樽送子觀音,突然轅沐錦由床上跳了下來跑到她身便,一把便將送子觀音給打碎。轅慕雪很奇怪她為何這樣做,沒來得及反映,轅沐錦便放聲大哭:「爹爹,娘親,慕雪姐姐她把你們好不容易求來的送子觀音打碎了。」
在天弘書院授課的另一位乃太子皇甫鈺的奶娘戚姑姑,她不僅是太子的奶娘,更是帝都唯一立有貞節牌坊的女子,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綉功手藝更乃一絕。所以便由他在諸位官員的女子當中挑選德行溫婉,美貌出眾的女子進宮,由皇後娘娘親自過目後為已經成年的諸位皇子選妃。
所以,天弘書院就此在十年前便建立在帝都城西郊的空曠之地,四處都有禁衛軍在兩側把守。但凡在此讀書的孩子也頗會享受,每人的身後都跟著由府中領來的四五名奴才,有的負責起居飲食,有的負責幫其欺負同學,有的幫其完成先生的作業,更有的在此當著出氣筒……
轅沐錦正與成蔚在無垠的草地上放風箏,細線之上牽引著是一隻翱翔于蒼穹的金鳳,轅木槿口中大喊著,「飛啊,飛高一些,再高一些……」
漸漸收回了過往的回憶,望著繁雜熱鬧的大堂內沒有大哥的身影,便默默的離席而去,心中奇怪大哥叫她去參加轅天宗的宴席,為何自己卻沒了人影。在轅府繞了一大圈,卻沒尋到大哥的身影,卻看見一個與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孩正掙扎著想往那棵已經有二百九十八年的古松上爬。
未央也想立刻逃出去,才走幾步,突然想起慕雪還昏倒在地,立刻返了回去:「慕雪,慕雪……」她蹲下身子,焦急的拍打著她的臉,想讓她清醒。可是良久她都沒有醒過來,眼看這火勢蔓延,將整個小閣籠罩著,出路也漸漸被火吞噬。www•hetubook.com.com
沐錦盯著地上的果盤,淚水瞬間由眼眶中滴落,蹲下身子便將打碎在地的玻璃一片片撿起:「都是沐錦不好……姐姐莫生氣……」
轅沐錦聞聲一怔,僵硬的轉身,見只是莫攸然一人前來心也放下不少,閃著淚花道:「失火了,裡邊失火了!」
轅沐錦瞪大了眼睛望著莫攸然將滿面煙灰與渾身是血的轅慕雪給救了出來,她指著莫攸然懷中的人:「你……為何你救的是她,為何沒救未央。」
大軍順利歸師卻未進帝都城,而是于城外三里駐紮。帝都原本打開的城門也緊閉著,百姓們突然陷入一陣恐慌,帝都禁軍皆死守在城門,手持金刀佩劍整兵欲戰。沒有人知道到底出什麼事了,只知道,曠世三將與帝都將有一場惡戰。
當我再回到轅府之時,母親依舊躺在血泊之中,周圍有些血跡幹了,而母親臉上的血色也盡褪去。她那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握著我的手,唯獨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
少年一見產婆這樣對自己剛出生的妹妹,怒氣襲上心頭:「你做什麼,要掐死她嗎!」
「妲己?妖孽?禍害?」他一驚,目光轉投向門扉內時不時傳出來的慘叫,大駭:「高僧可是指內人腹中之子?」
可是誰又知道,其實慕雪的母親才是名正言順的大夫人呢。
粼粼碎金般的日光絢爛璀璨包圍著整個帝都城,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苑落中的白色木槿花在驕陽下開的異常嬌艷欲滴,色澤香氣濃郁,為四周憑添了幾分蕭條之態。
他聞此言不禁失笑:「你的母親沒有騙你,只因你還太小。」
他刻意掠過那令人厭惡的笑聲,轉而與壁天裔搭話。
皇甫承初登大寶二年,慧眼識英,提拔南國副將壁嵐風任命大將軍,統帥大軍出征北國。
沐錦聽此聲音,全身僵硬,猛然縮到成蔚身後顫抖著探出一個腦袋望著由轅慕雪身後緩緩走來身影。白羽銀盔,腰按佩劍,黑色大氅迎風捲起,骨肉間蘊含令人壓抑到難以呼吸的力度。很明顯是剛從戰場上回來,連戰甲都未褪去,便來到天弘書院了。
『沐錦』其意為終身沐浴錦衣玉食,富貴榮華。
被面前這個冷然中帶有一些凌厲的女孩怔住片刻的成蔚終於回神:「喂,欺負了人就想走,還得問問我成蔚答不答應。」成蔚立刻吩咐左右:「把這個臭丫頭給我抓住,丟到雨里去。」
「不知道。」冷漠的三個字讓轅羲九一怔:「你說什麼?」
『慕雪』其意為沐血而生受盡天災,妖孽之身。
轅大人疑惑的由產婆的手中接下剛產出的女嬰,須臾,他才反應過來這個女嬰原來是芙英與自己的孩子。原來芙英也是今日生產,望著懷中這個笑的異常……嬌媚的孩子,他不敢相信,才剛出生的孩子,竟能笑的嬌媚?
沐錦側首望著外頭的傾盆大雨,卻見廊前佇著一名身著緋衣的身影,一個想法突然躥入腦海里,她立刻端起成蔚帶來的果盤衝出課堂。
第一次見壁天裔笑,竟是如此好看,難怪一向心高氣傲的轅沐錦都克制不住的喜歡他呢,「既然你這麼配合,我便和你說我母親的事,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哦,這原本可是我與大哥之間的秘密。」此時的慕雪臉上皆顯露著六歲孩童該有的稚嫩與天真。
「恩,回家。」他鬆開了懷中的女孩,轉而握起她纖細的手,朝這條長長的迴廊走去。
門窗緊閉,是一宗密室殺人案,這一場離奇死亡令天下震驚,朝野動亂。大元帥死後的三個時辰內,八百裡邊關急報,北國乘大元帥遭遇不測,正率大軍朝南國邊防挺進。這可把皇上急壞了,連夜召集大臣們商議此事,在立誰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事上遲遲下不了決定。主要還是朝廷大臣們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這麼多年來壁大元帥在外領兵與北國抗擊,這些大臣坐享齊人之福,都過慣了奢靡享樂的日子,哪個還有膽子領兵出征。
未央撐著頭趴在花梨木桌上眼睛眨巴眨巴的凝望著轅羲九,莫攸然雙手抱胸立在轅羲九身後,好笑的睇著未央,她從轅羲九進來那一刻,視線就一直追隨著轅羲九沒有離開過。他默然一聲嘆道:「未央,你真是沒大沒小,有你這樣盯人的女孩嗎?」
慕雪感覺到有人的接近,緊握著芙蓉花的手一顫,仰頭盯著壁天裔那冷峻的臉,她諷刺一笑:「你來這做什麼,繼續說風涼話嗎?那你可以免了。我之所以要接近你,只因轅沐錦喜歡你,看著她難過她氣憤便是我最開心的事。你在我眼中只是個有利用價值的東西,所以,請不要以為你就能教訓我,指責我。」慕雪看著壁天裔陰沉冷鷙的目光,笑了笑:「生氣嗎?大元帥的兒子被我這個小丫頭當作欺負妹妹的借口。」
「你還未成親吧?」
「是,二公子。」他的家丁應聲而來,捲起衣袖便要將她抓住。
「大哥,我能借壁天裔用一下嗎?」慕雪突然調頭直勾勾的盯著壁天裔那漆黑幽深的眸子。晶亮黑眸,神采逼人,其眉宇間無不透露著湛然冷峻之態,彷彿這塵世間沒有任何事能引得他動容。
大哥呢?大哥呢?
轅羲九接過干布,也顧不上自己滿身的雨水,捂上她的臉就開始將殘留在她臉上的雨珠擦乾淨。慕雪被|干布捂著,不時發出『唔唔』反抗的聲音,揮舞著雙手想要掙脫,無奈,他不將她擦抹乾凈是不會放手的。
伴隨著夏日電閃雷鳴,丫鬟蘭語匆匆踏上了閣樓,揭開閣內飄飄洒洒隨風舞動的鵝黃輕紗,急急忙忙的由紫檀蟠龍櫥中取出一條江南絲質錦棉布遞給少爺。她始終頷垂著眼瞼,從來不敢直視少爺的面容,對於他那雙寒氣逼人的瞳她總不敢直視,說懼怕談不上,應該是那眼底深黑如潭,只要盯上了,彷彿下一刻便會被他給吸了進去。曾經她便有過這樣的經歷,所以現在的她學乖了,盡量避免看少爺的眸子。她想,少爺不僅才學出眾,更是戰場上的英雄,又生的一副連女子都妒忌的面容,怕是有無數的女子早已將芳心暗許了吧。
「恩。」
直到外邊響起震天的禮炮與歡呼之聲,慕雪便知道大哥贏了。因為這百姓的歡呼聲絕對不會給那個昏君皇甫承的,只有曠世三將的勝利,百姓才會點燃禮炮,才會大聲歡呼。
未央靠在慕雪的身上,朝那個院子里望了去,百草叢生,秋風蕭瑟,慘風卷落葉。慕雪一眼便認出了大哥,此刻的他正與兩位年紀相仿的少年在院中射箭,慕雪指著正開弓射靶的轅羲九道:「你看,那就是我哥轅羲九,在那呢。」
此時的轅羲九雙手已緊握成拳,目光黯然沉痛,沒有勃然大怒,卻是一語不發的離開了小閣。壁天裔盯著轅羲九的腳步,心中的疑惑多了幾分,又回想起轅慕雪那句『轅家的事你又懂幾分』,確實,三弟很少提起他家的事,每當說起家人之時他更是默默的站在一旁,靜靜的聆聽著,眼底那落寞是怎的都掩飾不住的。或許,他應該跟上去,應該盡一個二哥的責任,真正去了解三弟。
記得那次轅沐錦陷害我打破送子觀音,轅天宗憤怒的拿起雞毛撣子抽打著我,他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當我是他的親生女兒。直到母親為我挨下無數的抽打,我才哭了,那是我第一次哭,為了母親。
他緊抿著的唇終於勾勒出淺淺的弧度,拂過慕雪臉側散落的髮絲仍帶著點雨水的濕意,肅淡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慕雪兩歲時,大夫診斷大夫人終身不孕,更荒謬的稱是慕雪克了大夫人。再一次,轅天宗要掐死她,幸得母親拚死保住其性命。
慕雪撇了撇嘴,有些黯然的望著閣樓外那始終不絕的大雨,在黑夜中凈顯蒼白:「一年沒見大哥,有許多話想與你說。馬車跑的太快,一會便到了這個冰冷的府中,那時便有很多話不能說了。」淡淡的哀傷中夾雜著一抹苦笑,如果可以,她早在一年前便離開了轅府。
赤金的風箏在天空劃出一個幻光流金的弧度,最後飄落在慕雪的腳邊。沐錦立刻朝慕雪跑了過去,正想彎身撿起風箏,卻被慕雪先行撿起。她的唇畔露出一抹薄笑:「金鳳飛的再高,終究是要摔下來的。既然摔了下來,那便是萬劫不復。」
大哥捂著那名丫鬟的嘴便將其捅死,然後關上門,他憤怒帶著悲傷的目光對上了我正偷看的眸子。我說:大哥你為何不早幾個時辰回來,你要是回來了,母親就不會死了。
慕雪今日本不想參加這無聊的大壽,更不屑去參加,但是大哥讓她一定要去,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她對大哥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即使千萬個不願意也會照做。
慕雪原本笑的異常動人的笑容漸漸斂去,一動不動的站在轅羲九身邊,毫不避諱的直視著從頭到尾都是冷著一張臉的壁天裔,他就和*圖*書是轅沐錦一天到晚念叨著的壁天裔。
驟然間,原本陽光明媚的天際劃出一道破天的電閃雷鳴,幾乎要將整個天際分成兩段,更是駭了一直守在屋外焦急著躊躇不安的轅大人。他抬頭怔怔的望著日頭漸漸被黑暗吞噬,萬里無雲的蒼穹隨之被黑暗重重籠罩,狂風大作,將其衣袂捲起。
「你姓轅?那你和轅羲九……」未央興奮的鬆開碧若與莫攸涵的手轉握慕雪的手問:「你是她妹妹嗎?」
莫攸然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打量著面前這個女孩,他若沒看錯,剛才轅慕雪帶著笑容衝出閣的那一刻竟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真的只有七歲?為何他卻覺得轅慕雪的笑會有妖媚的感覺,她才七歲不是嗎?
「你就是壁嵐風大元帥的兒子壁天裔嗎?」
「蔚哥哥,算了。沐錦與姐姐並不是一母同生……」沐錦越說越傷心,最後哽咽著聲音:「姐姐不當沐錦是妹妹,也是情有可原,沐錦不怪……」
「但願姐姐沒事,否則我要和莫攸然拼了。」未央氣的滿臉通紅,迷濛的眼中還充斥著閃閃的淚光,可見她對姐姐的感情真的很深。
「未央,未央!」
她說,不要怪你父親,娘心甘情願。
「你瘋了!」未央見火勢蔓延在四周,而轅沐錦的目光中還有那陰狠的殺意,不禁打了個寒戰。「火起了,難道你想同歸於盡嗎?」
轅大人一觸及他的目光,頓感心虛與羞愧,方才……他到底在做什麼,那個女嬰可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動了動唇,他喃喃著:「我……」
「慕雪。」轅羲九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立刻上前將冷靜的太過不尋常的慕雪扯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脊背:「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的,你不會再孤單了。」
蘭語望著木然如傀儡般靠在少爺懷中的小姐,她的目光卻始終盯著閣樓之外的木槿花,而意識似乎早已被人抽走一般,獃獃的凝視著。
慕雪剛出生,一名妖僧便預言她是妲己轉世,將來是要顛覆南國的妖孽。只要他再晚一步,剛出生的慕雪就要死在轅天宗的手中。
據聞今夜壁家大軍便會尾隨而進城,而轅府上下早已被查封,空空寂寥無一人。轅府之所以如此空寂無人,皆因皇甫承得知大哥有了反意之後便命人將轅府上下一干人等囚禁起,以便威脅其退兵。慕雪之所以能夠躲過一劫,皆因大哥早在數月前便飛鴿傳書,秘密告訴她一個轅府的藏身之處,裏面有水有糧,足夠她躲上幾個月。信上還有莫攸然的筆跡,要她一定將身處壁府的未央一同接進那個密室躲避,也不知轅沐錦怎麼就懷疑上了慕雪的行蹤,寸步不離的緊跟著慕雪,死皮賴臉的與未央慕雪一同進入了那間密室。慕雪本來想趕走她,但是未央卻說:「她畢竟是你的妹妹。」
她勾起柔柔一笑,手中仍舊捧這戚姑姑前日要諸女子背誦的《女論語》,委屈的望了一眼成家二公子成蔚:「戚姑姑可是要求在三日之內將女論語十二篇全數背完,否則可是要罰抄一百遍的。二公子就饒了沐錦先將它背完,到時候你帶來的東西我全吃了。」
南國元承十年,秋。
「哦,你是想偷看他們。」她恍然點點頭。
南國元承二年,夏。
桌案上的燭火被其揮倒在地,滾落在漫漫飄拂的鵝黃輕紗帳上,滾滾大火蔓延而起。
他雖然奇怪,但是依言彎下了身子,卻見轅慕雪踮起腳探出手,由他頭頂上取下一片已經泛黃的枯葉。他愣了愣,正對上慕雪那雙笑的異常動人的瞳,不禁多了幾分好奇。這一段路上,慕雪一直都在笑,但是在她的眼中,藏的更多的似乎是那份冷漠之色。
壁天裔不說話,只是由她手中輕易的奪過那束芙蓉花,問:「你的母親很喜歡芙蓉嗎?」
「你始終是個孩子,就你那點伎倆也想騙我?」莫攸然的聲音雖平淡無波,卻暗藏著無盡的冷凜與殺意。「你放火的事我可以不告訴轅羲九,你間接害死未央的事我也能不追究,但是你必須為我做一件事。」
相信,這會是一個很好玩的遊戲。
「又是你!你怎麼做姐姐的,這樣欺負自己的妹妹,你很開心嗎?」成蔚怒氣攻心,指著慕雪的鼻子便怒道。
直到有一日,她在洗衣裳之時,聽下人私下聊起慕雪小姐,當年若不是少爺救的及時,小姐早就因一位高僧的預言而硬生生死在自己父親的手中,在這個轅府真正在用心疼她的也只有少爺一個而已。
慕雪四歲時,親眼看著母親因為打破了一個瓷杯而被大夫人毒打,一句句的『賤人』罵著母親,慕雪衝上去想保護母親,卻被大夫人連著一起打,還罵她是『野種』。
南國元承九年,冬。
「那你得幫我做一件事。」慕雪指著他手中的芙蓉花道:「將那朵芙蓉花插在我的發上。」
整整一年的光景,曠世三將領兵守衛南國邊關,用剛毅不拔的意志將邊關牢牢守住,沒有絲毫的縫隙讓其有機可乘。三人聯手,無堅不摧。百姓們每日都在傳頌著曠世三將的英雄事迹,而未央和慕雪也常常偷跑出轅府混在大街人群中聽百姓們津津樂道的敘述著,不管是他們憑空想象還是真有其事,未央和慕雪皆聽的津津有味,也將他們說的話當作真實之語。
莫攸然看著一切,有點點淚水在眼眶,腦海中閃現出壁天裔一箭將碧若射殺的一幕,心裏一片絞痛。未央,碧若唯一的親人,他都不能保住嗎,他還算個男人嗎!
「什麼事。」
成昔一聞言再次揪上他那殷紅未褪的耳朵:「成蔚,你再沖我喊喊試試?」
「慕雪每次傷心時候都會來這,卻不知為什麼,她從來不哭。」轅羲九的步伐頓了頓,悲傷的凝望著不遠處的那個小身影,她跪在一座墓冢前,雙手捧著一束雪白的芙蓉花在手中,獃獃的凝視著那塊陳舊的墓碑。轅羲九正欲朝前走,卻被壁天裔按住了,他道:「我去。」
可是,才前行幾步,滿是大火的屋樑再也支撐不住,轟然而墜落。
後來轅天宗累了,才放過了母親離開了屋子,而母親卻已是渾身是血的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我看見大夫人笑的多麼張狂,轅沐錦笑的那樣可恨,我不想低頭,但是不得不低頭,因為母親的傷。
她俯視著蹲在自己面前彷彿受了無盡委屈的沐錦,嘴角諷刺的笑容始終未見斂去:「同你說過多少遍,不許叫我慕雪姐姐。」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說完便欲離去,才走兩步,驀然回首沖沐錦冷道:「還有,收起你那故作姿態的嘴臉。」
「為官之事是大哥的事,與我無關。」
他搖搖頭:「夫人的孩子之所以歷經十個時辰都無法生出,全因此妖孽作祟。敢問轅大人,府中可有千金?」
大雨侵襲了我滿身,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哭了,我只知道,緊緊捏著手中那十文錢。大夫不都是懸壺濟世之人嗎,只要他施捨一瓶金瘡葯,或者隨我去一趟轅府,母親或許就能活下來,可是他們為何不肯,那只是舉手之勞不是嗎?
被母親護在懷中的她終於落淚了,六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哭泣,因為母親,因為母親已經被打的血肉模糊卻仍舊將她護在懷中。母親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打落在她的額頭,她哭著朝父親喊著:「父親,對不起,以後慕雪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您別打母親了……求您……」
轅羲九被未央看的怪難受,若不是慕雪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朋友,他當場就會拂袖離去,哪會幹坐著讓一個丫頭這樣盯著看。
「大哥,慕雪今天認識了一個朋友,她叫未央……她可是慕雪唯一的朋友,你一定要對她笑。」慕雪收回目光,搖晃著轅羲九的胳膊要求著,她一直都知道大哥不愛笑,總喜歡擺酷,所以再三的提醒他要笑。
「是他們贏了嗎?」未央握著慕雪的手,激動的問。
「未央在裏面?」他震怒的盯著轅沐錦,沒等她回話,便以卓越的輕功飛躍進那早已將火勢蔓延的一塌糊塗的小閣,他大聲呼喚:「未央……未央你在哪!」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凝重。慕雪便起身,款步走在閣樓的欄杆前,俯身望苑落那在風雨中依舊開得嬌艷的木槿花,臉上的笑容虛幻飄渺的浮現,口中喃喃問:「大哥,你看木槿花開的真艷。」
「朽木不可雕。」她終於將手鬆開了,憤憤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有一抹苦澀划入心頭。隨後嘆了口氣,也罷,這個弟弟只適合呆在成家的羽翼之下做一名遊戲人間的公子哥。
「你給我把那擦乾淨,快去!」轅沐錦趴在床上支使著她,大哥不在的一年裡,轅沐錦一直拿她當下人使喚。轅沐錦最樂意看到的便是她哭,所以她一直想方設法的想要讓轅慕雪哭,但是不論她用多少壞招,轅慕雪始終都沒有流過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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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刻,兩個名字一句預言,改變了三個孩子的命運。
如墨一般烏黑的發傾泄在銀盔之上,額前濕了幾縷零落掃在額前擋住晶亮黑眸卻更是魅力橫生。這張臉天生一副貴胄仕族之氣質,懾人心魄,似能融化天下間的寒冰。
我看著母親的眼帘漸漸閉起,有血緩緩溢出口,我知道,母親常年來已經積累了很多病痛,再加上此次的抽打,她如何能承受。我求遍了府上的下人,求她們幫我請大夫,但是她們都說大夫人有令,誰敢幫我,便會趕他們出府。
壁天裔內心最深處似乎被什麼東西牽動,黯然回首望著孤立在風中默默凝望此處的轅羲九,原來……三弟從小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難怪每次聊起親人之時,他都悶不吭聲。心念一動,將慕雪摟進懷中,輕撫著她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出來。」
「嗯。」清冷的一聲應讓人感覺不到他曾說過話。
沒有過多的思考,他折下一朵芙蓉,很快便將它插在慕雪的髮絲之上。慕雪疑惑的看著壁天裔呢喃道:「母親騙人,她說當男子為一個女子拈花于發之時便是最幸福的一刻,可是我怎麼沒有感覺呢。」
沐錦眼中那一閃即逝的精光悄然劃過,最後趨於平淡,再轉為委屈。
「攸涵姐姐,裏面還有你的心上人,壁天裔哦,想不想上去看看?」未央指著隔壁庭院,眼睛一眨一眨的望著莫攸涵,只見她聽聞此言臉上流露出少女的嬌羞,嗔道:「未央!」
反正這些少爺小姐是無所不用其極,大多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讀書上,反倒是將書院當作一個擺脫父母自由玩樂的地方,想盡辦法在眾人面前炫耀著自己的家世。
「你不上去,我們可上去了哦。」未央拉著慕雪的手朝那棵千年古松上爬了去,緊接著,莫攸涵也扯著碧若爬了上去。
慕雪突然止步,望青天白雲晃晃入眼,她仰頭盯著刺目璀璨的夏日之光,沒有眨眼。很多人都說她的眼睛是妖瞳,因為她能與日對視,那雙眼睛簡直能勾人心魄。一府上下更是對當年高僧說其是妲己轉世深信不疑,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每回見家僕這樣躲著她,她便也只是一笑置之。
轅羲九聞言,手一頓,僵在那裡。
他看著慕雪這個樣子,不禁失笑,回來的路上原本欲帶她乘馬車回府,她卻非要步行回府,還要與他共撐一把傘。雖然一路上他盡量將傘移在她身側,卻還是被大雨侵襲了一身。
這句話才落音,屋內傳來一聲嬰兒響亮的哭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聞裡邊傳來產婆大喊的聲音:「大人,夫人生了,生了個女娃。」
於是默默的撿起十文錢,我衝出了轅府,想用那十文錢為母親請個大夫。還記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天上轟隆隆電閃雷鳴,我將帝都每條街大夫的門都敲遍了,也被所有大夫轟了出來。只因我的手中只有十文錢,十文錢,就連買瓶金瘡葯都不夠。
「好一張楚楚可憐的臉蛋,既然覺得委屈了,那為何還呆在此處丟人現眼呢?換了我是你,我早就去死了。」慕雪說的異常輕鬆,唇邊的笑意漸漸擴散,吐出的話語竟是那樣的雲淡風輕。
常年在外領兵作戰的他太久沒有聽到『家』這個字,現在由她口中吐出,心中最深處柔軟的一塊被人牽動著。他抬頭不著痕迹的掃了成蔚與沐錦一眼,濃郁的警告之色讓他們不寒而慄。
在天弘書院授課者乃兩朝翰林學士張韻喜,年近六十,學識淵博,曾有過帝都第一才子之稱,在文學界頗有威望。由他在男子中擇才學出眾,資質頗深的孩子上報給皇上,再由皇上親自考核擇優選入朝廷為官。
未央的母親在產她時難產而死,父親又嗜酒好賭欠了一屁股債,無奈至於便將她們兩姐妹帶到大街上賣,幸得路過的壁嵐風大將軍看不過眼,便將她們二人買下,收入府中做下人。對於她們兩姐妹來說,壁嵐風簡直就是她們的大恩人,同時碧若也識得同在壁府為下人的莫攸然。他也是個孤兒,自幼由壁嵐風將軍收養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碧若與莫攸然的關係便也異常微妙,壁府上下也都認定他們二人是金童玉女。就在兩個月前成親之時,壁嵐風元帥的慘死,天下震驚,碧若當場脫下嫁衣,披上雪白的孝衣為壁嵐風守靈。一個月後便神秘失蹤,沒有人知道她上哪了,而莫攸然似乎並不著急她的失蹤,依然披上戰甲隨軍出征。
她沒有想到,壁天裔竟不生氣,還問起母親之事,有那片刻的閃神:「因為轅天宗喜歡,所以母親也喜歡。母親總對我說,轅天宗當年不顧一切的跳污泥之中為她采了一朵雪白的芙蓉花,一句『芙蓉脂肉綠雲鬢,罨畫樓台青黛山』便贏得母親的芳心。愛情真是廉價呢,終究還是抵不過榮華富貴,平步青雲。」她伸出指尖撫摸著母親那冰冷的墓碑,平靜的說起深刻在心的往事。隨後沖壁天裔笑了笑:「我母親如何死的,你想聽嗎?」
她朝女孩走了過去,俯視連痛都喊不出來的女孩,肌膚在暖陽的照耀之下更顯白皙如雪,一雙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彷彿能夠滴出水來:「別……別喊出聲。」她掙扎著由草叢裡爬了起來,不時揉著自己的腰際。「曠世三將就在那邊院子里呢。」
原本在佛堂祈福的高僧卻手執念珠,由狂風中朝轅大人走近,臉色異常凝重。
「我不愛打仗!」
南國元承十年,冬。
見壁天裔點頭應允后,慕雪才放心的開始講述著屬於她的一番故事,一直深藏在心,夜夜糾纏于夢中的那個回憶:
轅大人立刻搖頭道:「犬子倒有一個,千金卻……」
她笑了,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贏了。贏了壁天裔對自己的同情與疼惜,更贏了轅沐錦。
未央恨恨的沖慕雪道:「姐姐失蹤了他竟一點不著急,我恨死他了。」
轅大人這才鬆了口氣,邁著歡快的步伐推門而入,裡邊傳來陣陣嬰兒的啼哭聲卻給府內上下帶來了歡喜之氣。少年的手輕撫上妹妹那粉|嫩的臉頰,若有所思的凝望那半敞的門,另一手已緊握成拳。
「沐錦,上了一天的課你累了吧?瞧,這裡有去皮去子的橘子,這還有櫻桃,還有成塊的蘋果……」少年坐在轅沐錦身邊,端著五彩果盆討好的朝她猛獻殷勤。
每當壁天裔走近一步,陳舊的墓碑上那刺目猩紅的字便漸漸清晰的呈現在目光之中,上面刻著七個大字『母親李芙英之墓』。
「妖僧,你莫出妄語……」少年一聽此話,一張臉立刻冷了下來,陰鬱的盯著高僧。
後來,我跑到一家藥鋪,我拿出大夫人給我的十文錢買到了一包老鼠藥。
少年恍然見到父親將妹妹高舉,呼吸窒了窒,一個飛身撲了過去,這才將妹妹救了回來。他緊緊擁著妹妹,帶著仇恨的目光瞪著竟想狠心摔死自己孩子的父親。剛才,只要他再晚一刻,妹妹怕是已經命喪父親之手了。
「恩。」對於她突然的親近,慕雪有些不自在,除了娘親,蘭語與大哥還沒有其他人碰過她。很想掙脫,但是未央手中那份溫暖卻讓她捨不得掙開。
於是,我們乘著天黑大雨之際,將她們埋了起來。」
自從那日後,大哥就再沒來過小閣,嘴上是為了躲避那個纏人的未央,其實她知道,朝廷發生了一場大變故。兩個月前,壁嵐風麾下的莫攸然成親了,他的妻子正是未央的姐姐碧若,而一場大變就在婚禮當天發生了。
「未央,你在這做什麼。」一聲清脆甜膩之聲阻止了想攀岩上梯的女孩,她回頭望著兩名年約十四歲左右的少女朝自己走來,喚了聲:「姐姐,攸涵姐姐。」
就連壁天裔都詫異的打量起慕雪,未待成蔚抱不平的聲音脫口而出,壁天裔冷冷地勾勒出一抹寒笑:「真的很難想像,此話竟是從一個七歲的孩子口中吐出。」
才來到慕雪小閣外邊就傳來蘭語一聲低呼:「少爺,您回來了。」
莫攸然深深凝望著懷中早已不省人事的轅慕雪,一個計劃早在心中已經成形。
邁著輕快的步伐,慕雪走在前,壁天裔一語不發的跟在後,至始至終她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壁天裔,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兒子跟在她身後,最重要的是,這個壁天裔是轅沐錦掛在嘴邊放在心上的人。
十六歲母親便不嫌轅天宗家貧下嫁於他,更是為了轅天宗變賣當家財讓其上帝都赴考,最後其高中榜眼,在翰林院謀了個小官職。可誰知,翰林院的張大學士看中轅天宗的才華,欲召其為婿,唯有一個條件,他的女兒不能做妾。於是,轅天宗便貶母親為妾,光明正大的迎接張大學士的千金為妻。往後,鬱郁不得志的轅天宗平步青雲,位居從二品文官。
轅沐錦在小閣之外,冷眼凝望那濃煙滾滾欲榻的小閣,始終沒m.hetubook•com•com有一個人出來。她笑了出聲:「你們,都去死吧……都死吧……」
慕雪見此情景不禁笑了出聲,望著未央的側臉,一股淡淡的溫暖填入心頭。原來,她是一個如此容易滿足的人,只要他人稍稍對她好一些,她便覺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轅沐錦,未央呢!」原本欲前來接未央的莫攸然一見那滾滾大火,沖她大怒道。
(前塵憶夢)
莫攸然但笑不語,側首望著天色漸漸陰沉,落日被黑暗吞噬,秋日涼爽的勁風由窗外灌入,有些凄涼之感。但見壁天裔孤身一人回來,他略微覺得奇怪,轅慕雪不是與他一同出去的嗎,為何單單他先回來了?
「喂,你做什麼!」她沖那個女孩喊了一聲,女孩一驚,便由樹的半腰摔了下來,重重的跌在草叢裡。
分別是壁天裔,莫攸然,轅羲九。由於百姓對其又欽佩又愛戴,便為他們取了至高無上的臣號『曠世三將』,以陰、狠、絕著稱。
她清冷的目光瞥了眼沐錦,諷刺一笑,揚手便將擺在她面前的果盤揮打在地:「惺惺作態。」
天色微暗,星火通明,煙花閃耀。
漸漸的,他們兩走到一片空曠的草地,那的風很大,席捲著他們的髮絲與衣角,淡雲漂浮的天際朵朵白雲籠罩暖陽。
「不行,你現在就得吃了。」成蔚不依不饒的盯著轅沐錦,笑話,這些可是他擺弄了一個時辰才弄好的果盤,今天她無論如何都得將它吃了,否則他這個太師府二公子的面子往哪擱。
語方罷,一聲雷鳴夾雜著閃電在閣樓上放劃過,蘭語被嚇捂住雙耳一聲尖叫,就連一向冷靜的轅羲九都微微顫了顫。唯獨站在欄杆旁的慕雪,帶著悲傷的目光一如往常含笑凝望下面那雪白的木槿花,扶在欄杆上的手卻狠狠掐進了紫檀木中。
未央立刻閃過那一棍,望著轅沐錦眼底那份陰狠,她完全無法想像,當初那個溫柔可人的轅沐錦會是這般的猙獰可怖。慕雪一邊躲閃著她長棍的襲擊,一邊道:「她是你姐姐……」
他不由得一怔,這丫頭說起如此悲傷的往事,竟還能笑的出來。他確實無法接受,一個孩子的心機與冷漠竟到了如此地步,那她這七年又該是怎樣過來的。
那次之後,轅羲九就發誓,一定要肩負起保護母親與妹妹的責任,於是他去參軍,投奔在壁嵐風元帥的麾下。卻沒有想到,那次的遠赴邊關征戰,卻鑄就了他一世的悲劇。
苑落中時不時傳來一聲聲夾雜著呻|吟的慘叫之聲,在夏日寂靜中異常響亮。朱紅梨花木門扉內三位產婆正幫一名少婦接生,時不時喊著:「夫人使勁……夫人使勁……」
帝都城破,皇帝被擒,一時間烽煙四滅,戰火停息。天下易主,百姓皆拿起鞭炮沿途點燃,意為恭賀皇甫政權倒台,壁家大勝。
一個風旋,風箏線斷,黯然墜落。
「姐姐,那個就是兵馬大元帥的兒子壁天裔嗎,長的真好看。」不知何時,轅沐錦竟出現在轅慕雪的身邊,親昵著扯著她的胳膊,慕雪厭惡的將胳膊抽了出來,冷道:「哪有莫攸然好看,哎呀,你別擋著我。」雖然她還不知道到底哪個是莫攸然,哪個是轅羲九,但是轅沐錦說好看的男人她定然不會認同的。
或許在他人眼中小姐是個性格孤僻冷淡,她眼中那份淡漠之色一點兒也不像六歲的孩子,但是她一直都知道,小姐從小便一直孤單著。起初她很怕小姐,因為她總是冷著一張臉,甚至從來不與轅府任何人說上一句話,對著轅老爺之時,眼中卻不像是對著父親,而是一個陌路之人。也唯有少爺才能讓小姐這樣毫不避諱的坦承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在他身邊會大笑,會大哭,更會刻意惹少爺生氣,這樣她才會感受到被人疼愛的感覺。
「誰敢!」聲色俱厲,言辭之間,儘是狠辣。
蘭語看著小姐這般模樣,不禁抿嘴輕笑,這一府上下怕是除了少爺,沒人能制的住她了。
苑落的木槿花支撐不住那陣陣狂風,歪歪斜斜的隨風搖擺,雪白的花瓣亦凋零飄散。
一個閃神,他將倒在一旁的轅慕雪扛起,飛身衝出了重重火海。
堤柳鳴蟬聲聲,滿城車馬塵土喧囂。
慕雪蜷在轅羲九的懷中,眼眶有些濕潤,是久別重逢后的喜悅,一年的邊關惡戰,該是多麼令人身心疲憊的戰爭,慕雪哽咽著說:「大哥,我們回家吧。」
其父為二夫人的女嬰取名,轅慕雪。
她臉色一變,顫抖著雙唇:「你……」
此刻的帝都城完全被那濛濛大雨籠罩著,早已下課該各自回府的公子與小姐皆被困在了天弘學院,他們個個都是金貴的寶貝,即使有傘也不敢就這樣貿然出去。於是便躲在課堂內靜靜的等待著雨勢停歇。
最終,皇上逼不得已,將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官職交給了壁天裔,命他們統帥三軍抗擊北國。大哥離去的那日,她早早的等在大軍必經之地峰頂遠遠的望著一身白衣騎在馬背上的大哥,又要去邊關打仗了,大哥一定要小心,慕雪等著你回來。
慕雪冷笑:「轅家的事你又懂幾分?」
高僧激動的指著轅大人懷裡的女嬰,大喊連連:「妖孽,此乃妲己轉世,天地變色,克父,克母,克兄……此女萬萬留不得啊。」
一路上,三弟對他說的最多的還是他的妹妹轅慕雪。
「是的,一定是大哥他們贏了,我們可以出去了。」慕雪牽著未央的手便走到密室門前,按下機關便跑了出去,轅沐錦緊隨其後,目光幽深,沒有任何言語的跟在她們二人身後。
恍惚間,她聽到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由遠處傳來,聲音甜美動人,但是聽在她耳中卻是如此刺耳。
她一怔,望著滿閣的大火著悄然蔓延著,目光閃過驚慌。猶豫片刻后,便丟下手中的棍子,孤身跑出閣外。
那日,她看見大夫人眼底那陰霾的冷光,還看見轅沐錦得意的笑容。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她與母親所受的苦,將來一定要加倍向他們討要回來。
他回首望著火勢依舊的小閣徐徐道:「如今的轅羲九與壁天裔正在籌備著新皇登基之事,片刻后應該就會回到轅府。待到他出現在你面前之時,你必須告訴他,死在裏面的人是轅慕雪。」
「老爺,老爺,二夫人剛產出一位千金!」產婆摟著二夫人剛產下的孩子匆匆由苑外跑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名年約十二歲的少年,雖然年少,但眼中的沉穩卻與年齡明顯不符,原本清冷的目光也因妹妹的降臨散發出綿長的笑意,一瞧便知將來又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你和大哥的感情很好?」
其父為大夫人的女嬰取名,轅沐錦。
「轅羲九!」最先喊出他名字的是成昔,恰恰因為這一聲,那幾個上前欲動轅慕雪的家僕連連後退,滿目驚恐。就連成蔚都已撰緊雙拳,手心滲出絲絲汗水。
壁天裔,九年後,就讓你的慕雪妹妹親手殺了你替碧若報仇。
那天在未央的強烈要求之下,碧若無奈的讓她留在轅府陪慕雪住一段時間,慕雪知道,未央想留下來無非是想要見見大哥。她不介意未央留下是出於某些目地,至少未央不會讓她討厭,所以她願意幫未央見大哥。
回到轅府,我偷偷潛入水房,我將一整包老鼠藥都倒進了大夫人的壺中。我就躲在大夫人的後窗,我親眼看到大夫人飲下那杯有老鼠藥的茶,她喝完后,血便由她的嘴角溢出。那個場面,就像是母親吐血的時候,一模一樣。看著她痛苦倒地的樣子,我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此後
記得那年她剛滿六歲,大哥受壁嵐風大元帥的賞識被調其麾下為將士,常年追隨著壁嵐風元帥四處征伐北國,保衛南國邊境。以前大哥在家,總會想方設法的保護她與母親,而如今大哥卻遠在他方……轅家的二小姐轅沐錦在旁人面前總是甜膩著喊母親為『二娘』喊她沒『姐姐』,可是私下卻喚母親為『狐狸精』喚她為『野種』。多少次她想甩轅沐錦幾個嘴巴子,但是母親卻讓她息事寧人,總說:她是大房的孩子,咱們沒有資格與她爭,就算受了委屈也必須默默承受。
她一咬牙,將癱軟無意識的慕雪背了起來,費力的想帶著她一同出火海。
直到母親沖了過來,緊緊將她護在懷中,雞毛撣子便一下一下的抽打在母親身上:「老爺,別打了,孩子……孩子還小……」母親哭著乞求著父親不要再打了,可是父親仍舊不顧,瘋狂的抽打著母親,口中大喊著:「什麼樣的女人就生什麼樣的女兒,都是賤人……還妄想要我轅天宗絕後?」
成蔚側著頭,捂著自己已經被她揪紅的耳朵,恨恨的瞪著她,每次她總是要在沐錦面前丟他的臉,他可是堂堂男子漢,若連這點臉面都丟了,沐錦哪還會喜歡他呢。一想到這,一股腦的火氣湧上心頭,沖她喊道:「成昔,別以為你是我姐就能處處管著我,告訴你,我的事www.hetubook.com.com用不著你管。」
在宴席上她什麼都沒吃,只是含著冷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轅天宗正眉開眼笑的接受著各位大人一杯杯的敬酒,腦海中閃過的卻是當年自己慘遭毒打的一幕幕,至今仍難以忘懷。
進進出出的奴才們已經換了一盆又一盆的熱水,額頭上早已是大汗淋漓,自今個戌時夫人便腹痛連連,直喊著孩子要出世了,這都近十個時辰了,夫人的嗓子都要喊破,卻連孩子的頭都沒見著。也難怪老爺在外頭急的暴跳如雷,甚至請了眾位得道高僧在佛堂為夫人虔誠祈禱,只求夫人能安全生產。
今日是轅天宗的四十大壽,朝廷的大小官員皆帶厚禮前來拜壽,轅天宗僅是朝廷從二品的一名文官,皇上從來都沒對他有過多的重視。今日會有百官前來巴結,皆是因他生了一個能征善戰的好兒子轅羲九,他的名字可是響震天下,將來封侯拜相是可以預見的,而轅老爺當然就是百官巴結的對象。
「昔日常聞三弟在我耳邊說起他的妹妹多麼可愛,今日我總算是見識到了。」壁天裔一聲嗤笑,眸中全然是冷意,看得成蔚心驚。先前一個轅羲九,現在一個壁天裔,都是如此凜厲之人,難怪天下百姓都稱他們三人『陰狠絕』,他大開眼界了。
七年後,南國元承九年,夏,天弘貴族學院。
我不敢相信,母親臨死之前竟然不讓我怪轅天宗,還說……她心甘情願?我不懂,這樣一個男人如何值得她愛,只因當年他為母親跳入淤泥採下芙蓉花,只因他為母親的雲鬢之上插上那朵芙蓉花?
「哎喲,姐,姐,我不敢了,您快鬆手!」成蔚疼的慘叫連連,更是引得課堂內的學生們哄堂大笑,就連轅沐錦都用書捂著唇,露出了滿眼的笑意。
她無聲無息的後退了幾步,隨手拿起花盆,惡狠狠的盯著她的背影,舉起便朝她的頭上砸了下去。
這時她才反映過來,轅沐錦為的只是給他們演一齣戲。回首望著剛邁進門檻的大夫人與父親,她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兩人臉上的怒氣漸漸浮現。轅沐錦嗚咽的跑到他們身邊指著她繼續道:「方才我說起娘親你多年未得子所以求了這個送子觀音,我讓她好好擦乾淨,她卻故意將她摔碎,說您求十個送子觀音都沒用,生不出就是生不出。」瞧轅沐錦哭的好不傷心,大夫人一張臉冷到了極點,父親的目光含著熊熊的怒火,一把抓起放在門側的雞毛撣子便朝她的身上揮了過去。
他的手微微的顫抖著,驚懼的沖產婆道:「為何她不哭?」
他便是早在兩年前名滿天下受百姓擁戴的『曠世三將』轅羲九。
聽罷,她猛然一怔:「為什麼?」
慕雪原本帶笑的目光漸漸冷下,默然的凝望著面前兩個少女,姿色出眾,一艷一純,兩人站在一起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國色天香用在她們身上都不足以表達她們眉宇間的無窮魅力。
「不打仗便進朝為官。」
「你肯說我便聽。」
慕雪突感後腦勺一陣疼痛,一陣冰涼之感由後腦后划入背後的衣襟,隨後,無力的癱倒在地。未央一見此景便尖叫出聲:「轅沐錦,你做什麼!」
未央一聽到大哥的名字便有些緊張,雙手都不知該擺在什麼地方,眼神四處亂飄。慕雪飛快的衝出小閣,口中還大聲叫喚著:「大哥,有個女孩很想見你,快來我帶你……」聲音啞然而止,怔忪的望著大哥身後還站了兩個少年,俊偉不凡,身上的貴氣瀰漫,讓人無法抗拒。
聽著慕雪那出奇的平靜之聲,壁天裔被震撼了,忙問,「處理掉她們的屍體之後呢?沒有人追究?」
「可以。」轅羲九俯身在壁天裔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壁天裔的眉頭越皺越深,冷峻的表情掠過一絲無奈與妥協。慕雪很好奇,大哥到底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讓他萬年冰霜的臉上產生了異樣的表情。
十文錢,如何能請來大夫?我扯著大夫人的裙角,求她救救母親,她卻一腳踢開了我,她罵著:野種,給你十文錢算本夫人對你的仁慈了,這賤女人死了活該。轅沐錦臨走時突然回頭笑道:小野種,你若受不了苦,也可以與你的賤人娘親一起去死啊。
「你沒有資格問我為什麼。」陰寒的目光直視轅沐錦,若不是她還有利用價值,他早就擰斷了她的脖子。「你只需要按照我教你說的告知轅羲九,如若不依,那你便是殺人兇手,以轅羲九的個性,你認為自己還有命活嗎?」
「難道你只會說『嗯』嗎?」這個壁天裔似乎很吝嗇多給她幾個字,慕雪悄然失笑。但是沒關係,她並不介意。含著笑回首望著壁天裔的頭頂,「你能彎下身子來嗎?」
疼痛無限的蔓延在身上,她沒有喊痛,依舊站在原地望著父親。沒有留情,又是幾下揮了過來,身上很疼,她卻沒有哭。
在慕雪打量她們的時候,她們同樣也回視著她,女孩連忙上前扯住她們兩的胳膊:「這是我的親姐姐碧若,這是莫攸然的親妹妹莫攸涵,我叫未央,你呢?」
「你說莫攸然早在一個時辰便將未央接走了,而小閣如何失火的,不用我來教吧。你挺會演戲的,相信,你一定能演好這場戲,對么?」莫攸然俯在轅沐錦的耳邊輕道,眼中那陣陣寒光使她不寒而慄,如搗蒜般點頭。
半晌,轅羲九感覺到已經擦抹乾凈后才將干布取下,轉身越至她身後對其濕漉漉的髮絲下手:「傻丫頭,都說雨很大了,你卻偏要步行回府,被淋了一身吧。」
在黑夜之中,轅羲九與壁天裔走到一處荒蕪之地,野草叢生,荊榛滿目。涼月洗秋空,風露凄清,殘花綉地衣。
「喂,你這丫頭做什麼欺負沐錦!」成蔚一見沐錦受委屈,連忙也跑了出來,惡狠狠的瞪著面前這個比他矮了許多的女孩。她臉上那冷淡中夾雜著嘲弄之色卻讓成蔚一怔,她的年齡似乎與沐錦相仿,為何眼中的神色卻一點兒也不似這個年齡該有的目光呢。
「臭小子,你好不知羞,一日到晚只會跟在轅家的丫頭屁股後面跑,真是丟盡了我成家的臉面。」一名個頭稍高,年約十二左右的妙齡紅衣少女揪起成蔚的耳朵,便將他由凳上拖了起來:「給我回座位上念書去,張學士布置的《論國策》你可完成了?」
「誰想看他們啊,莫攸然我每天都看膩了,壁天裔我沒多大興趣,我的目標是轅羲九。」她的櫻桃小嘴一張一合的甚為可愛,也許是因她臉上純真無邪的表情,慕雪竟對她產生了好感。
「我與大哥故意在屋內留下那灘血跡沒有處理,目的就是為了告誡轅府上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所有人都猜測大夫人已遭不測,所有人都猜測是我與大哥做的,但是他們沒有證據啊。賣老鼠藥的店鋪老闆被大哥滅口了,而大夫人府內上下的奴才亦然被大哥處理掉了,更重要的是,他們連大夫人的屍體都找不到,憑什麼說我們殺人了?」慕雪帶著輕笑娓娓而述,那笑容中卻有著無盡的凄楚之色,有淚水想要溢出,但是她卻硬逼了回去,又說:「轅天宗也懷疑是我與大哥乾的,但是如今的大哥已經有權利與兵權在身,他斷然不敢對大哥輕舉妄動的。」
我乞求她們為母親找個大夫治傷,轅沐錦要我磕頭求她,我便磕了無數個響頭,額頭上的血都滲進了眼中,卻聽見大夫人冷笑一聲,從衣袖裡丟給我十文錢,讓我去找大夫。
可慕雪最終答應轅沐錦一同躲進密室卻不是因為未央這樣一句話,而是不想將這件事鬧大,萬一轅沐錦將此事傳了出去,她與未央不僅有性命之憂,更對遠在他方要辦大事的大哥有影響。當皇甫承的軍隊闖進轅府時,她們三早已經躲進密室,靠著那些乾糧與水維持了整整兩個月。
「嗯。」
轅羲九寵溺的撫摸著慕雪的額頭,側首望著身後兩人道:「這便是我妹妹,慕雪。」他很簡單的介紹著:「慕雪,他是大哥莫攸然,二哥壁天裔。」
原本喜笑顏開的產婆被這話問的一僵,才意識到自這個孩子出生以來便沒有哭過。上前一步,俯看他懷中的女嬰,一雙靈動柔美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瞅著四周,『咯咯』的笑聲傳遍了四周。產婆立刻朝女嬰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女嬰仍然笑著。一急,連連掐了好幾下,仍沒有哭的跡象。
看著未央侃侃介紹著,慕雪心念一動,脫口道:「轅慕雪。」
斜風驟雨,滿地落紅,香霧飄零。
在壁天裔的懷中想去搜尋大哥的身影,卻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劃在耳邊,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慌亂。
她拿起倚門擺放著的長棍便朝未央揮了過去:「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閣內的氣氛頓時冷到了極點,空氣中有逐漸上升的火藥味,壁天裔只是沉了沉眸,簡單的將方才發生的一切敘述了一遍,最後丟出一句:「她莫名其妙的走了,總不能讓我跟在她屁股後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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