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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局中人不自清罷了。我一直未同你說，只怕，你傷心。」

抬眸，竟在卿蘭的臉上看見了笑容，這兩個月來她頭一次對我笑。

卿萍無視卿蘭的怒氣而去，反倒是好奇地問：『方才聽說少寰哥哥他好打抱不平，那他的功夫一定很好了。」

「姐姐，你們是遭人追殺嗎？落得如此狼狽。我看你肩上的上似乎很重呢，幸好包紮的及時，否則你的左手就廢了。還有那位公子，他臉色蒼白的嚇人呢，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可是他身上卻一點傷痕都沒有……」幾尺之外，一名妙齡少女倚靠在船的欄杆之上用清脆的聲音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且不說我與楚寰本就不像她們心中所想，這個卿萍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唯有靠她們的舞班才能安全到達南國。藉由這家舞班的名氣，引出莫攸然。

「北帝對元謹王后的愛並不輸于對這個江山。」一直沉默的楚寰終於開口說了今夜的第一句話。

我赤足站在溪水中央，迎著蒼穹那璀璨密布疏星的夜，開始了我的第一次跳舞，溪水自上而下緩緩衝刷著我的足，潺潺水聲配合卿蘭雙手敲打的節奏。

「那就是有人故意而為之，打算讓天龍城的百姓誤會，讓夜鳶起疑。」我淡淡地笑著：「所以你那夜準備辭官，消除夜鳶對你的疑心是嗎？」

卿萍倒是不急於求成，因為她最拿手的舞是驚鴻舞。驚鴻舞注重「鳳凰來儀，百獸率舞」的感覺，卿萍把握的非常好。可是我仍然覺得，驚鴻舞雖然柔美，卻始終沒有飛天舞來得驚艷，難怪卿蘭一直逼著卿萍學飛天舞。

卿萍一臉崇拜地看我，眼角卻偷偷瞥著楚寰：「卿萍自幼便很佩服那些行俠仗義的劍客，自己也很想學劍，可是娘不讓，每日都逼著我練舞。」

我望了望始終未發一言的楚寰，回道：「我們一直是浪跡天涯，居無定所。」

我一定要學會飛天舞，我要登上那個舞台。我知道，楚寰已經等不了多久了，雖然他內力深厚，在蠱蟲發作之時能夠克制一些疼痛，可是這樣的日子他能過多久呢？

那一曲飛天舞讓舞班所有人驚嘆，包括我。都被此舞深深吸引進去。卿蘭的年紀近四十，可她跳起此舞時卻將她滿身的滄桑盡斂，反倒是脫俗高貴，似一夜間年輕了十歲。一身翩翩白衣從天而降之時會讓人有一種錯覺，誤以為那是天女下凡，讓人嘆息。

另一名男子嗤鼻一笑：「女人的眼光都是如此短淺。」

「元謹王后不是王上最寵愛的餓女人嗎，因何被廢？」

每天夜裡，她的手中依舊會出現那枝條，可是打我的次數越來越少，我在水中奔走之時也愈發的輕盈自如。在溶溶月光的映照下，水波蕩漾，光芒隨著水波反射在我們眼中，猶見她那雙眼眸依然嚴肅，只是少了最初的鄙夷。

「也難怪班主會誤會。我大哥向來喜歡打抱不平，愛管閑事。因而得罪了許多權貴。可是大哥他功夫好，他們拿他沒轍，就對我下毒手，想要用我來威脅大哥。」我沒有說下去，眼中閃著淚花，悠悠地垂首。

他朝我手中的泥人望去，嘴角有了一絲笑意，從腰間取出幾文錢遞給攤主，幫我買下。

「那就是青梅竹馬了。」卿蘭若有若無的瞄向卿萍，我頓時明白卿蘭這樣針對我們是因早就看出卿萍對楚寰異樣的情愫，故而想要急著趕我們走。真是可憐母親的用心良苦，換了任何人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子。

我搖搖頭：「其實你不用整日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後，五年了，還有誰認得我。」又走了幾步，望著不遠處那個天真的卿萍，笑著說：「你覺得卿萍怎麼樣？」

我一笑：「班主好眼力，我與少寰並非親生。我們自幼便相依為命，親如兄妹。」

「我們去找莫攸然，讓他解了你身上的嗜血蠱蟲，我們殺了璧和_圖_書天裔，若有幸能活著，就回去若然居好嗎？我們回到十二年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隨著我的聲音起伏，他的手心也微微用力，回握著我的手。那樣緊，還帶著一絲輕顫。

「卿萍！」卿蘭有些惱怒。

「娘在叫了，姐姐下次我再找你聊天。」她甜甜沖我一笑，便提著裙子小步朝後跑去。

可是不用輕功我根本無法在溪水中那樣輕盈奔走而不濺出水花，一連三日，我被卿蘭那條又細又長的枝條打了數次。好多次都想要放棄，可每每看見她用那嘲諷語氣對我說：「這樣的你也想學飛天舞，真是自不量力。」，我便強自撐了下來，我不能就此放棄。

突然，他開口道：「你打算一直待在卿家舞班嗎？」

夜裡，我與楚寰一起進入船艙內，卿萍立即蹦蹦跳跳地迎了上來，牽著我的手將我邀至飯桌前。

多麼漫長的一段歲月，可是由他口中說出竟是這樣平淡，一語便已帶過。

他眉頭微蹙，冷銻了我一眼，卿萍已經來到我們身邊，望望我，再看看楚寰，最後低頭看到了楚寰手中的泥人。

看這丫頭那模樣，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否太過分，利用了她對楚寰的情。若有一日她知道我們把她當作利用工具，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甜甜地叫我嫣然姐姐呢？

突然間我明白了卿萍為何一直要留下我們，原來她想留下的人是楚寰。

卿萍的眼淚終是忍不住滑落，一句話也不說便逃離此處，而卿蘭則是仍就站在原地，也不去追卿萍。

一身素青的羅裳迎風飛舞，襯得她身姿的曼妙與纖弱，柔媚的眼睛透露著常人難以忽視的靈氣。

我突然慶幸自己離開了那個嗜血的王宮，那個牢籠里虛偽的臉蛋我早已看得厭煩。脫離了王宮，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上並不是只有你爭我奪，爾虞我詐，萍水相逢的交情也可以有真情。

「只是不想欠你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近乎是咬牙切齒瞪著我，胸口間的起伏印證了她此時的怒氣。

「我以為我會在那個王宮待上一輩子，有我想要守護的東西。我真傻，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對我的懷疑。我還一心想要拉衡凌家與范家的勢力，卻沒想到……」猶自笑了笑，沒再說下去，而一直遙望江面那慘淡之處的目光也收回，側首對上我的眼睛。

「即使你能轉出二十六轉那又如何，神韻，氣質，優美，你能做到？」

「哎，你們聽說沒？北國的元謹王后被廢，大將軍楚寰將她帶走了。」隔壁桌傳來一聲小小的議論，吸引了我與楚寰。表面雖是不動聲色，卻在側耳傾聽著。

「比起根基，嫣然自然是比不過卿萍，但是我會輕功，飛天舞中最難的二十六轉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楚寰的步伐一頓，我的步伐卻依舊，月光深而遙遠：「飛天舞那二十六轉對不會輕功的卿萍來說很難，但是對我來說，只要學個一年半載，又或者更快……只要我能登台，莫攸然必然會出現。元謹王后與楚將軍逃離北國之事，想必天下都有耳聞，莫攸然會來找我們的。」

她的母親卿蘭對我與楚寰自始至終都沒好臉色，反而頗為戒備。畢竟我們來路不明，怕是被我們連累吧。倒是卿萍，她為了留下我們，還與她母親有過口角。

卿萍立刻嗔怒道：「娘，你說什麼呢。」

我一直懸吊著的心也緩緩放下，，露出會心一笑，朝她走去。

他的目光閃爍著隱隱的冷意與傷痛，我刻意忽略，撇過頭望著小攤上的一排泥人。我蹲下身子望著那一排花花綠綠的童男童女，笑著抽出一隻手持長劍，一身黑衣，面容帶著幾分森冷的泥人，仰頭沖楚寰笑著：「你瞧，這像不像你？」

「卿萍，你又在偷懶了。」卿蘭站在船尾，扯著嗓子對著卿萍斥道：「過幾天咱們就到南國了，到時候有得忙www.hetubook.com.com了。你的驚鴻舞還不多練習幾遍，到時候若是砸了老娘的場子，你就別再跳了！」

「聽說有人列了八大罪狀請求王上廢的。這元謹王后真是享盡了世間的榮華，也是時候廢了。百姓對她也有諸多的怨言，整個一妒后，根本無王后之賢德。」

她眼中顯露寒光，鋒芒直射於我，危險的氣息在四周蔓延。我佯裝沒有看見，說：「班主你也不想自己的衣缽無人繼承吧？」

「嫣然姐姐？」卿萍喚了一聲，將失神的我喚了回來。

一見鍾情？

「嫣然姐姐。」卿萍伸出筷子，夾了一個大大的雞腿放在我碗中：「你們傷好了，要去哪兒呢？」

「所以，你認為只要你交出兵權，讓他對你摒去戒心，他就不會在懷疑我有異心了嗎？」我側首，看著他的側臉，蒼白的臉在陽光的照耀下依舊冷淡如霜。

而我卻天真地要穩住凌太師的勢力不讓范上卿吞併，怕范上卿一人于朝中做大，隻手遮天，影響皇權。卻萬萬沒想到，我這一舉動便引起了夜鳶的懷疑，以為我有心拉攏凌太師……

舞班的主舞者就是我身邊的卿萍，而她的母親卿蘭便是這家班主。

外頭人聲鼎沸，熱鬧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皆是滿臉笑意，卿萍就像個蹦蹦跳跳的孩子穿梭在人群中，左看看右看看，好不開心。

「那你們可以……」卿萍才想說什麼，卿蘭立刻將她的話截斷：「我看倒像是被人追殺，傷好了就快些離開，我們卿家舞班可受不起你們的連累。」

「謝謝。」

我想，此刻的莫攸然定然在南國，除了那兒，他無處可去。

看著我的堅持，她臉上那嘲諷的笑意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思。

「嫣然願意一試。三個月，嫣然能給你答案。」

「你就那麽肯定我會不懷疑嗎？萬一我當時將那顆假的解藥吞下，你所演的戲不就被拆穿了嗎？」

輕舉雙臂，迎著上弦月的光輝，于溪水中緩緩旋轉，由最初的緩慢到加快步子，丹田提氣，腳尖輕掂，使力躍起。我以輕功加輕盈的體態盤旋于溪水之上，風卷著我的發，飄飄而起。衣裙飛揚曼舞，迎風四擺。

笑中有讚賞，有欣喜，更有對我的肯定。

山高水深，浮雲慘淡，晴光容暮。

我在心中默數著：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卿家舞班的事就不用你多管了。」她一聲輕哼，不打算答理我，欲越過我走開，我卻伸手一攔：「班主，不論你費多大的氣力，卿萍永遠不可能跳出你想要的飛天舞。」

舉目望去，船艙內有三張飯桌，都擠滿了人正自顧自地吃菜閑聊。女子占多數，男子不出十名，畢竟舞班跳舞的都是女子，男子也只是幹些力氣活。

這兩日我大概了解到她們的身份，是一個舞班，大概由二十人組成，常周遊在南北兩國的大客棧，酒樓登台表演。似乎還頗有名氣，每日都有帖子來邀請她們登台。

「卿萍的舞跳得不好嗎，為何你如此不滿意？」看著她臉上的疏離，我倒是不在意，仍舊問她。

「你對夜鳶真的有反意嗎？」我開口了，兩日來我說的第一句話。

後來的日子里，卿蘭每夜都會在雲川城的西郊小溪邊與我會面，並不讓任何人知道她與我之間的三月期限。

「卿萍，卿萍……」我的聲音迴響在這寂靜的西郊之外，夏日深夜中的涼風迎面拂來，帶著淡淡的野草想起，清香撲鼻。

「老娘算是白養你了。」重重一拍桌案，氣憤地拂袖而去。

「第一，你的飛天舞不會永遠匿跡於世。第二，我若能練成飛天舞，你卿家舞班必定比現在的名氣還要大。」

明知專寵乃皇家大忌，我卻守著那份誓言背負妒后之名，在不知不覺中我將自己推向權力的頂峰。而有心者自然眼紅不滿，便捏造了凌太師與楚寰交好的言論來挑和_圖_書撥夜鳶對我與楚寰的信任。

我閃避著熱鬧的人群朝那個正在角落中觀望卿萍的卿蘭走去，她目光微動，疑惑地看著我突然的接近。

突然，一個人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能這樣無聲無息形同鬼魅而來的人，除了楚寰不會有其他人。

我以為他會對我說些什麼，可是沒有。他就這樣靜靜地伴我坐在此處，風也將他的髮絲捲起，幾縷打在我的臉頰上，有些疼痛。

「我與他一直都保持著距離，只不過老百姓不知從何得知的消息，一夜之間鋪天蓋地的流言肆意蔓延天龍城。」

良久，她問：「你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要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任何一個君王都會忌憚我與楚寰的，若是楚寰與凌太師連成一線，那麽便會在朝廷中將范上卿的勢力連連打壓。到時候便是楚寰一人于朝中獨大，那時候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驀然想起多年前在倚翠樓里，四媽媽為我取的名字，脫口道：「嫣然。」

可是才走幾步我便怔住了，就在卿蘭身側不遠處的草叢中我看見了一個人，她的目光中隱隱閃著淚花。

卿萍倒是蹙了眉頭，極為不贊同地說：「為何得到君王專寵的女人就要被稱做妒后呢？」

「他是我哥哥，叫黃埔少寰。」想到如今的我們不便說出真名暴露身份，便用了楚寰的真名。

「姐姐，自我將你救起，還沒聽你說過一句話呢？那名公子是你什麼人，他對你好像很關心呢。可是為何這兩日也沒見你們說過話呢？」卿萍的問題似乎很多，可是我不覺得煩，因為她很乾凈，她臉上的天真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了。

此次卿家舞班得帖在雲川城最大的碧軒酒樓演出，此次原本選的是飛天舞，但是卿萍的體力支持不了飛天舞的高潮二十六轉。我見過卿蘭示範過飛天舞，以一條雪白的長綾為支柱，身子輕如鴻雁，丰神楚楚，秀骨姍姍。

卿萍眨著靈動的眼睛才回過神，小心翼翼地接過，羞澀地說：「謝謝少寰哥哥。」

卿萍這一舞可以稱得上完美，可卿蘭的目光中卻無一絲笑意。

「在後宮，愛情與權力是不能並存的。元謹王后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被廢是遲早的。」我笑著言罷，端起面前一杯酒，仰頭飲盡。

「我要學飛天舞。」

「你們是兄妹？看著一點不像。」卿蘭明顯質疑我的話。

她哽咽著對我說：「娘教我跳舞整整十年，她從未對我露出那樣的笑容，反而對我是永遠不滿意。而剛才，她的笑意竟是那樣慈愛。」

卿萍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不滿地說：「我是個女人，不懂政治。只知道，楊貴妃與唐玄宗的愛情淪為絕唱，而元謹王后與北帝的愛更是忠貞。」

動容之處，我握起他那垂放在身側的手，笑著說：「突然間，我好懷念若然居的歲月。雖然平淡，卻與世無爭。」

「可是怎麼辦呢？莫攸然晚出來一日，你就要多受蠱蟲之苦。」

「還痛嗎？」楚寰在我身側，時不時伸手為我擋去來來回回衝撞的人，似怕會撞到我。

那夜我真正看過卿萍一身血紅的鳳凰爭鳴繪紗衣裙，像一隻翩然的鳳凰在酒樓的高台之上翩翩起舞時，我才發覺這驚鴻舞竟是那樣光彩奪目，贏得滿堂喝彩，久久不能停歇。而今日酒樓的爆滿更見證了卿家舞班在兩國的名氣。

我抱膝坐在一艘流光溢彩的船頭之上，沁涼的風將我散落在肩頭未理的髮絲吹起，幾縷擋住眼眸，迷濛了我的視線。

「哥哥？」卿萍一聽，笑意竟愈發大，靈動的眼睛瞅了瞅楚寰，很快便收回。竟是一副女兒家的嬌羞之態，雙頰微微散紅。

結束。

卿萍臉色一喜，忙問：「你怎麼知道？」

我笑著撫了撫她白皙的臉頰：「你瞧這泥人像不像大哥？他可是特地買來送給你的。」

我笑著點點頭，暗暗踢了楚寰的腳，示意他不要像個木頭一樣hｅｔuｂoｏｋ.ｃom•cｏm坐著。

船頭逆水而行，潺潺水流透著甲板上的濕意，柳絮蕩漾在水波粼粼的江面上，長波浩瀚。

原來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只是一直在權力漩渦中我沒有看見罷了。

直到我學了近兩個月的基本功后，終於能將身子收放自如，卿蘭也終於開始教我飛天舞。那天，她的手中不再執著枝條，而是持著兩個短小粗大的鼓棒，站在溪邊為我敲打著節奏。

卿萍突然扯過正黯然聽得出神的我：「嫣然姐姐，你說說看，為何元謹王后得到了專寵就一定要淪為天下人眼中的妒后？難道帝王就不能一心一意地去愛，非要三宮六院才正常？」

目光一轉，避了他的視線，我沉聲問：「兩年了，很疼吧？」

「那正好呀，大哥反正閑得很，可以讓他教你練劍。他的劍很快……」我這邊和卿萍聊的熟絡，卻沒有發覺楚寰那張淡漠的臉愈發冷酷，酒飲了一杯接一杯，終是一句話都沒說。

記得兩日前我醒來之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個女子，聽她的目前喚她叫卿萍。是她救了我與楚寰，他們的膽子還真夠大，我們這樣狼狽竟也敢救我們。不怕惹禍上身嗎？

她的笑總讓我覺得很舒服，並不像王宮中的妃嬪與宮人，總是帶著一張虛偽的面具對我阿諛奉承，背地裡卻將我罵了不下千百次，更恨不得我死。

心中突生愧疚，這樣一個孩子，我竟一直在利用她。

他的眸中依舊有寒光，但是周圍卻有了暖意。

他的手一顫，卻沒有掙脫，任我握著。

「卿萍？」我輕聲一喚，卿蘭也側首順著我的目光望去，眸底閃過複雜。

坐在一旁我總會想到卿萍怎麼就忽然喜歡上了這個像木頭一樣的楚寰，他們不過認識數日，連話都沒說上幾句。

而如今的卿萍每日都會纏著楚寰學習劍術，現在拿起劍來倒也有模有樣了。我每日都會去舞班看眾人的排練，注意她們的手與腳，還有神情。

整整五日卿蘭都讓我在小溪中奔走，不能濺起水花。她說，跳飛天舞首先要讓自己的身子變軟，卻不像是所謂的輕功，下盤要紮實，上身卻要輕。輕而自然，方能跳出神韻與那份飄逸。

「卿家舞班名氣大，很多酒樓都會邀請她們去表演，我們正好可以藉著他們的名氣，引莫攸然出來。」

他勾起嘴角：「我們相識已經十二年了。」

十二年，我與他竟已認識十二年了。

卿萍終於停下步伐，臉頰上有明顯的淚痕，眼睫上沾著閃閃的淚光。

她上下審視我一番，嗤鼻而笑：「憑你嗎？我教卿萍學了三年都學不出神韻，你這個從來沒跳過舞的人想學飛天舞？」

才在碧軒酒樓落腳，卿萍便拉著我的手往外跑，楚寰竟也提著劍就追了上來。

她一直都在笑，那笑很甜，並不假。

「當北帝知道他的專寵已經威脅到自己的皇權，可他依然放縱自己在寵著她，空設了六宮，這份包容與寵愛，不是每個皇帝都能做到的。」

「天真啊，你說當年楊貴妃為何會被逼得在馬嵬坡上弔？不正是得到皇帝的太多寵愛，擴張了外戚的勢力，鬧得民不聊生嗎？」那名男子說的義正詞嚴。

「給你。」楚寰突然將手中的泥人遞至她面前，她有些受寵若驚地望著楚寰，良久沒有動手接過。

「他對我是否有疑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你是否有疑。」楚寰蒼白的容顏上閃過一抹嘲諷：「你不知，殺與不殺，只是王上一念之間。」

我與楚寰緩步隨在後面，感受著此時此刻熱鬧的氛圍。不自覺揉了揉左肩傷似乎好了很多，再養幾日應該就能複原了。

「跟著她們便能引莫攸然出來？」

收力，落回原地。

經過兩日的水路，我們終於抵達了南國，卿萍很纏楚寰，可是楚寰總對她不理不睬，她倒也不氣不惱，每日還是找他教她練劍。他們練劍之時卿萍總會拉著我htｔps://m•ｈetｕboｏk.ｃｏm.coｍ坐在一旁觀看楚寰教她，每回她都會累得滿頭大汗，可她總是笑著倒像是樂在其中。

聽說卿萍學飛天舞已經三年，總是找不到那股子飄逸輕盈的感覺，至今未有突破。卿蘭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氣惱無人繼承衣缽。

我與楚寰坐在卿萍身邊，卿蘭對我們依舊不理不睬，時不時丟幾個冷眼過來，我們當作沒看見。

他大步前行便追隨上來，后隨著我緩慢的步伐而行：「你這樣登台露面會很危險，北國的某些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你的。還有……璧天裔的玄甲衛。」

「姐姐你終於肯出門與我們一同吃飯了。」卿萍笑著看著我，又瞧了眼楚寰，問：「他是你的丈夫嗎？」

對楚寰這個像木頭一樣的人？

「那你與凌太師之間是怎麼回事，總不能空穴來風吧？」

楚寰彷彿沒有感覺到我的提醒，竟自個斟了杯酒，獨自飲盡。

「是呀，很純真的女孩，她喜歡你呢。」我曖昧地看了楚寰，他卻面無表情地沉默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起身，正好看見卿萍一臉疑惑地朝我們走來，我立刻將手中的泥人塞到楚寰手中，低聲道：「把這個送給她吧。」

「嫣然望能拜班主為師，學飛天舞。」

而她卻一直將我當作好姐姐，凡事都替我著想。

「單純。」考慮了片刻，他說到。

卿萍既留下了我與楚寰，我便也安心地待下，畢竟我們真的沒有去處了。而我肩上的傷還未好，既然有個地方能給我養傷，何樂而不為？

「那你認為自己有天賦？」她的嘴角散著笑意，看不出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卿萍緊握著筷子，似乎很滿意聽見我這番解釋，然後便轉移話題：「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好一張利嘴。」她一笑，精明的眸子流轉片刻，才道：「好，那就三個月。能否學成，就看你的造化。」

我一個側首，對上他雙眸幽深如瑰麗的黑寶石，冷中凝著擔憂。

「班主言重了。我與少寰自幼便是孤兒，唯有相互倚靠才能走到現在。我一直視他為兄長。」我佯裝不懂她們母女的心思，狀似無意地撇清我們的關係，不讓她們誤會。

我提起裙擺，未顧得上穿鞋便追了出去。

本來許多安慰與解釋的話在她這句話說出之後全部咽了回去，她自嘲地搖了搖頭：「卿萍不是怪娘瞞著我秘密教你跳舞，嫣然姐姐你很有跳舞的天賦，娘的飛天舞終於有人繼承了。」她扯出笑容，握著我的手：「嫣然姐姐，你一定要好好跳飛天舞。你的容貌生得這樣美，跳的舞又這樣好，將來一定會以飛天舞艷驚四座的。」

「好。」這是他回答我的。

感覺到他身子剎那間微微一僵，慢慢才鬆弛：「我若不這樣做，你永遠不會服下那顆解藥。」

「沒有。」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讓我覺得很真誠。

看著眼前為元謹王后打抱不平的她，此刻的我倒像是一個旁觀者，從百姓的口中聽到這番言論，突然悔悟，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嫣然能吃苦，可以學。況且跳舞最講究的並不是入門的時間長短，而是天賦。不是嗎？」仰頭，我迎視她那審判的目光，我有自信，我能做到。

就這樣靜坐著，獃獃地看著蕩漾的波面，好像想了很多事，卻又什麼都沒想。

「嫣然姐姐，你別聽娘的。你們就安心留下吧，反正就是多兩雙碗筷而已，我們卿家舞班還養得起。」卿萍探首撫著我的背脊，安慰著我。

感覺到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趨於平靜。

四周突然的靜謐，唯剩下潺潺水聲入耳，我不禁垂首，望著江面漣漪陣陣，我的影子被打碎，已看不清自己的容顏。

火辣辣的酒由口中淌入喉嚨，燒得有些疼痛，可我突然喜歡上這樣的感覺。

如今的莫攸然定然也在尋我們，要尋我們……報那背叛之仇。

「娘，你真是冷血。」

「何時你竟變得如此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