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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今天打坐你領會到了什麼？」這是每回哥哥打坐完之後月初會問的一句話。

月初早已經習慣了柳大娘的念叨，鬆開哥哥的胳膊，蹦蹦跳跳的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沖她笑道：「今天就怪無雙那丫頭，害得好大一條魚兒從我手中溜走，不然我們今晚就可以吃烤魚了。」

不曾想她的心中一直計較著這些，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寵溺地說：「我叫陵霄。」

熊熊烈火在黑夜中閃耀，映在他們身上，似染上了一層顏色。

剛才那個大喊大叫的無雙是她的鄰居，山裡十幾戶人家，月初與她的關係最好，但其實這麓山上也就無雙與她年紀相仿，聊的上幾句。

沒想到他回答的這樣乾脆，有些詫異，卻是破涕為笑：「陵霄哥哥。」

「哥哥才不會理我呢，他就愛打坐，娘你都不知道我每天陪著哥哥有多無聊。」月初說到這裏便有些憤憤，哥哥在她眼中就是一個木頭人，除了打坐就是打坐。

月初早已習慣了他的不愛說話，長期以來都是她自顧自的說，偶爾得到他的幾句回話。其實她這些年最開心的還是能夠讓哥哥和她說話，總覺得一個人在世若是連話都不說，豈非太孤單。

「貪吃。」柳大娘夾了些菜就往月初的碗里放，含笑望了眼慢悠悠坐下的兒子，問道：「你愛ｈｔtps://ｗｗw•hｅｔuｂook.cｏm•ｃｏm吃烤魚，怎麼不讓你哥哥給你捕呢？」

捕完魚后，他們便燃起火堆烤魚，確切的來說，是月初坐在一旁負責看，哥哥負責烤。

「真的？」月初眼睛一亮，開心道：「那我們說好了。」

就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但笑不語。

月初喋喋不休地說著，可許久都等不到他的回話，神色有些悵惘：「哥哥你總是不愛搭理我，難道你真的想把我一個人丟下？這些年你與娘總是那樣神秘，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局外人，更怕這些年就是我做的一場夢，醒來后你們一個個都不見了。」

赤足站在溪水中的月初手握鋼叉，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清澈見底的溪水，半晌，終於等到一條大魚正緩緩朝她這邊游過來，她屏住呼吸，握著鋼叉的手不禁又緊了幾分，這一次總算讓她等到一條大魚了。

「哥哥，真希望我們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在烤魚的沉默中，月初忽然開口了。

「月初，瞧你渾身濕漉漉的，又下水捕魚了吧？整天髒兮兮的，沒一個女孩子樣。」柳大娘話語中雖有著責怪，卻是滿滿的寵溺。

霧靄飄飄，黃鸝高鳴，那一高一矮親昵行走的兄妹為這山水如畫的麓山憑添幾分暖色。

哥哥果然說話算話，如約帶她去溪和_圖_書邊捕魚，這一次確實難得，以往的哥哥除了打坐就不出門的，今夜這樣有興緻帶她出來捕魚，她自然是要把握好機會。

「餓。」這個答案，十幾年如一日，從沒變過。

五百年後，麓山。

「月初，柳大娘喊你回家吃飯啦——！」

涼風習習，吹得他們衣衫飛揚，月初在陵霄背起她的那一刻便已醒，但是卻裝睡著靠在他的肩上，感受他身上的溫度，唇邊露出甜甜的笑意。她寧願，時間在此生此刻靜止，便能一直感受到哥哥身上的溫暖與氣息。

·

山中霧氣匍匐，小溪流水迢迢，潺潺之聲響徹山澗。

此時的魚已烤好，他遞至她面前，她便接過，放在嘴邊吹了吹，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長長的睫毛上還凝著未乾的淚珠。

他側首看著半倚在手臂上的月初，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也不說話，只是順著她的力道，一齊走過那條青蔥小徑。

他有些無奈：「承諾這個東西我真的給不起。」

說到這兒，她委屈的紅了眼眶，水汪汪的眼中聚滿了淚水，繼續說：「那這些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魚似乎沒有意識到此時的危機，依舊悠然自得的在溪水中遨遊著，眼看著就要到危險區域時，忽然一聲清脆的呼喚聲打碎了此刻的寧靜。

月初急聲問：「為什麼？」

耳旁ｈttps://ｗww•heｔuboｏｋ.cｏm.ｃｏm那天真的話語，讓他原本冷寂的心微微融化，笑著說：「不會的。」

月初滿臉驚愕，瞪大了眼睛看著身邊人，口吃道：「五，五百歲？」

吃過晚飯後，月初就坐在門前雙手撐著下巴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盼著天黑，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天黑，她立刻開心地奔進屋中大喊：「哥哥，天黑了！」

「你是妖怪？神仙？」月初非但沒有害怕，反倒很興奮的說：「真的耶，好像我很小很小的哥哥你就這個模樣了，這麼多年都沒變過！你能活五百歲是因為每天打坐的緣故嗎？如果是這樣我以後也打坐，這樣我也就能活到五百歲，就不會和你分開了！好不好？好不好？」

月初愣了愣，端起碗就往嘴裏扒飯，含著滿口的飯，含糊不清地說：「可我怕哥哥一個人打坐會無聊嘛。」

大魚聽到這個動靜，一溜煙逃竄的不知蹤影。

回到家中，柳大娘已準備好一桌的菜等他們歸來，她面色慈愛，眉宇溫淳地瞧著月初緊緊摟著兒子的胳膊，眼中是滿滿的笑意，他們兩雖非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看如今也就只有月初能搞定她這個兒子了。

月初閑來無聊，就也喜歡跟著哥哥一起打坐，經常不到半個時辰就坐不住了，她向來不是個能靜下來的主，也就放棄了，就改為在溪和_圖_書水中捕魚，但這些年她所捕到的魚十根手指都能數的過來。

月初的聲音響徹整個山間，回聲源源不斷的在四周飄蕩著，直衝雲端。

月初吃完烤魚后就靠在陵霄的身上沉沉的睡了去，陵霄一動不動的坐在火堆前，望著火一點一點燃盡，直至一縷青煙飄散，他才收回神思，側頭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月初，便將其背起，在漫漫黑夜中緩步歸去。

他沒有接話，依舊轉動著手中的魚，可目光中卻漸漸冰冷。

他側頭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月初，嘴角的笑容卻一分分冷了下去，微張的瞳孔中映著她的模樣，他在麓山已有整整五百年，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有多久。

自打她有記憶以來，就寄住在麓山的柳大娘家中，柳大娘有個兒子，她一直以來都叫他哥哥，一叫就有十多年。雖然她與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她卻一直視柳大娘為親生母親，而哥哥就像親哥哥。雖然他們相處了這麼久，但她也只知道柳大娘姓柳，而這個哥哥卻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

月初原本渴望的臉上布滿了濃濃的怒火，恨恨地衝著遠處喊叫的人怒道：「無雙，你不喊叫會死呀！」

他沉默了許久，方道：「你今年才十五歲，可我已經五百歲了。」

自月初有記憶以來，哥哥每日清晨就會在山上打坐，打起坐來就是大半日，也不帶餓的，和_圖_書真乃修仙之人才會如此，也難怪他如此仙氣飄飄。

哥哥挽起褲腳就站入水中，拿著鋼叉在水中一叉一個準，月初此刻也顧不上奇怪他在這黑夜為何就能捕上魚，只是抱著桶在岸邊接著一條條肥魚。

當然，這個哥哥並不是月初的親哥哥。

無雙早已習慣了月初的脾氣，依舊笑嘻嘻地說：「沒辦法，我從小就這嗓門。對了，順便喊上你哥哥。」說完，她也一溜煙跑走了。

黑衣翩翩飛下山的哥哥一臉溫色的站在她面前，一雙明媚的丹鳳眼配著濃眉竟是如此相得益彰，自然順直的黑髮隨意挽起，散落在耳畔的幾縷髮絲時不時被微風吹起，仙氣飄飄。

聽到這裏，不僅柳大娘笑了，就連他也笑了：「今晚我幫你捕魚。」

眼看著到嘴邊的魚就這麼溜走了，怎能讓她不恨！月初用力將手中的鋼叉丟上岸，仰頭，衝著高處的青山大喊：「哥哥——娘喊你回家吃飯了——」

月初甜甜一笑，赤著足爬上岸，摟著他的胳膊接道：「那就吃飯去吧。」

「這個世上我不知我的親人在何處，只有你和娘，可你們太神秘，我真怕有一天醒來，你們都不見了。」月初傷感地仰頭望著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月亮，忽然也不是很期待吃烤魚了，可憐兮兮地說：「哥哥，你就說句話嘛，給我一個承諾嘛。」

「既然不喜歡，就不要陪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