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行了！「少年忍無可忍，伸手將她軟綿綿的臉推開，「凌妙妙，閉嘴。」

還跑到他床上喝。

按理說，這件事絕對不該是這樣的解決辦法，心結這東西，豈能是能三言兩語解得開的？可她偏偏就用這麼直接的方式，簡單粗暴地面對困境。

「對不起……」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折磨他一晚的關係，他考慮了一晚上的事情，又亂了，滿腦子都是她的哼哼唧唧。

凌妙妙驟然綻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一雙眼睛綻放華光：「喜歡我呀，喜歡我這樣的，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唉，柳兄不知道。「李准煩悶地擺了擺手，拉了拉領子，「這藥鋪在鎮子上，離我們涇陽坡遠得很，我現在出門，得在外過一宿，明天才能回來。」

這頓飯吃得各懷心思，大家幾乎都是機械地往嘴裏遞著米，精緻茶點索然無味，甚至變得有些難以下咽起來。

她軟磨硬泡鬧個不休，還反覆提慕瑤，惹得他心頭火起。

她尚在迷茫，頭髮亂得像鳥窩：「嗯？」

少年抱懷立在門口，拉出纖長一道影，潤澤的黑眸盯著她的臉，滿眼嘲弄，「凌小姐半夜來我這耍酒瘋，哭著鬧著霸佔我的床，到底是誰欺負誰？」

「勞煩柳兄幫忙照看楚楚了。」

「……你……給我留點行不行。「凌妙妙開始扯他袖子，強行將酒壺奪過來，邊搶邊絮絮叨叨地教訓，「你這人沒意思，只顧自己喝，知不知道什麼是推杯換盞？」

他嘴角勾起，黑眸中閃過一絲譏誚的笑：「凌小姐也有心裏難受的時候和圖書？」

果真是喝醉了，胡言亂語。

「……」

「夫人的身體好些了么？」慕瑤淡淡問道。

眾人心知肚明，十娘子不舒服，多半是那鎮妖的符紙起了作用。一旦她卸去防備，渾渾噩噩走出房門，便會被門外那七殺陣牢牢困住，束手就擒。

慕瑤和柳拂衣面面相覷，想要看看那盛葯的碗，乳娘卻已經端著碗去了廚房。

他喝了一口茶，無不煩躁：「平時也沒見她有什麼頭疼腦熱，這一次怎麼——」

「你為什麼半夜喝酒？」

他病著時，十娘子也是這樣衣不解帶的照顧他，現在她病了，他實在沒有辦法再與客人興高采烈地談天說地。

他頰邊驟然發燒，猛地抓起放在桌上的外袍，鑽進了對面的房間。

「……」妙妙瞪大了眼睛。

幾個人都圍著楚楚看，瘦弱的小女孩像小雞仔一樣發著抖，即使被父親抱著哄著，也沒能讓她看起來安定一點。

「我也沒注意……「乳母急得要哭，嚅囁道，「我前兩天看，還有許多，今天再一看，已經是最後一包了……」

柳拂衣點點頭，幫他遞過了廳堂里掛著的一把油紙大傘：「那柳兄派個童子去便是，何必親自跑一趟？」

「妙妙，梳頭水不要用那麼多，滿屋子都是香味，聞多了反胃。」他不理會滿臉驚愕的柳拂衣，朝著妙妙譏誚地一笑，轉身進了廳堂。

他鬼使神差地沒有動，任她捧起他的臉，冷靜地問：「我應該喜歡誰？」

本該冷若冰霜的夜晚，偏偏……喝得滿身燥熱，心裏幾乎要燒起來。hetubook.com.com

還以為她百毒不侵，萬事不掛心。

她伸出白生生的手臂要抱，李准將她接過來，滿臉緊張地看著女兒的小臉。

柳拂衣點點頭：「李兄先不要打擾她，讓她多睡一會兒。」

「楚楚，以後不能不喝葯，知道嗎？」

一睜眼，柳拂衣滿臉緊張地問：「昨天晚上……沒事吧？」

……

李准面帶憂色，心神不屬：「不知為何，十娘子昨夜頭痛欲裂，折騰了一個晚上，只怕今日也需要卧床靜養。」

「李兄這是要去給楚楚買葯？「柳拂衣有些詫異，「現在就走？」

「……起來，回你自己房間去。」他摟住她的腰將她往外拖，心裏已經天崩地陷，太陽穴尖銳疼痛，腦子嗡嗡作響，只知道一點，要離她遠一點。

因十娘子病著，李准悶悶不樂，早早道一聲抱歉下了席，說是要回去照看十娘子。

李准剛放鬆下來的表情立即提起來：「怎麼不早說？」

「怎麼能喝這麼多，昨夜阿聲沒欺負你吧？」

慕聲將酒壺從她嘴邊奪下來，一把搶回去。

她寶石般熠熠生輝的黑眸里盈滿淚水，許久才斷斷續續地嚅囁：「爹爹，我做噩夢，我好怕……」

李准半刻都沒有耽擱，沉著臉站起身，已經接過小童遞來的外裳，穿在了自己身上：「柳兄，我得出門一趟。」

後半句話灌入耳朵，他一把將她推倒在床上，少女陷進柔軟的被子堆里，還彈了一下。

乳娘兩頰上全是汗珠，小心地將楚楚遞過來，小女孩的嘴唇發紫，還在顫動著，眼睛半眯，小臉慘白。ｍ.ｈｅｔubooｋ•cｏｍ.ｃom

李准急道：「楚楚，你怎麼這麼不乖，為什麼不喝葯？」

「對不起對不起……」

「嗯。「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的緣故，她居然沒像往常一樣頂回來，而是軟綿綿地應，「我找你道歉來的，對不起。」

「是血。「慕聲望著她答，語氣淡淡，「是妖怪心頭血的味道。」

她沉默了幾秒鐘，在巨大的倦意中翻了幾個白眼，又攥緊了拳頭，似乎在拚命提醒自己不能就此睡著，開始口齒不清地解釋，「我作為朋友，我其實是擔心你。」

「你去去睡我的！「她眼睛都閉上了，睫毛不耐煩地顫動，胡亂一指，「在對面，對面，快去，別吵我。」

他俯身憐愛地看了看楚楚蒼白的臉，將她細軟的髮絲別到耳後，這才抬起頭看柳拂衣：「楚楚這病需得每日一碗葯，斷不得。」

鳥雀啁啾，在窗子外叫個不休，簡直像是在吵架。

少年一怔，旋即冷笑一聲。

就這樣拉拉扯扯相互譏諷，摸著黑解決了一整壺。

柳拂衣早起不見人，敲門沒人應，推開門一看，見她睡在慕聲的床上人事不省，魂都嚇掉了，將她撈起來，一碗醒酒湯灌了下去，開始搖晃她肩膀。

如果再聽她說下去，他可能會直接心臟爆裂。

凌妙妙眼底兩道烏青，腦子裡還有些昏昏沉沉。

李准將空碗和勺放在乳母端著的托盤上，揉了揉眉心，放輕了聲調：「剛才我也是急糊塗了，先下去吧。」

李准拋下一句話，急匆匆地出了門。

她沒想到，昨天去廚房借的兩瓶燒刀子居然這麼夠勁，慕聲也httｐs://ｍ.heｔｕbｏｏｋ.com.ｃom不按套路出牌，竟跟她同壺而飲，搶酒喝，活活將她喝斷片了。

慕瑤有些奇怪：「這葯——」

妙妙覺察到空氣中殘留的一點苦澀，澀中帶著異香，嘟囔道：「這葯好香……」

「幹嘛推人你不要臉。」她蹙起眉，恨恨罵他一句，拉起被子，一翻身睡到了床里。

「子期，真的……「誰知她慢慢蹭過來，眨巴著眼睛，近乎神志不清地湊近他，異常真誠地開始道歉，「剛才我不該那樣說的，對不起嘛……」

「不怕不怕，爹爹抱。「李准拍著楚楚的後背，感覺到她的身子在一陣陣發顫，著急忙慌，忍不住對乳母喝道，「還愣著幹嘛？把葯端來！」

「爹爹……」

乳母遲疑地站在原地，察言觀色半晌，許久才有些畏懼道：「老爺，葯……好像喝完了……」

十娘子的房間貼了符，已成她的牢籠，無辜的人再進去多有不妥，柳拂衣剛想阻攔李准，乳娘突然抱著楚楚，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面閃出來了：「老爺，看看小姐吧，小姐不肯喝葯！」

他咬緊齒根：「那我去哪裡？」

她又笑起來，笑得整個床誇張地晃動。

「你和慕姐姐不合適呀，你喜歡慕姐姐……你會很慘的，根本不會有人理解你，你花瓣都要愁掉了呀。換個人喜歡吧慕聲，換個人喜歡……」

慕聲僵在原地，耳畔轟鳴作響。

小女孩在他懷裡怔怔點頭。

臉，幾乎要燒起來，她還火上澆油，用手指來回撫摸那個位置，好似想要歉意地擦去蹭在他臉上的口脂，口中長嘆：「可惜呀，我屬意柳大哥，今生與你無htｔps://ｗwｗ•h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緣了——沒關係，改天我給你介紹好的……」

他站在床邊，望著被她折騰得雞飛狗跳的床，她的幻色襦裙下面露出白皙的腳踝，腳踝下壓著他的被子，他拽了一下卻沒拽出來，被子是被她無意夾在兩腿之間的。

「柳公子，說話要注意。」

乳母急匆匆將葯端了過來，白瓷碗盛著，褐色的，步子快了些，幾滴葯汁灑在托盤裡，猶有異香。

凌妙妙死死抓著帳子不放：「我不走！這個床比我的軟，我要睡這個！」

忽然耳畔一陣風撩起髮絲，他沒有防備，少女的臉毫無徵兆地貼下來，在他頰邊印上柔軟冰涼的一吻，轉瞬離開。

「唉，還非得我去不可。「李准接過傘要出門，又折回來，在几案下面多抓了一把銀錢，有些無奈的笑笑，「這葯的配比乃內人的秘方，我答應她不示外人，只能我親自去抓，還要跑幾家不同的藥鋪子分別抓來才行。」

用早膳的時候，只見李准，不見十娘子的人影。

「……「她頓了一下，放低了聲音，「我心……心裏有點難受。」

柳拂衣阻住了她：李准正在輕聲慢語地哄楚楚喝葯，眉頭緊蹙，拿勺的手有些顫抖，見她一勺一勺喝下了葯，這才安下心來，長舒一口氣。

他們要做的，便是保守秘密，按兵不動。

不依不饒。

她舌頭都捋不直了：「不對，說錯了，是關心你。」

「……那你關心我什麼？」

凌妙妙幾乎要喝暈了，嘴裏的話自己往出蹦，昏昏沉沉，過不了腦子。

本來應該將凌妙妙扔下床，可是少女的手指一點點爬上他的臉，冰涼的，如此溫柔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