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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制淪陷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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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流年(一)

番外 流年(一)

「嗯。」蘇傾把杯子擱在床頭柜上。
蘇傾看見她胸前掛了一隻圓形的小巧的銀項鏈,歪著頭細瞧了一會兒。
「不許摸我的頭。」y警告。
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他一骨碌坐起來,擁著小優一起看,照片上是兩個兒童肩並肩的合影,男孩下巴微抬,女孩梳兩個小辮子,笑得很燦爛。
恢複原狀時,他在她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像是男孩親吻自己最愛的玩具,隨後抱著她再度睡去。
y的眼神挪到她臉上,看了半晌,哼了一聲,睏倦地閉上眼睛。
他將這張相片順手揣進上衣口袋裡。
三年,多少個必須挺直脊背堅持過的日夜,只有這會兒他真正放鬆了,他安穩地睡在自己的愛人身邊,無憂無懼。
「你們怎麼過來,我就怎麼過來的。」
編織盒子里有免費的咖啡伴侶,她想了想,拆了一小袋白糖,灑進了杯子里,攪了一攪。
「我睡不著。」他垂下眼,「你上來,我們說說話。」
她摸了一把他的後腦勺,輕輕笑道:「胡說。」
她正試圖抱起大孩子,艱難彎腰的樣子被他看見,僵在原地,窘迫得眼眶發紅。
「麗華,怎麼了?」德國男人從屋裡走出來,他的面容從陰影走到光下的瞬間,也彷彿被雷劈中了一樣愣住不動了。
小優將頭貼在他頸窩裡,安心地蹭了蹭:「謝謝秋原君。」
「天上飛的獅子。」
好半天,他沒有聽見回聲,抬頭一看,小優滿臉都是淚水,含著眼淚的眼睛顯得那樣亮:「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啊。」
暫時沒有人留意他的話。
「嘿,y。」從表情可以看出他並不常笑,不過,此刻荒誕而矛盾地抽了抽嘴角。他的目光看過蘇傾,又落在y身上,揚了揚手上的小木盒子,「你知道嗎?我剛才和-圖-書正在擦你的骨灰盒。」
蘇傾的一條腿纏著繃帶,好在只是被碎片劃破的皮外傷,不日即將痊癒,她小心地扶著凳子站起來,單腿蹦到了走廊外,接了一杯熱水。
他拿著空白相片對著光看了看,隱約看見一點兒輪廓,在腦門上拍了拍,笑著嘟囔道:「什麼嘛。」
小優淚眼朦朧地點頭:「嗯。」
她垂下眼,那些眼淚就像珍珠一樣掉落下去,她像小女孩一樣抽噎著:「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再有一個月,我就可以成為副主編,做好下一個項目,我就可能成為主編,我連題目和素材都想好了,每天都整理一邊……這是我小時候的願望。」她將手無措地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極度委屈地重複著,「小時候的願望……」
「小崽子——」他揉著眼睛,切齒地伸手一摸,口袋果然空蕩蕩。
「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傷心,還握緊拳頭,讓我們滾出你的夢境。」
蘇傾瞥了一眼他纏著繃帶吊在床角的右腳,神色溫柔地把百合花瓣卷了卷,沒有作聲。
秋原怔了片刻,起身擁抱了她,這具母親的骨架子依然很瘦弱,讓人感覺到她沒準備好做兩個孩子的母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做得很好。」
他瞥了一眼做到一半的實驗,伸手停掉了進程,柔聲道:「好的。」
怯懦的依舊怯懦,循規蹈矩的依舊按部就班。
蘇傾的眼睛眨著,越來越慢,最後在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中意識模糊。
姜麗華將蘇傾抱在膝上,正輕聲細語地拿帶著南方腔調的中文同她講話,蘇傾今年十一歲了,但亞洲人的骨架子仍然偏小,她坐在成年女人懷裡,顯得很乖巧。
但人們在心底敬畏著、羡慕著他們的某個同胞有這樣的玄鐵般的意志,這m.hetubook.com.com樣不枉此生地活過。他們的人生,彷彿也跟著波瀾壯闊了一回。
秋原驅車歸家,遠遠聽見兩歲的大孩子哭鬧著,企鵝一樣噠噠在地板上蹣跚,他年輕的妻子正在孕育第二個孩子,腰腹笨重,同時還在上班,黑色小西裝已經讓她穿得不倫不類。
他無聲地吸了一大口氣,手臂越收越緊,蘇傾感覺自己像是個柔軟的大抱枕,被他抱著壓扁了,又慢慢地放開。所有已說和未說的,都在這狠狠的一抱里。
蘇傾托著腮坐在,微微笑:「沒關係,他只是困了。」
「傳送到這裏,確實是個意外。」
那個「人類女孩」的小小墓碑,甚至變成了年輕人新的旅遊景點。
他的雙眼皮睡得格外明顯,臉頰泛紅,帶著被窩裡的熱氣,頭髮亂得像鳥窩,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舔了舔嘴唇:「甜的。」
「這不是很好嗎?」秋原在沙發上給大孩子換紙尿褲,不斷撥去他亂揮的小手,熱乎乎的腥臊和哭鬧聲中,他感到太陽穴有點發漲,「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鐵鏽味卻不如想象中那麼好,她泄了口氣,微微蹙眉。
他撥了撥小優汗濕的頭髮:「真的很喜歡這份工作,對嗎?」
這個世界原本的y,三歲時因為敗血症夭折。
秋原把溫度計從孩子嘴裏取出來,笑了:「別再哭啦,想要什麼就說出來,總有辦法實現。」
「歡迎回來。」
y仰躺下去,枕著手臂看天花板發獃。
這個向來不屑矯飾的青年,最終的結局是以事故犧牲的研究員身份下載,被聯合政府特許和妻子蘇傾葬在一起。
「那麼明天我去找你們的老闆交涉,拜託他能讓你在家裡工作。」
「會長不高。」
y出院的那一天,蘇傾同他一起回家。在這個平和*圖*書行世界里依然有著矗立於蘆葦叢中的木格柵房子,風車在晚霞中緩慢地轉動著。
蘇傾現在也是個小女孩體格,小心地調整了幾下姿勢躺好,展了展裙角,她揚起下巴,下頜讓他刺棱的短髮弄得有點兒癢。他側過身埋在她脖子上嗅了嗅,歪起嘴角:「有股牛奶味。」
他的拐靠在一邊,纏得像粽子的腿懸垂在沙發上,y的父親傾過身伸手捏了捏。他很煩躁躲開了這幼稚的觸碰:「你幾歲了?」
她偏過頭去,歪頭瞧他半晌,眼裡的光芒如月色流轉,將臉湊過去,在黑暗中親了一下男孩的嘴唇。
他立即往右靠了靠,閉著眼睛伸手一摟。
一刻鐘后,y坐在沙發上說若無其事地說。
半夜裡,秋原被生病的大孩子鬧醒,他的燒退了,咯吱咯吱地笑著,手腳亂舞,把一張膠片拍在他臉上。
y毫不客氣地用傘柄戳中了紅鈕,柵欄門自動向內打開,門上爬滿了千葉紐扣藤的藤蔓,這些藤蔓汁水充分,青翠欲滴,不像是被荒廢過的樣子。
「長得像瓷娃娃一樣。」她驚嘆地撥弄蘇傾的小辮子,又摸她的臉,蘇傾的睫毛飛速顫著,臉有些發燙。
傍晚y醒來的時候,她給他喂水。
「我去上學。」
女人似乎是崩潰了,她蹲下去,一把抱住了y,不顧他的掙扎親吻他的後腦勺:「孩子,你是怎麼從那邊過來的?」
她真正地體會到了睡夢的感覺,她在每一個夢結束之後掙扎著醒來,睡眼惺忪地用圓珠筆在手背上記下夢的內容,圓潤的娃娃體都寫扁了。
蘇傾卻認得這個人,在這棟大別墅的牆上掛過他的軍裝肖像,一個英俊而冷傲的男人。
小優有些不安地看他一眼,又慚愧地低下頭去。
上擔架前他比照過了,現在他比蘇傾還矮上幾厘米。
www.hetubook.com.com「……還有y。」
「可以回來一趟嗎?」小優的電話急促地打過來,「寶寶生病了。」
夏天到來時,秋原在檢查實驗艙時忽然發現一張拍立得照片。
「我做夢都想要一個小女孩,我們周末去買小女孩的衣服?」姜麗華牽著她的手不放,寵愛地親吻她的臉頰,像母親對女兒一樣,蘇傾覺得自己鼓了氣,慢慢地膨脹,漂浮,快被這個吻融化了。
他將孩子一把抱進臂彎,顛了兩下,一手熟練地按上他發燙的額頭,摸到了一手熱乎乎的鼻涕眼淚。
蘇傾眨了眨眼睛:「為什麼?」
「動作這麼快嗎?」
門裡隱約傳來電視的聲響,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留著漂亮的長捲髮的亞裔女人站在玄關處,兩隻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被雷劈中了。半晌,她的嘴唇動了一下:「天呢……」
蘇傾身上背著行李包,把辮子拂到身後,扶著y一蹦一蹦地走上台階時,門忽然開了。
「客人信息已錄入,傳送中……」
如同從前那個突然出現的筆記本一樣。相片倒扣著,翻過來時,畫面一片白,穿越蟲洞的瞬間,所有要傳達的信息都被巨大的能量消去了。
事實上,世界上少了這樣兩個人,日子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小姑娘,你的同伴一直睡著嗎?」護士來登記情況,狐疑地夾著觸控筆捏了捏男孩的手指。他仍然睡得很安靜,蒼白的臉頰,睫毛上落著幾縷碎光。
他驀然想起在那張著名的庭審直播里,他的好友站在被告席上,對著幾千萬觀眾說道:「新生命對我來說不是必須的。」他這樣直白的、毫不遮掩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必須的,他也不該是一道線,一個數字,一條法令。」
今年是秋原的二十七歲,他像所有的其餘聯合政府職員一樣,循規和*圖*書蹈矩地遵循著結婚、生育的兩條年齡線。得知小優如期懷孕時,他曾經鬆了口氣,因為這總算不會再影響他的工作績效,可是他忘記了小優除了妻子之外,也是女孩,也有工作,也有自己的夢想。
「讓我們進去。」y瞥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睛,膝蓋的疼痛讓他頭上生滿汗珠,一兩顆順著臉頰滾下去,右手的拐杖在地面上蹭了蹭,似抱怨又似撒氣道,「站著好累。」
「我帶他去房間休息,你坐一下。」
秋原把照片奪過來,接著昏暗的月光,忽然看到了照片上顯出的模糊的人形。
白色百葉窗外藍黑的夜色透出,走廊里的腳步聲都變少了。蘇傾隔著被子拍了拍他,「八點多了。想睡的話可以接著睡。」
蘇傾削蘋果時不慎把食指割傷了。她豎著指頭,出神地看著鮮血一點點冒出來。
「等等——」他將畫面貼近了眼睛,彎起眼笑了,「不對呀,這是……」
同樣嘶啞的掃描儀,只不過這次掃到蘇傾時,它沒有發出「非法入侵」的警告,而是對著她「咔嚓」地拍了張照,閃光燈照得她下意識地拿手背遮了一下眼。
過了一會兒,屋裡的燈忽然「噗」地熄了,他的睫毛顫了兩下,隨即聽見病床發出輕微的「吱吱」的輕響,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來了,帶著涼氣的衣服角貼了過來。
「一開始的時候,你媽媽很想你,她經常忍不住在晚上去找你,跟你說話。」y的父親平靜地說,「不過你這小白眼狼——」
小優仍然怔怔地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半晌,她低下頭去,她有一張精緻的很卡哇伊的臉,睫毛像兩叢小扇子:「老闆今天說,讓我以後都在家休息。」
這與y設定的痛感還有不同,是又疼又癢的感覺,血淤積成赤紅的血珠,她忙將指頭含進嘴裏,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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